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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章 第六節

  「這是什麼?」易寯羽指著桌上墨綠色像是鵝卵石般的東西問道,「吃的?」

  沈浩然撲哧一聲笑道:「易老闆走南闖北,難道沒吃過青團?每逢春節、端午、中秋一般人家裡都要吃青團。」

  「青團?好難看啊。」易寯羽拿起一個嘗試性地咬下一小塊。

  「外皮是用被蔬菜汁染色的糯米蒸熟碾壓而成,餡是花生芝麻的,吃起來其實有些像不沾水的元宵。」沈浩然說罷也拿起一個,迅速咬下一口,挑眉笑道,「好吃吧?」

  「恩。」吃慣了美味珍饈的易寯羽勉強應和道,心裡止不住地喊:難吃……

  窗外忽然響起陣陣鞭炮鑼鼓聲,沈浩然立刻把剩下一半青團塞進嘴裡,拉著易寯羽拿上斗篷便急匆匆跑下樓去。還沒等易寯羽問出幹什麼,便已被沈浩然拉進熱鬧的行進隊伍中。

  「沈公子,你這是幹什麼!」易寯羽為這個冒失的舉動有些惱怒,正想離開,卻被身旁一個踩高蹺的人攔住去處。

  「進了隊伍便就出不去了,這可是增福添貴的時刻。若不是班主認得我,賣我個面子,你還進不來呢!」沈浩然拉著她的袖口笑道,「你不是說沒在應天過過年么,這麼好的機會能跟這麼多人一起熱鬧,你可要珍惜。」

  「他們要去哪啊?」易寯羽大聲喊道,可在如此多的鞭炮、響器的繁雜聲中她幾乎聽不到自己的聲音。

  「去西湖!繞湖一周!」沈浩然邊高聲解釋邊比劃著動作。

  還沒等易寯羽把下個問題問出口,許多四角香包便由周圍的商、戶從樓上拋撒而至。從天而降的香包雖是漂亮,卻像冰雹一般砸在身上生疼。

  「啊!」從未經歷過的易寯羽一聲尖叫,險些跌倒,還好及時被沈浩然拉了起來,卻又一個沒站穩,重重跌進他的懷裡。

  「哈哈哈……快瞧她……」周圍嘲諷笑聲之聲不絕於耳。

  許是出於羞憤,易寯羽甩開沈浩然的手,快速爬了起來,走離人群。

  「易姑娘!易姑娘!」沈浩然一直追她至人煙稀少的護城河邊,眼看即將追到,卻故意奚落她說:「你看你,髮釵也掉了,頭髮也散了,斗篷上面全是雪,哪裡像千金小姐,簡直就是個瘋婆子。」

  易寯羽聽到這倏地停下腳步,雙手抱肩,蹲下身子,一動不動。

  「你怎麼了?」沈浩然看她雙肩微動,慢慢走近解釋道,「我只是想帶你體驗一個不同以往的大年三十,並非有意在眾人面前令你難堪。」

  見她沒有反應,沈浩然又走近了些,輕喚道:「易姑娘?」

  還未等沈浩然反應過來,易寯羽早藏在手中的雪球便向他迎面砸來。

  「易寯羽!」沈浩然被她砸的睜不開眼睛,只能憑著本能用手阻擋,怎料她竟然大力拉開他的裘衣,扔了一個大雪球進去。

  「哈哈哈……讓你欺負我!哈哈——」看著沈浩然滿臉雪渣,全身像是抽搐似的試圖抖出懷中雪的狼狽樣,易寯羽就止不住笑。

  潔白無瑕的片片雪絨簌簌而落,在萬家燈火下映著柔白光芒。她櫻色大氅宛如百花爭艷之春季中灼灼其華的嬌嬈桃花,無拘散開的青絲在風中淺舞,柔柔飄過雙眉之間,倒更顯狐眼魅惑勾魂。

  看她放肆大笑的爽朗美好,沈浩然竟半點生不起氣來,抖乾淨身上的雪,心中不禁長嘆一聲:這哪是那天山間起舞的藍衣仙子!

  「一報還一報,咱們算是扯平了。」易寯羽看他鬢角髮絲凌亂,領口還有粒粒小雪球的,一直抿著唇隱隱偷笑,走近從袖中抽出絲帕替他撣去身上的殘雪。

  「還笑!」沈浩然厲聲說道,「我堂堂沈家金號的公子,竟被你弄成了這幅模樣」!

  「不笑不笑,反正你我現在看上去差不多尷尬。」易寯羽和緩了些語氣,低頭道,「我只是被那些突然從天而降的香包嚇著了。」

  「在懸崖邊跳舞你不怕!」沈浩然嘆了一口氣,一直緊握的左手到她眼前緩緩張開,竟是幾個小香囊。

  「這個香囊這樣小是用來做什麼的呢?」易寯羽拿起一個用力一按竟然癟了,待她拆開才發現囊中空無一物。

  「空的!」易寯羽驚奇地抬頭看著沈浩然,見他一臉理所應當的樣子又快速捏了剩下幾個。終於探到最後一個實鼓鼓的,迫不及待打開一看,竟是一小塊蓮花糖。

  「向舞龍舞獅隊撒糖是這特有的習俗,凡是接住有糖的,來年便會有好運。蓮花糖代表『連年高升』,恭喜你啊。」沈浩然笑道。

  「原來是這樣,我說怎麼有的砸在身上那麼疼呢。」易寯羽拉起沈浩然的手又把糖還給了他,莞爾笑道,「我不愛吃糖,還給你吧。」

  沈浩然愣了愣,把手中的糖送進嘴裡,跟著她身後往回走,問道:「女子多愛甜食,你為什麼不愛吃糖?」

  「我怕有毒。」易寯羽回頭笑的奸佞,狐眼微眯,一字一頓,緩緩說道,「你別怕,只是麻藥而已,你會三天發不出聲,也品不出味道。」

  「你——」沈浩然立刻將糖吐出來,指著她卻說不出一個字。

  「沈公子,送你兩句古訓:唯女子和小人難養也、防人之心不可無!」易寯羽走上前拍開他停在空中的手,狐眼圓瞪,「你害我出了那麼大的丑,明兒大街小巷還不知道怎麼傳呢。這次就先給你點教訓,若膽敢有下次,我就讓你永遠都說不出話!」

  次日,燕王府。

  「易姑娘,稀客啊。」趙棣走到正廳主位看著易寯羽起身行禮,微笑道,「聽說易公子偶感風寒,到現在都還沒好,大夫怎麼說?」

  「其實並非大夫醫術不佳,而是哥哥自小便不愛吃苦的東西,更別說讓他喝葯了,因此才拖拖拉拉到現在都還沒好。」易寯羽笑道,「所以民女特地前來相告,原定明天的郊外射獵哥哥恐怕不能去了,還望王爺體諒。」

  趙棣坐下接過侍兒端上的茶,又問道:「易宏公子不能去,那……易小公子前來吧?」

  「弟弟開春便去福建收賬了,也來不了。不過,王爺若當真需要人相伴而行,民女如何?」易寯羽低首淺笑道,「民女雖不會引弓射箭,相陪在側也是一份心意,只是不知會不會擾了王爺興緻。」

  「這……這倒不是,我只想問……姑娘會騎馬么?」趙棣放下茶杯笑問道。

  「行商多年,騎馬還是會的。」易寯羽看他支支吾吾,轉爾又道,「若是王爺為難便罷了。」

  「我不是這個意思,若有姑娘相伴自然是好。只是我還約了幾位王兄同行,男人們都去涉獵馳馬,姑娘獨身一人,荒郊野外,並不安全。」趙棣笑道,「若姑娘想去,我也可多派幾個護衛。」

  「不必了,王爺凡事不喜張揚,我也不願打攪幾位王爺同樂,只好作罷,還請王爺不要怪罪。」易寯羽起身指著青鸞手中的錦盒說道,「這幅畫是哥哥送給王爺的,還望王爺笑納,王爺若無其他事,民女便告退了。」

  青鸞走上前將一個黃紙固封的錦匣呈給趙棣,行禮后隨易寯羽一同離去。

  趙棣看著手中包裝仔細的錦盒忍不住好奇,將固封的黃紙輕輕一啟,打開只見一卷用紅色絲帶系起的泛黃畫卷,待他將畫卷緩緩展開……

  「王爺,您怎麼來了?」管家看趙棣只穿薄衣大步跑到前門向外四處張望,手中還拿著一幅半開的畫卷,躬身上前又問,「王爺在找什麼?」

  「易家小姐呢?」趙棣喘著粗氣沒好氣地說。

  「坐轎子走了有一會兒了,您要是有事兒,奴才再派人將易少主給您請回來?」管家問道。

  趙棣垂下眼帘,轉身慢慢將畫軸卷好,徐徐道:「她若再來,即刻告訴我。」

  「是。」管家滿頭霧水,細聲喃喃道,「王爺這是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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