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曙光從石縫裏滲進,清晨的寒氣冷冽逼人。
沉重的石門緩緩打開,粗嘎的聲音像錘子一樣捶進人的心中。一抹陰影擋住了外麵的明亮,他的身影宛如巨人,籠罩在芯月的身上。
芯月抬起手,遮在眉眼前,眯眼朝門邊看去,隻見那人一步一步踏下台階,直朝自己走來。
“芯月?”軒德警覺地聽到外麵的聲音,對著外牆喊道。
永琮也立刻翻身而起,著急地呼喚:“芯月?你沒事吧?”
芯月冷靜地抿起唇,極力握緊發抖的手指,回答道:“大哥,七哥,我沒事。”
來人站在她麵前,微微側過身子,如刀刻般深邃冷硬的五官是那樣熟悉,看得她心頭一陣刺痛。他冷漠地扳正她的臉,語氣低而危險:“但願你一直沒事!”
“柳漠西!”芯月飛快地撇開臉,往後退開一步,趁機掙開他的大手。抓緊胸前被撕裂的衣裳,她冷冷注視著他,蒼白的麵容上不見一絲怯弱,而是一副堅決的冷然。雖然發絲淩亂,嘴唇上猶有幹涸的血跡,但是,她輕抬著下巴,眼神冷漠而高傲,看不出被侵犯後的可憐,而是從骨子裏散發出一種倔傲與高貴。
柳漠西眸子一暗,閃身抓住芯月的肩頭,長指往她身上連點好幾處,她來不及出聲便軟軟倒下。
芯月想衝他發作,全身上下卻使不出一點力,連啞穴也被封,隻能虛弱地被他箍在臂中,慢慢步向台階。
“芯月,你說話啊!你快回答七哥啊……” 永琮像隻狂躁的獅子,在囚室中走來走去,不一會又重新捶打牆壁。軒德比他冷靜些,皺著眉頭,牙齒咬得咯咯作響。
“柳無恒!是不是你?你又對芯月做了什麽?” 永琮嘶啞地吼道。
回答他的隻是石門沉沉關閉的聲響。芯月被帶離結實的囚室,她冷著眼抿緊唇,默默地在心底發誓,定要救出大哥與七哥,定要讓柳漠西後悔今日的所作所為!
永琮對著囚壁要咆哮起來,軒德拉下他坐在牆角,曾經自信的眼神布滿深刻的痛楚。
“永琮,別喊了。芯月已經被他帶走了……”
“軒德,你怎麽還坐得住?芯月都不知道又被柳無恒怎麽折磨……真是可惡!有種就關我一輩子!否則我定要親手殺了你!”
“我想……他們是真打算將我們關上一輩子了。”
“軒德……?”
“芯月叫他柳漠西……我思來想去,如果沒猜錯的話,他可能就是漠西族的首領。”
“漠西族?” 永琮很快從記憶中搜索這個名字,“似曾聽過。”
軒德點點頭,麵龐上凝集著濃重的擔憂:“漠西族是生活在大漠的一個少數民族,從我們滿人入關建立大清朝以來,漠西族為躲避戰爭開始四處遊離,自此,他們將大清視為仇人,暗中勾結了不少亂黨,處處以朝廷為敵。”
“自古以來,更朝換代,哪會沒有戰爭與死亡?就連西藏、吐蕃的少數民族都來京向皇阿瑪俯首稱臣,一個小小的漠西族為何如此堅持?難道他們不知道隻要皇阿瑪一聲令下,十萬大軍就可以踏平這片土地,片甲不留嗎?”
軒德看了他一眼,“這隻能說明漠西族跟我們滿人一樣,是個有骨氣的民族。但是,你可能不知道……上個月我們一同帶兵圍剿的一批亂黨中,正好就有不少漠西族人。”
“啊?”永琮驚愣,如此一說,他立刻明白了柳漠西囚禁他們的原因,轉而一想又不禁疑惑,“不對!柳無恒潛在瑞親王府七年,就連你阿瑪都完全信任於他。如果他真是漠西族首領,如此忍辱負重七年,又是為何?如今他竟然還這樣卑鄙殘忍地對待芯月……”
軒德臉色鐵青,雙眼迸出憤怒的火光,想起這麽多年的信任竟換來一顆凶殘的狼心,立刻有著將人撕殺的欲望。他咬牙道;“想不到柳無恒心機如此深沉,他潛入王府定有重大秘密,究竟是什麽?”
“看來此事牽連甚廣,就連在瑞親王府呆了一輩子的徐總管都不足以信任!” 永琮冷靜下來,靠坐在牆上閉眸說道。“永琮,我們不能再坐以待斃了!我們必須要救出芯月,要查清這一切!”軒德站起身,握緊拳頭。
“你有辦法?”永琮早就熱血沸騰,半刻也呆不住了。
瞧他們這一身狼狽慘相,任誰都無法想像他們就是紫禁城中少年得誌的皇室子弟。士可殺,不可辱,這一生他們何曾有過如此遭遇?尤其想到芯月在自己麵前受辱,無力去救,那種悲憤到絕望的痛……這輩子他們都無法忘卻!
軒德英俊的臉上揚起一絲冷笑,黑眸裏充滿算計:“原來我還有耐心,想看看他們究竟想如何,沒想到卻害了芯月……他不仁,休怪我無義!我們很快就會離開這裏的!”
看到他的眼神,永琮驀然明白了什麽,“你是說那個醫女?”
軒德無聲地注視他,兩人交換的眼神中都明白了彼此的決心。
太陽在一望無際的大漠盡頭升起,光芒灑在黃沙之上,卻趕不走清晨的冷冽。
芯月被人擄上馬背,一路顛簸,餓了一夜的她早已筋疲力盡,此刻更是冷得渾身發抖。但是,她咬著牙,努力睜開眼睛想看清這片大漠綠洲。
正是在這裏,她失去了高貴的身份,失去了寶貴的自由。
她像奴隸一樣被使喚,被踐踏,被淩辱……
可是,她是天之嬌女般的大清第一格格啊!她怎會忘記這片土地上發生的噩夢?怎會忘記身後緊箍著自己的冷酷男人?怎會連同骨子裏的驕傲與尊嚴一同失去?
芯月緊緊抓住馬鞍,身後傳來柳漠西沉猛濃烈的氣息,她暗暗發誓——終其一生,都定要傾盡全力討回這日的恥辱!
馬蹄始終不曾放慢速度,片刻後,他們衝進了城門。
街道上很清冷,不見一個人影,似有薄霧飄蕩,卻讓人莫名感覺詭異。
芯月滿心疑惑,烈馬陡然騰空一躍,急速拐進條街道。它展開四蹄,箭直朝一個方向奔去。漸漸地,一座座結實如城堡的房子出現在眼前,而那座最高最雄偉的建築頂上,插著迎著晨曦招展的旗幟,那不是柳漠西身為族長住的城堡嗎?
原來,這是城堡的背麵,那裏立了一座高大的石碑,上麵赫然刻著“龍雲壇”三個大字,每個字剛勁有力,深深刻入石碑,讓人遠遠看著便感覺到一種牢不可破的力量。最讓芯月震驚的不是這些,而是聚集成一大片黑壓壓的數不清的人,讓人不禁猜測是否整個漠西族的人都匯集於此了?
這些被長期壓迫驅逐的漠西族人,一見被族長箍在馬背上的女人,立刻認出了她的身份。他們一見烈馬衝過來,清冷的空氣立刻如潮水般湧動,人家揮著手叫喊:“族長!族長!族長!……”
“就是她!就是她!大清的格格……”女人們指著芯月。
“殺了她!殺了她!”男人們揮舞著拳頭。
……
芯月一陣頭暈,那聲音如炸雷轟進心裏,震耳欲籠,連綿不絕。
“柳漠西……”她回頭瞪著他,使勁蠕動的嘴唇卻吐不出半點聲音。
柳漠西見狀,不動如山的臉色微微一變,眼眸暗了下來。他朝族人們揮揮手,依然阻止不了人們的激動。
芯月從來不知道萬眾矚目的感覺,也會是一種憤怒與羞辱。烈馬在距離人群幾步之遙的地方陡然停下,她才一掙紮,瞬間被人一攬腰肢,拽下馬來。
柳漠西手臂一勾,將她固定在懷中,動作冷硬不見憐惜。一手摔開馬鞍與韁繩,立刻有侍從恭敬地迎了上來,為他牽走烈馬。
芯月抿著唇,怒視著他,他卻看都不看她一眼,神色冷峻地拖著她往前。她被封了啞穴,不能說話,被迫無奈地隨著他的步伐挪動腳步。
人群迅速朝他們靠近,幾乎要將他們緊緊包圍。
柳漠西橫眉一掃,那些揚著拳頭呼喊的族人立刻禁了聲。大家見族長臉色陰沉,一個個就站在幾步之外,為他們讓開一條通道。
芯月咬著牙掃視過去,她看得很清楚。那些人個個瞪大眼睛憤怒地盯著自己,目光裏還有鄙夷,有嘲諷也有仇恨。
那表情……那眼神,似要將她生吞活剝,狂烈如炙火,銳利如刀鋒。
柳漠西!你究竟要做什麽!你們這些人要做什麽!
芯月被迫半依在他的懷中,感覺到他渾身散發的寒意,在心底狠狠咬著這個名字,清楚聽到自己牙齒咬得格格作響。這些野蠻人,都喪失了理智了嗎?族長是無情的惡魔,這些族人也是瘋子嗎?
她真想逃脫,真想大聲告訴大家——你們何必那麽恨我,就算殺了我,也不能為你們換來和平……
可是,她力不從心,來漠西族第一次見這種陣勢,在大家冷如冰刀的注視下,隻能極力穩住搖搖欲墜的身子,隻能以無比防備的眼睛看著周圍的人。
不知走了多遠,感覺已是道路的盡頭,芯月身子突然一晃,差點摔倒。
柳漠西就在此時,放開了她。他冷漠地邁開步子,沒多看她一眼,徑直走向城堡前,仿佛她隻是一樣多餘的累贅,想拋就拋。
芯月緊握了手指,感受到指甲戳進掌心的疼痛,這疼痛可以教會她勇敢。她告訴自己,自己是大清王朝的格格,不是這個野蠻民族的罪人!她不能在這樣的地方倒下!絕對不能……
突然,又有人壓抑不住,帶頭喊了一聲:“就是她!聽說就是她毀了我們的龍雲圖!”
“就是她,害死了我們好多族人!”
“對,就是她……”
“族長!處死她!處死她!”
人群重新開始湧動,很多人扭曲著仇恨的麵孔想衝上來,芯月不由自主地倒退了好幾步。沒有柳漠西鉗製她,她竟然發現自己如此單薄脆弱。頃刻間,十來名侍從圍住了她,以長矛擋在她麵前,她抬眼一看,才發現那些侍從是要將自己與聳動的人群隔離開來。
“大家別激動!別激動!一切交給族長處置!”侍從開始扯開嗓子喝道,那聲音很快被人聲鼎沸的吼聲淹沒。
雙眸四顧,周圍全是同樣激動而憎惡的表情,芯月被侍從包圍在裏麵,卻差點要被那些仇恨的目光撕裂成碎片。
難道她真的那麽罪不可恕嗎?難道他們沒想過殺了自己的後果嗎?
他們如同他們的族長一樣,不容她解釋,不給她機會補償,這是一群失去理智的人們……
芯月望著幾乎要衝進侍衛包圍的人們,漆黑的瞳孔中在一瞬間,流露出一絲不甘心的絕望。
就在此時,“龍雲壇”的石碑前傳來響徹天空的擂鼓聲,仿佛聽到了最嚴格的軍令,人們頓時安靜下來,停下了所有動作,目光齊齊集中到城堡前威武的高台上。
芯月用力閉了閉眼睛,穩住難以支撐的身子,集中心力向前麵看去。
柳漠西已走到高台正中央,冷硬的麵容上看不出半絲表情,黑眸卻在不經意間穿過人群,捕捉到她。目光對視,均是一震,不約而同抿緊了唇。
台上早已站立著另外五個人——藍霧祁、紅多隆、黃九其、紫十英四位長老,以及麵若冰霜的聖女藍霧銀。無疑,他們在漠西族擁有相當高的地位,而柳漠西就是他們的最高首領。
這簡直就是一個刑場,而她是唯一的罪人,在場所有的人都恨不得直接用眼神殺死她。
芯月抿緊唇撇開眼,皺著眉頭回視著他們,浮腫的雙眼迸射出同樣的恨意。
他們以為,她會乞討他們的同情和可憐嗎?他們以為,她對他們就沒有憤怒和怨恨嗎?
“帶上來!”台上傳來一聲中氣十足的巨吼,隻見一位五十開外的長須長老負手立在高台前方,他內力深厚,目光如炬,灰色的瞳眸像烈焰一樣炯炯狂燃。此人正是脾氣以暴烈聞名的長老黃九其,也正是親身經曆北京圍剿之殃、死裏逃生的漠西族人。
芯月被那吼聲一震,兩眼驀然發黑了一下,費力定神朝前方看去,不期然撞進另一雙狹長的黑眸中。那雙黑眸雖然冷然,但沒有其他人那樣的憤怒和嘲諷,眸子的主人隻是微微皺著眉,表情嚴肅,修長挺拔的身軀蕭然而立,任由晨風拂過衣襟。
芯月垂下眼,她知道,那個風姿瀟灑的俊美男人叫藍霧祁。可是他為什麽這樣看著自己?好象在同情……又好象在壓抑著什麽……
容不得多想,眨眼間,兩個高大的侍從跑了過來,他們手上拿著繩索,似乎想將她柔弱的身子捆綁起來。
“放開我!”極怒中,芯月突然喉頭一腥,聲音衝了出來,一邊掙開他們,一邊大喊,“放開我……放開我!你們要殺便殺,究竟還想做什麽……!”
她那麽虛弱,即使用力大吼,聲音也極其微小。
侍從瞪住她,幹脆放下繩索,一左一右架著她走上台去。芯月何曾受過這種委屈,體內的倔性陡然竄升,更加不顧一切地掙紮起來。事實上,她真的虛弱至極,沒有一點力氣與他們抗衡。
“柳漠西……你到底還想怎樣?”想起他無情到冷血的地步,她嘶吼著質問。
柳漠西不知道有沒有聽見,隻遠遠他雙手握成拳頭,緩緩背負在身後。
芯月嗓子嘶啞,以不能阻擋的目光傳遞著自己視死如歸的決心。
若,真的無法逃脫,她寧願就此一死!
“走!喊什麽喊!你這個該死的女奴!”兩個侍衛毫不客氣地推著她。
芯月腳步虛軟,好幾次都摔倒下去……疼痛中,就那樣被半拖半推地押向高台。
“該死的女奴!殺了她!殺了她……”
“還我兄弟!還我家園!”
“殺了她死不足惜!”
仇恨的聲音再次如狂風暴雨席卷城堡的上空,芯月耳朵嗡嗡直叫,喊聲從四麵八方湧來,灌進她的心底。她的心髒已經緊縮,沉痛地就要無法呼吸,那些吼聲如噩夢緊隨不放。
“你們給我閉嘴!”她猛然掙脫侍從,趁人驚愣時,一把抽出侍從腰間的大刀往前揮去,拚盡力氣朝他們怒吼。
“閉嘴!……要殺便殺!殺啊!殺啊!”芯月一邊揮動大刀一邊喊著,不過幾聲,她便急促地喘息起來。
侍從飛快地打落那把大刀,重新抓住了她的手臂。
靠近的人們沒料到她會如此反應,一時驚駭了。
芯月大口地大口地呼吸著,突然雙腿一軟,虛弱地跌倒在地。她抬起下巴,見到一張張仇視的麵孔,緩緩抓緊了地上的泥沙。
不要倒下啊!芯月!你不能倒下!……這不該是你受的罪!
她一聲聲提醒自己,鼓勵自己,硬挺慢慢站起身,努力挺直了脊梁。駐步站定,目光冷冷地看著他們,甩甩頭,緩慢優雅地用手撫去額前淩亂的發絲,不屈服的眼睛靜靜地掃過全場。
人們奇異地安靜下來,空氣中隻聽到蒼穹中雄鷹飛過的聲音。
這個女奴,大清國最得寵的格格,她衣衫殘破,長發披散,臉色蒼白,嘴唇還有著滲出的血絲。美麗的眼睛布滿了血絲,但是眼神卻又那麽堅定、高傲……仿佛他們才是不能原諒的罪人!
人群一直從她身邊擁堵到雄偉的城堡前,在這裏,她明明比女奴還要低賤卑微,可是,當她每走一步,人群便往後退開一步。她徒然地停住腳步,那些人便忘記了呼喊,直直地逼視著她。
這麽多雙眼睛,沒有一絲熟悉的情懷,而那個她唯一認識過、信任過的男人,正站在前麵的高台之上,背後是高聳直立的石碑,襯著他高大的身型。他的表情與眼神卻比這些人還要陌生,無情。
柳漠西!柳漠西……
“快點走!”侍從突然從背後用力一推,讓嬌柔的身子陡然往前踉蹌了好幾步。
黑暗的眩暈朝芯月襲來,她痛楚地搖晃了幾下,身子再也支撐不住,軟軟倒了下去。
刹那間,自高台上飛身閃過一道身影,快如疾風,及時接住了她。
人們再次驚住了,少女們更是不可置信地睜大了雙眼。
那道飛身而至的人影正是他們最為欣賞的年輕長老藍霧祁。當他接住已然昏厥的芯月,各種驚疑複雜的目光立刻從四麵八方湧來。丈餘之外的高台之上,柳漠西鐵黑著臉,冷薄的雙唇抿成了一條直線。
兩個男人眼神在空中交會,急速點燃一簇憤怒的火苗。
“藍霧祁,你在做什麽!”咆哮從黃九其口中傳說,難看的臉色絕不亞於站在正中央的柳漠西。
見狀,同在台上的紅多隆濃眉糾結,快速思索著如何阻止即將發生的對峙。紫十英上前一步,試圖拉住黃九其勸他冷靜,卻被他大力甩開。他隻好看向那個突然出手惹出亂子的藍霧祁,希望他能平複脾氣暴躁的黃長老,對自己做的事擔起後果。
聖女藍霧銀麵紗下的臉孔更是冷漠如冰,眼中也平靜無痕,仿佛對這場轟動無動於衷,完全置身事外。而最高的首領柳漠西一雙黑眸徹底沉入黑暗,緊盯著藍霧祁的一舉一動,見芯月軟軟伏在對方的臂彎中,銳利閃著幽光的瞳孔竟直接迸出紅色火光來。
該死!藍霧祁,你最好知道自己在做什麽!
柳漠西身型穩立不動,靜觀其變,他能控製自己的意識,卻不能控製自己的情緒。體內有股熱力緩緩竄起,四處蔓延,最後如烈焰般灼熱的熱力一齊衝至左手掌心。
又是那種怪異到無法自控的感覺!他收緊了下頜,負在身後的手指握得更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