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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8章 福禍

  楊衛帆能自己從摔倒的泥地里爬起,若無其事地繼續前行。


  且能做到徹底置於腦後,不埋怨,無怨恨。


  這是一種境界,是一種大度,更是一種難能可貴的理智與自控。


  具有這樣的胸襟,他已經算是一個心智成熟、很傑出的男人了。


  但不是每一個人都有像他這樣強大的內心的。


  有的人,即使事不關己,也未能高高掛起。


  反倒打心裡替別人的事兒發愁、鬱悶、憋屈。


  像「刺兒梅」就是。


  作為在國內唯一知道「糖心兒」沒有死的知情人,從得到洪衍武婚禮邀請的那天起,「刺兒梅」的心裡就開始鬧騰。


  可惜自從「糖心兒」走後,她們就再沒有再聯繫過。


  「糖心兒」的具體下落,就連她也是不知道的。


  那她又能如何呢?

  既不能說出真相,又不好阻止洪衍武的婚事,就連通知「糖心兒」一聲都做不到。


  也就只能惶恐帶不安地把一起生憋在肚子里。


  一步步的看著這件事朝著對「糖心兒」最不利的方向變化。


  最讓人難受的是,「刺兒梅」還心知肚明,這件事一點怨不得洪衍武,他是完全蒙在鼓裡的。


  人家還能把「糖心兒」當做亡妻一樣的下葬,年年去祭拜,已經仁至義盡了。


  誰也不能對他再做過多的要求。


  偏偏「糖心兒」做出這種選擇也是徹頭徹尾的無奈。


  因為設身處地想想,一個女人,遇到了「糖心兒」這種處境,無論誰恐怕都是心灰意冷,萬念俱灰。


  恐怕誰都難克服心裡障礙,承受莫大的精神壓力,去接受這份情誼。


  除了一死了之,或許也只有遠避異鄉,落個清靜的好。


  這就叫天意弄人,也是自己的果子自己吃。


  所以儘管她心裡再難受,再覺得不是事,也只能眼睜睜看著這真實生活里,發生類似於電視劇里霍元甲和趙倩男那樣有緣無分的遺憾


  並且還得強作歡顏,去為洪衍武另娶他人祝願,喝了這杯不是滋味的喜酒。


  甚至這件事過去之後,她這份傷感也持續了許久。


  有的時候一想起來就眼睛犯潮,不知不覺都有點憤世嫉俗的勁兒了。


  覺得人這一輩子根本由不得自己,掙再多錢又有什麼用啊?純屬瞎奔。


  這麼一來,就連做買賣都覺得有點沒勁了。


  可讓人更沒想到的是,一個月過去,等她心裡這勁兒剛好一點吧。


  1983年7月3日,在電影演員劉曉芩成為明星出自傳的第一人。


  在「做人難,做女人難,做名女人難乎其難」這樣的名句,通過她的第一本自傳《我的路》,迅速為廣大人民群眾所知的這天。


  生活里,逼著人簡直要去撞牆的「天大笑話」出現了。


  當時,正在家裡一邊看電視,一邊拿黃瓜片敷面的「刺兒梅」,忽然聽見門口有人叫她去接公用電話。


  她以為是還是買賣上的事,就沒當回事地穿著睡衣,頂著一臉的黃瓜片去了隔壁院兒接電話。


  結果一聲「喂」,她那一臉的黃瓜就撒了一地,當時就大驚失色地叫喚起來。


  「怎麼?是你!真是你?你在哪裡?在哪裡啊?」


  能讓她這麼激動的還能是誰啊?

  電話里的自然是「糖心兒」的聲音。


  那頭立刻開始了爽郎的笑聲。


  「怎麼?姐們兒,嚇一跳吧……」


  「告訴你,我在日本呢,對,在東京給你打的電話……」


  「我現在過得挺不錯的。財產說了嚇你一跳,早就是百萬富翁了。再告訴你個好消息,我找著醫院了,日本的醫療技術特別發達,有個整形醫院說可以完全恢復我的臉,不過醫療費也是天價……」


  可還沒等她說完呢,電話那頭的「刺兒梅」已經徹底臉色蒼白,手抖個不停。


  情不自禁地叫了一聲,「你這個活祖宗啊。你怎麼不早點聯繫我啊……」


  然後就失聲痛哭起來。


  電話那頭的「糖心兒」立刻著急起來。


  「哎,你哭什麼啊?你怎麼啦?你別難過好不好……別哭別哭,有好事找你,真的,咱們一塊發財……你聽我說啊……」


  嗨,可她越說,「刺兒梅」還哭得越凶了。


  任何的勸慰都完全不起作用,「刺兒梅」的哀傷絲也毫不加掩飾,哭得淋漓盡致。


  連傳電話的鄰居大媽,在旁邊都勸不住,大洋彼岸的「糖心兒」又有什麼辦法?

  而且她偏偏不知道,她心疼的「刺兒梅」,可不是為了自己的事兒傷心。


  人家是因為可憐她,才會這麼哭呢。


  哎,命運可真是個愛折磨認的討厭鬼。


  在大多數的情況下,大約人們面對它的戲弄,往往也只剩下哭了。


  不服氣怎麼辦?

  那得靠自己去掙蹦!更得靠自己做出明智的選擇才行!

  拿「大得合」來說吧,如今他的生活里也遇見了坎兒,可他做的就不錯。


  敢情自從春節之後,「大得合」就把衣食無著田香華帶回了自己的住處,開始為怎麼安置她想辦法。


  說實話,開始他是真沒什麼想法。


  就是打算給這姑娘找份正經工作,給人指點一條活路,算是積德了。


  而實際上呢,都是孤獨渴望溫暖的人,「大得合」又對田香華有過救命之恩。


  這麼一朝夕相處,倆人的情感很容易就撞出了火花兒,走到了一塊兒去了。


  但可惜啊,這個年頭偏偏是個講究戶口,思想又很保守的時代。


  「大得合」不但沒能幫著田香華解決工作問題,就連倆人想打個結婚證都難。


  而且「大得合」自己既沒有正經職業,又因為前科屬於派出所和街道的嚴控對象。


  他們住在一起的事兒,也漸漸引起街道的警惕了。


  動不動居委會的「小腳偵緝隊」們就過來溜達兩圈兒。


  有人還假模三道故意趁「大得合」不在家的時候,來套田香華的話。


  顯然,已經懷疑她這個報到街道的親戚身份有問題了。


  但就在這個時候,更嚴重的是,田香華又出現了嘔吐的現象。


  去醫院再一查,好嘛,懷孕了。


  於是所有的難就彙集到了一起,逼得「大得合」必須想個辦法來解決才好。


  否則就會出事。


  要說,「大得合」也真是老爺們,毫不猶豫就做出了最明智的決定。


  他要帶田香華回她的老家打結婚證,生孩子去。


  至於京城這邊的電影院買賣,不要了。


  反正洪衍武警告過他,說今年外頭形勢不好過,勸他避開。


  那他索性就聽了勸,乾脆就傳給底下人。


  而田香華這麼一聽卻著急了,因為他覺得「大得合」的犧牲太大了。


  何況她們家早就從村兒里搬走了,家裡又剩下她一個人了。房子、地都讓給親戚了。


  以她這個情況,恐怕回去受不到照顧,反倒受人為難。


  沒想到「大得合」卻說,「沒什麼可惜的,我天天外面干這個,你不是還老擔心我出事嗎?這樣挺好,以後我也當爹的人了。正好洗手上岸,徹底干正經營生了。」


  「生活的事兒你甭發愁,就憑我五大三粗的,還能養活不了你?我都想好了,現在外面看那幫小子折騰服裝挺來錢,乾脆以後我也蹬三輪干這個去。本錢咱有啊,這幾年我也留了幾個錢,總比別人總強多了。我不會坐吃山空的。」


  「至於回你們老家你更別愁,俗話講富在深山有遠親。就你們村兒那個窮地方,咱們又不會搬回去定居。腰裡揣著錢,該帶的禮帶上。回去看親戚有東西,住誰家單給錢,村裡管事的都請到位。誰還能難為咱不成?」


  這麼一說,田香華也就沒顧慮了。


  事不宜遲,當天她就在家收拾好了東西。


  而「大得合」呢,出門把底下人都招在一起。


  一頓酒,宣布金盆洗手,把影院當眾分割給了以「尤三」為首的幾個兄弟。


  然後帶著這幾個小子臨時湊的一千多塊最後的「孝敬」,回了住處。


  這樣等第二天一早兒,他就帶著田香華去火車站打票,踏上回安徽的路。


  自然,也就徹底避開了即將到來的嚴酷風暴了。


  這不能不說,人的福禍確實是由人心所決定的。


  福禍之門的鑰匙其實就掌握在自己手上。


  心量是關鍵,心寬則天下安,心安則萬事順。


  做出正確的取捨和選擇,才能踏入福之門。


  否則,就只會造成不應該發生的遺憾或災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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