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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章 第二十節

  幽深夜幕下,隔著宮門,除了聽見御林軍來回巡視的腳步聲,旁的也只剩布穀頻頻喚夜聲。而西苑中的懿寧宮中卻有兩位黑衣潛入,貼身宮女廊下警備著,郭惠妃哄睡了趙桂正於偏殿與故人喝茶敘舊。

  「十三殿下最近好么?我怎麼瞧著娘娘似又清減了些?」易寯羽摘下面紗安坐郭惠妃旁,只手端起描金茶杯,打開蓋,深深一嗅,淺笑道,「今年第一尖的龍井陛下盡賞給了娘娘吧?」

  「我記得妹妹喜歡喝龍井,」郭惠妃淺笑道,「今兒下午我瞧見正殿紫玉瓶中插了三支桃花、一株杜鵑,猜到你要來,特地備下的。」

  「我來時瞧了一眼青鸞,聽說是娘娘安排讓殿下帶著她去東宮見了趙雲玟,人被一眼瞧中,明兒就去東宮伺候了。」易寯羽放下茶杯,點頭笑道,「勞娘娘掛心籌謀。」

  「桂兒視你如義母,你的話他句句記在心上,連我這個親娘都有些嫉妒呢!」郭惠妃瞧了一眼窗外,淺笑一句,「皇宮禁衛森嚴,即便妹妹有通天的法子能混入宮中,可這個時辰不該是敘話的時間,妹妹來找我必有要事。」

  「娘娘久居宮中許是不知,陛下近來又下了幾條嚴旨:一是商賈只得著絹布,二是提高了金號稅銀,這第三道旨意是否公布,就要看娘娘的本事了。」易寯羽蹙眉道,「穿什麼我本不在意,稅銀不過是提去做了軍餉,無關痛癢,只是這沈家金號的『宮廷供奉』若是被奪,商界能木秀於林者便只剩易宅了。」

  「是,皇上若是左右掣肘,易宅倒也能見招拆招。若是這天下只剩易宅……」郭惠妃俯身低聲道,「古來軍權勝於皇權,金權勝於軍權,只怕皇上狠心一舉滅之。」

  「近來風和日麗,百花盛開,夢妝軒除胭脂蜜粉推陳出新,還給京中各位品爵夫人推出了個性妝容定製。夫人們只待春獵聖駕回鸞,進宮赴宴之時一展風采呢!」易寯羽拍了拍郭惠妃的手淺笑道,「娘娘進宮以來獨盛聖恩,何不打扮一番?那貴妃娘娘瞧見了還能忍得住?」

  「說來奇怪,貴妃容姿艷麗,也很得陛下歡心,可惜一直沒有孩子,只得依傍晉恭王,互為犄角。」郭惠妃飲了口茶水,淺笑道,「還有別的什麼要叮囑我的?」

  「娘娘說的哪裡話,我哪敢勞動娘娘呢。」易寯羽一聲淺笑,「青鸞被指給了長孫殿下,娘娘身旁也會少了幫襯之人。正好,交泰殿里有一個新晉的粗使丫頭犯了點小錯,被貶到尚宮局的浣衣坊了,名叫王可柔,娘娘看著調教便是。」

  「交泰殿這樣的地方你也能安排釘子進去,當真高段手腕!」郭惠妃放下茶杯,思索片刻,微微點頭道,「剛巧封妃時的禮服許久沒有打理了,便送到尚宮局浣洗吧。」

  長夜漫漫,偏殿細細思量,西邊小庫房內亦有二人竊竊私議。

  「少主已派人探明,太子之症若還是如此拖沓下去,短不過今年,長不過明年。」浩鵠將早藏於袖中的黑盒遞給青鸞,「這是如意紫金丹,每月十五子時服一粒,可保一月無虞,這是十二粒,你找個機會獻給趙雲玟便可。以他敬父之心,必會獻與太子,保他壽辰。」

  「是,」青鸞小心將葯放在懷中,將一支短竹筒遞給浩鵠,低聲道,「這是少主吩咐的,我已探知清楚,用密文寫了,勞你交給少主。」

  「嗯!」浩鵠接過竹筒收於袖中,又遞給她一封黃紙密信,道,「這是少主給你的,你以柳如風之妹的身份入宮,現在也還是宮女,得令牌出宮也方便,若是探聽到什麼,直接出宮去如意畫館便可。」

  「好。」見浩鵠欲走出門,青鸞立刻抓住他的手臂急切地問道,「浩鵠統領,我許久未出宮,我哥怎麼樣了?」

  「少主說過,一入宮門深似海,為了你和你哥哥,你該少打聽些。」浩鵠見她有些失落,嘆氣道,「我們都是罪奴之身為少主親手所救,一身本領也是她親身所授,你該相信少主,她必不會苛待於令兄。」

  「我知道,我只是有些想他,」青鸞微泣道,「這世上,他是我唯一的親人。」

  「你放心吧,令兄與我情同手足,我自會照顧!」浩鵠嘆了口氣,拍了拍青鸞的肩膀,「侍衛該換防了,我也要先走,你自己保重!」

  星辰移轉,東方熹微。

  凌霄、錢蓉與一行護衛站在冰室門口等候,只見昏昏晨色中易寯羽身披墨色狼裘從冰室中緩緩走出。

  凌霄急忙問道:「什麼事情耽誤了?天就要見亮了你們才回來。」

  「也沒什麼,宮門西角的秦憨王府留我多喝了口茶,」易寯羽把狼裘解下遞給錢蓉,接過凌霄手中的熱茶,一飲而盡,淺笑道,「他對我在燕王府搶酒之事很是不滿,啰嗦了許久。」

  「呵,」凌霄接過易寯羽遞迴的空杯子,轉手拿給身旁的小廝,既而笑笑,「只怕過些時日他會越來越啰嗦。」

  「也是,此事多虧了你和漕幫眾兄弟,我該替那些無辜受牽連的王子王孫們向你們致謝。」易寯羽正笑著,忽然天空中似有一隻鷹急速俯衝而下,徑直落在梁角的鴟吻像上,炯炯有神的雙眼直盯著凌霄,喙中似乎還銜著一隻鴿子。

  「又是它!」凌霄忽然向一旁退了一步,看著眾人愕然,他尷尬解釋道,「我跟那鳥有仇,它見不得我離你家少主近些。」

  易寯羽摘下左手上的銀手環,用力從介面按下,銀環霎時斷成兩截。易寯羽拿起其中一節吹了起來,聽起來像是什麼聲音也沒有,而樑上的角雕卻飛了下來,平穩落在她抬起的臂膀上。角雕腿上綁有一密封竹瓶,而它口中的鴿子腿上也綁一竹筒,易寯羽將其取下,便放飛了那飛禽。它股翅騰飛,竟將口中的鴿子用爪子抓著,沒幾下便啄了乾淨,展翅高飛而去。

  「角雕日飛千里,乃是食獸野禽,怎的被你訓的像自家養大似的。替你送信還不算,順道捉別人的信鴿,信到手,就狠心把鴿子吃了。」凌霄在一旁斜睨道,「跟你一個德行——過河拆橋!」

  「你這橋我可沒拆啊,」易寯羽回眸調笑,順手打開竹瓶一瞧,裡面竟是些許暗紅色血跡,再看瓶外也無配信,一時有些疑惑,只得將瓶重新密封好遞給浩鵠,吩咐道,「拿到冰室里好好看管。」

  「費這麼大勁,雕都餓得飢不擇食了,就送了瓶血來,還這麼點,也就夠滴血驗親的。」凌霄調笑道,看著易寯羽拆開竹筒信件,只見上面用正楷只寫了一個字:走。

  「這雕自韃靼飛來,捉住的信鴿必是飛往韃靼的,」易寯羽將竹筒重新裝好,遞給錢蓉吩咐道:「即刻發出去,不得耽誤。」

  「是!」錢蓉接過竹筒便快步走向百獸園。

  「給韃靼遞信卻用正楷書寫,難不成是怕信鴿被劫暴露身份?」凌霄低首思索道,「韃靼的信鴿都是千里挑一、百般訓練,不可一般弓箭手射下,此信應是首發。」

  「我養的角雕專門對付信鴿,想必是近些年他們消息傳遞總出紕漏,有所警覺了吧。只是這個『走』有些蹊蹺,」易寯羽大步走向百花苑,仔細思量,緩緩道,「韃靼最近朝局安穩,軍民休養生息,並無可撤之處……難不成是故意放出的假消息,用來探測我的飛鷹?」

  「行了,別想了,你的身子尚未康復,折騰了一夜,快去歇著吧。」凌霄伸了個懶腰,苦笑道,「連夜趕製如意紫金丹,累死我了,為了你,我還要走密道。」

  「對了,」易寯羽轉身叫住他,連忙問道,「你剛才怎麼那麼懼怕我的飛鷹?他們忠誠之至,絕不會隨意攻擊旁人。說,你是不是趁我不在,敢在他們身上試藥用毒了?」

  「小姑奶奶,你這記性也太差了吧!」凌霄拂開她的手,一臉嫌棄地說,「當年你病重,我給你施針,這些鷹沒頭沒頭腦的以為我要害你,十幾隻撲上來就要咬我啊!若不是我輕功超凡,早就被他們啄得破了相!真是好人沒好報,得了得了,懶得跟你說!你個薄情寡義之人哪記得這些。」

  「好好好,我薄情寡義,凌大幫主深明大義。」易寯羽笑道,「還不走?等下天亮了,城外的馬車可就要按時出發咯。」

  「嘿!你還真把我當成你的黑皮手下了!」凌霄看她一臉痞笑,轉身只嘆一句:「沒良心!」

  以為易寯羽已經休息,沒想到走進摘星樓卻看她換了身櫻色紗裙,牡丹形淺紅玉簪挽住長發正下樓,錢蓉仰首問道:「小姐,這麼早您這是準備去哪啊?」

  易寯羽走近問道:「浩鵠,馬車備好了嗎?」

  「早就準備好了,只是,您現在就要去嗎?」浩鵠為其遞上一杯茶,揮手喚上手捧點心的侍婢們,又道,「您的身子還未好全,休息片刻再去吧,反正他已經辭官不做了,也不急在這一時。」

  「是啊,要是二公子知道您這麼不愛惜自己的身子,回來定是要用家法懲處婢子的。」錢蓉捧上一碟金銀餃跪在易寯羽身前,懇求道,「小姐,您的胃本就不好,每逢夏日都因飲食不調而日漸消瘦。這才春季,您要是不好好保養,難不成要靠日日扎針方能吃些嗎?」

  「我知道你們心疼我,只是機不可失,讓丫頭們在馬車上再鋪一層絨被吧,我也就睡會了。」易寯羽拿起一個餃子塞到嘴裡,嚼了兩下,飲了茶水徑直便向外走。

  「浩鵠,路上仔細伺候,早些回來!」錢蓉看著他們漸行漸遠不住的搖頭嘆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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