太後·薨(二)
冬日苦短,長夜漫漫。五更天外麵仍漆黑一片,過許久方才露出魚肚白,天際破曉,霞光四散,太陽這才慵懶的升了上來。
姚嬤嬤一麵幫太後梳頭,藏起一些蒼白的發絲,一麵閑話家常:“說到最近一件怪事,自從皇後壽宴過後,容華小主仿佛和皇後娘娘走的很是親近。容華小主經常到宸宮去和皇後說話,皇後也紆尊降貴常去鹹福宮走動,兩人還經常互送點心呢!就連一向和皇後交好的端嬪也落在了她二人之後,太後娘娘,您說著奇不奇怪?”
太後麵色冷峻,用指甲挑起一點珍珠粉在臉上抹勻,冷冷的說:“你以為哀家沒發現嗎?前幾天哀家讓皇後到這裏來抄寫佛經,絲瑩那丫頭竟然給她送了一個暖手爐,而且還在偏殿裏陪了她一會兒!哀家那時候就覺察出蹊蹺來了!”
姚嬤嬤一愣,忙問道:“會不會是容華小主有什麽計劃呀?也許她刻意親近皇後,是為了對付她呢?”
太後微微搖頭,道:“不會的,哀家看的出來,以前絲瑩和皇後接近,確實是為了某些目的。但是這一次不同,她大概……是把皇後當成朋友了!你是不知道,那天她還偷偷的勸哀家,說皇後不是那麽壞的人,叫哀家以後不要給她抄寫佛經了!”
“啊?”姚嬤嬤吃了一驚,“這可不像是容華小主說的話呀!”
“可不是!”太後明顯很生氣,“雖說我們都是姓姚的,她也算我的遠方親戚,可畢竟是隔了幾層的!當初沒想利用她,哀家看好的是上官家的那個孩子,可惜那孩子命薄,哀家這才用了絲瑩。不過沒想到絲瑩還是很不錯的,為哀家除掉了幾個心腹大患!所以哀家更想不通了,她既然知道她姓姚,皇後姓沈,就不該那麽親近!真不知道她心裏都在想些什麽!待會兒她過來,哀家一定要好好問問她!”
姚嬤嬤將太後的發絲挽成髻,繞到頭上,用金釵固定住,又拿了四對小銀釵做點綴。勸道:“太後也別太生氣,氣壞了自個兒的身子反而不值當。容華小主一向董事,說不定隻是被皇後蒙蔽了雙眼,若太後跟她講厲害關係說一遍,她沒有不聽話的理。”
太後歎道:“希望吧!”
用過早膳,天已經大亮了,再過一會兒,從皇後那裏請安的妃嬪連同皇後一起過來向太後請安。
太後正襟危坐的端坐於大殿軟榻上,眯著看眼下麵穿的姹紫嫣紅的妙齡女子們,不冷不熱的說:“都起來吧!今兒皇後到來的早。”
沈婠淡淡一笑,道:“今日天氣不錯,太陽正好呢,諸位妹妹在我那裏沒待多久,就記掛這母後娘娘,所以早些過來請安。”
太後斜了她一眼,轉眼看到了身懷六甲的陳容華,陳容華的胎已經四個多月了,因穿著厚厚的冬裝,外麵又裹著大髦,到是不怎麽看的出來。
太後極心疼的說道:“你懷著身子,不是免了你的晨昏定省嗎?怎麽這麽大冷天,又跑出來了?”臉轉向沈婠,冷冷的問:“怎麽回事?皇後沒把哀家的話放在心上嗎?為何還讓陳容華走來走去的,萬一傷到龍胎該如何是好?”
沈婠欲言又止,看向陳容華,陳容華忙解釋道:“太後誤會了,皇後娘娘的確免了臣妾的晨昏定省,不過這幾日身子好了很多,前些日子沒有出門,實在有些悶得慌,今天是十五,理應該給太後請安,所以不敢怠慢。”
姚容華也在一旁湊趣道:“想是陳妹妹腹中的孩子想祖母了,所以就讓陳妹妹過來了呢!”
太後冷哼一聲,狠狠瞪了姚容華一眼,姚容華愣住,訕訕低下頭去。
沈婠眸中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拉著陳容華輕輕說道:“先坐下,小心你的身子。”
太後聽到了,十分不滿的說道:“都坐下吧,旁人看見還以為哀家刻薄你們呢!”
眾人臉上都有些訕訕的,紛紛依次坐好,太後也沒什麽話說,但她不讓走,眾人都不敢先行離開。最後還是沈婠起身笑道:“咱們今日不是說好了,要到鹹福宮去嚐嚐容華妹妹的好茶和點心的嗎?你們平日裏總問我為何與姚容華談得來,實話告訴你們,是她宮裏的好茶好點心留住本宮了!”
大家紛紛說好,沈婠看向太後笑問道:“母後娘娘也一起去吧?”
太後鐵青著臉,冷聲道:“哀家去了恐怕掃你們的興,就不去了!”
姚容華忙道:“太後說哪裏話,臣妾都盼著太後前去,大家一起好熱鬧熱鬧呢!”
太後哼了一聲,說:“哀家說不去就是不去,你囉嗦什麽!”
姚容華何嚐在這麽多人麵前受過訓斥,當下便有些掛不住臉,沈婠拉著她,對太後說:“既然母後娘娘不想走動,那麽臣妾們就先行告退了。”
太後不耐煩的揮揮手,又忍不住瞪了姚容華一眼。
眾人逃也似的離開壽安宮,明妃不停的拍著胸脯低聲嘀咕:“太後娘娘好可怕呀!她怎麽那麽凶呢!”
順貴嬪笑了笑,對她說:“太後隻是對人嚴肅點罷了,你不用覺得害怕。走,咱們到鹹福宮去吃點心。”
聽到有點心吃,明妃便笑了起來,還說她也會做幾道家鄉小吃,改日做給大家吃,讓大家一起嚐嚐海東的口味。
於是,眾人高高興興的去了鹹福宮,姚容華果然準備了好些點心和不同的茶飲。她特意端了一杯汝窯瓷杯盛的茶給沈婠,笑道:“前日聽說娘娘愛喝楓露,可巧臣妾今年剛收了紅楓,又收了鬆針上的雪水,好容易才製了這麽一小盅,娘娘賞光喝了吧?”
沈婠接過來,看那色澤明亮,香味撲鼻,讚道:“好茶。”
端嬪哂笑:“容華姐姐好偏心啊,給皇後楓露,還是鬆針上的雪水,卻給我們泡的是陳年的雨水。”
姚容華一愣,尷尬的問:“妹妹到喝的出來?”
沈婠笑道:“她呀,古靈精怪的,不愧是大富之家出身,從小喝慣了好茶,這點子怕是難不倒她。”
端嬪嗬嗬笑起來,說:“娘娘所謂的大富之家也隻能喝陳年的雨水泡茶,正是因為我喝的習慣了,所以才辨別的出來。”說罷,抿了一口手中的雪山銀牙,讚道:“茶葉真是不錯。”
正說著,外麵報太後駕到。眾人慌忙放下手中的東西外出迎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