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五章 人人自危
周宸不是正在流夜嗎?
白錦受的對方哪門子的囑托?
周一正要開口詢問,腦中驀然閃過一道閃電。
他明白了,原來是在上京的那個“六殿下”啊?
新麥並非是真正的六殿下,她在宮中也必定不會擅自做主,委托給白錦什麽事情。
唯一隻可能是受了誰的命令。
而會命令她這樣做的人,整個上京城裏,也僅僅隻有兩人。
思緒轉過,周一的心猛然提了起來。
盔甲的遮掩之下,他的臉容在瞬間嚴肅起來。
“我這就帶你去見戮王。”
周一音調微落,使人一聽便忍不住地緊張起來。
他話音落下,雙腿一夾,催馬上前。
馬蹄聲響,周一的速度越來越快。
一路過去,行人紛紛避讓。
穿過整個流夜城,周蘊的大軍就在北城門外駐紮。
徑直到了軍營的門前,周一在軍營門前碰上了同樣催馬出來的淩寧。
她選擇了要跟在白寄雲的身邊學習行軍打仗,周蘊便讓對方如願。
如今,淩寧在周蘊軍中帳下也是一名帶兵的將領。
見到周一,淩寧連忙勒馬停下。
英姿颯爽的女郎端坐在威風凜凜的戰馬上,和周一不同,淩寧並未穿戴頭盔,一頭青絲隻用一根發帶束在腦後,利落地垂下來。
她對著周一先一抱拳,目光在他和白錦的身上轉了一圈。
“周將軍,巡城回來了?”
周一點頭,“我有要事要見大將軍,大將軍是否在中軍賬下?”
淩寧點頭,“是,不過……”她略遲疑了下。
“王妃剛醒,你此刻前去,隻怕是有些不太合適,不過將軍你若是有要緊的事情倒是也無妨。”
淩寧話音才落,周一便露出了喜悅的神情,“王妃醒了?就方才的事嗎?王妃感覺如何?可否有哪裏不適?”
周一一疊聲的開口說道。
淩寧不由跟著勾了唇角,“我瞧著王妃是沒有什麽大礙,不過,一切還要將軍親看了才算。”
周一點頭,蘇喬醒來的喜悅完全將剛才聽到白錦消息產生的凝重給衝散了。
兩人在軍營門前告別。
周一帶著白錦催馬進去,臨進去之前,白錦忍不住回頭,看向門口那颯爽的女將軍。
哪知正好碰上對方好奇看過來的目光。
白錦的臉禁不住一紅,連忙回轉腦袋,坐好。
她的動作瞞不過周一,見狀,周一主動解釋道,
“方才那位是淩女郎,自請留在軍中的,於武學和打仗上頗具有天賦。”
白錦聽著周一音調中不加掩蓋的欣賞,眼睫立馬垂了下去。
“是嗎,聽周將軍的意思,周將軍很欣賞對方?”白錦帶著試探性的語氣問道。
“那是自然。”周一不加思索便道。
“能得這樣的人做戰友,於我於全軍的將士們都是一種幸運。”
周一語氣飛揚地說道。
白錦琢磨著他話中的意思,“哦”了一聲,忽地就沉默了。
一路進到中軍帳下,周一翻身下馬,而後向撩開衣角蹲下去,雙手上舉過頭頂,貼在馬肚子的旁邊。
“白女郎,請下馬。”
白錦垂目看他,他的盔甲在陽光下泛著銀光,高高舉起的兩隻手,手上都是厚厚的繭子。
在意識到對方這樣做的目的的瞬間,白錦的心髒忍不住重重跳動了下。
她喉間澀然,幹巴巴地開口道,“周將軍,這樣似有不妥,我自己能下馬。”
周一動作不改,略有一些悶的聲音從下麵傳來。
“戰馬與女郎平常騎的馬並不一樣,它更為高大,為了女郎的安全,女郎還是是莫要推遲了。”
話都說到了這個份上了,白錦如何還好婉拒對方?
她咬咬唇,看向底下的周一和對方高舉著的手。
心緒無端地就緊張起來。
白錦小心翼翼地抓著馬鞍下來,因是緊張。並不敢去看周一的手。
卻不想,周一主動追尋著她的鞋底而來,托著她的鞋底,將白錦結結實實地托住了。
擦覺到自己的鞋底放進了對方的手心中,白錦越加緊張,渾身肌肉緊繃著,小手緊緊扣著馬鞍,不敢動彈。
周一見她始終沒有下一步的動作,不由疑惑詢問,“白女郎?”
白錦因著他這一聲,心都漏跳了半拍。
她嗯了一聲,“我在的。”
聽著她略略帶著細細顫音的聲音,周一忍不住勾唇。
音調裏帶著笑意,“我知道你在。”
他忍不住仰頭去看一隻腳還放在馬鐙上,一隻腳在他手心裏,雙手將馬鞍緊緊抓住的女郎,喉頭微滾。
“我的意思是,你是不是應該下來了。”
白錦緊緊抿著唇,沒有說話。
周一溫和的聲音隨即響起,“別害怕,我穩穩地拖住了你的鞋底,你不會摔倒的。”
白錦怕的根本就不是摔倒。
她緊張,完全隻是因為此刻拖著她鞋底的人,是他罷了。
周一繼續出言鼓勵著白錦,“聽我的,先將你的另外一隻腳放下來,可以嗎?”
或許是對方的話太過溫柔,像是帶著某些蠱惑人的意味似的,白錦心頭的緊張竟然被驅散了些許。
而身體則是不自覺地遵循著對方所說的話,將自己的腳從馬鐙上撤離,向著下方探去。
周一主動去捉住對方的鞋底,穩穩地托住了,而後對對方道,
“相信我了吧,我很穩的,你不必擔心。”
白錦垂下眸,因著對方的話,身體忍不住漸漸放鬆下來。
而後,白錦忍不住為自己辯駁,“我一直相信你的。”
她從來沒有不相信對方。
“那就再好不過了。”周一對她道,“現在你聽我的,將你這隻腳往下探,放到我的肩上來。”
說著,周一抓著對方左邊鞋底的手微微緊了緊。
“嗯。”
白錦聽從著對方的吩咐,將自己的左腳慢慢往下探,直到落在對方的肩上。
周一的寬厚的肩背將白錦很好地拖住了,與此同時,白錦的身體也在順著往下滑。
“好,接下來是第二隻腳。”
白錦跟隨著對方鼓勵性的話語往下做。
兩隻腳都站在了對方的肩上。
而她的身體也因此滑下來許多。
周一對她道“好了,你可以慢慢往蹲下,然後用腳去碰地麵。”
因周一是蹲著的,所以,距離地麵的距離並不遙遠。
白錦按照他說的,終於站在了實地上。
周一眼前是對方翩躚著的裙擺,他順著裙擺上芙蓉的紋樣看上去,便看見了對方堪比芙蓉的麵容。
對上周一的目光,白錦目光躲閃著,從自己的懷中拿出一張錦帕,彎腰遞到對方身前。
“方才,委屈將軍了。”
周一拍拍手起身,看了看白錦,又看了看她遞過來的繡著栩栩如生花草的錦帕,微微搖頭。
“小事一樁,不必浪費女郎繡工如此精湛的帕子了。”
白錦思索了下,盯著對方看了會兒,歎息一聲,用錦帕將自己的手包裹著,
“這帕子不過是我閑暇的時候無聊繡著玩的,才算不得什麽,用在周將軍的身上還是周將軍抬愛,周將軍。”
說著,她的手隔著錦帕已經握住了周一的手。
微涼的小手隔著一層薄薄的錦帕,並不能完全將彼此肌膚接觸之間的感覺遮掩。
或者幾乎可以說得上是沒有遮掩。
滑膩的肌膚貼在周一粗糲的皮膚上,微涼的手指抓著他的手抬起來,放到兩人的身前。
白錦鬆開抓著對方的手,手指捏著帕子仔細地給對方擦拭。
因著事出突然,周一一時間沒反應過來,隻這樣呆呆地看著對方。
擦完了這一隻手,周一才從怔愣中醒來,他連忙縮回自己的手。
頭盔很好地掩飾了他臉上的慌亂。
白錦手懸空著,略略凝眉,看向對方。
周一喉頭微滾,語氣不自然地道,“我自己來。”
他的目光和對方清澈如清泉的眸子對上。
白錦嗯了一聲,“好。”
然後將帕子遞給對方。
周一連忙接過帕子,一邊囫圇地擦著自己的手一邊道,“大將軍就在中軍營帳中,你且在此稍作等候,我去去就來。”
話音落下,周一腳步極快地朝著營帳走去。
白錦並沒有等很久就接到了周蘊的召見。
她走進營帳中,在闊大的營帳裏見到了同樣是一身戰甲的戮王。
白錦拜倒下去,“白錦見戮王安。”
周蘊看著前方跪倒下去的女郎,對方弱質如扶風,也不知對方是如何從上京來到這裏的。
“你說你是受了六殿下的委托前來流夜,六殿下委托了你什麽?”
“是,殿下命我充當王爺王妃在上京的眼睛和耳朵,將上京中的一切告知王爺。”
聞言,周蘊皺眉,“上京發生了什麽?”
白錦先從自己懷中拿出影衛令和那張布條,高舉著呈在周蘊眼前。
“此兩樣東西乃是殿下親手交於我,想來,一,殿下是想要我將東西送到王爺您的手上。二,殿下也是在用這兩樣東西來證明我所說的話絕不假。”
在見到影衛令的那一刻,周蘊麵具下的臉色變得凝重起來。
眸間若沉沉深淵在翻湧,周蘊的聲音裏不自覺染上無盡威嚴,“你看到了什麽,又聽到了什麽?”
白錦為他的話禁不住身體瑟縮了下,像是小動物碰上了喋血的天敵一般令人驚懼。
她忍住心頭的不適,回答道,
“我看到上京城中混亂一片,朝堂上,宮闈中,更是亂遭,陛下皇後娘娘紛紛病倒,三老仗著自己的權利把持朝政,瘋狂為自己收攏權利,上京城中,人人自危,生怕淪為權利鬥爭的犧牲品。而在宮闈之中,幾位貴妃之間的鬥爭更是不見血,卻更為殘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