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 爺爺昏迷

  司明海臉上出現一種純粹誠懇的表情,他看著我,極認真的口吻問我:“如果我現在跟你說我的過去,你還想聽嗎?”


  “如果你是想反駁易拓的說法,真的不用了,我在乎你的過去,全是因為你這個人。明海,忘了你之前跟我說過什麽嗎,你說我們不要因為外物來影響自己的生活,我們要對彼此完全信任。我不敢說易拓的話我一點都不在乎,它還是會讓我的心情變得糟糕。但是這已經跟你沒什麽關係了。是我自己在嫉妒你的過去罷了。我不能拿橡皮擦擦掉你從前的人生,我在鬱悶這個我無能為力的現實。假如人家老拿你的過去來說事,而我又過不了自己這一關,那任何你從前做過的雞毛蒜皮的小事,我都有可能生氣鬱悶不高興,你可以解釋一次,兩次,三次之後呢?”


  司明海擺了擺手,笑著否認說:“不是你理解的意思,我並沒有這麽想。我現在單純想跟你講一講我的過去。以前不想說是覺得煞有介事的樣子很奇怪,也沒有機會跟你深談我的過往。現在想說是我覺得你可以理解我心裏的感受,也正好被別人提到了,所以想找你傾訴一下。”


  “你憋在心裏不說是不是很難受,除了我你又不想跟其他人講,對嗎?”我期待的看著他,等他回答來滿足我小小的虛榮心。


  司明海沒理會我的話中深意,他平靜地說:“這倒沒有。我其實不擅長講述,說真的我不知道要和你講什麽。”


  我眼睛從上到下打量他,司明海看起來坦率直白的像個孩子,絲毫不掩飾自己內心的想法,想到什麽說什麽,他直率的表達簡直可愛的讓我想摸摸他的頭,誇他兩句。


  不過我隻能在心裏想想,真要對著他做出以上的幻想行為,司明海估計會鄙視我一輩子。


  “希筱羽你在奸笑。”


  我摸了摸自己的臉,趕忙收斂笑意說:“有嗎,沒有吧。我是冷的嘴角都抽搐了,對了,你給我拿的披肩拿到哪裏去了,我快要在風中壯烈受涼了。”


  司明海脫下自己的外套披在我肩上,說了聲抱歉:“對不起我剛才遇到佳靈,她帶我去見了幾個弛晨定製的股東,中間一打岔,我就忘了要給你拿披肩的事情了。”


  “沒關係,工作的事要緊。忘了就忘了。”嘴上說著無所謂,心裏難免有一絲失落。想到弛晨定製,我心念一轉跟司明海說道:“明海你說我要不要考慮去弛晨定製工作呢?弛佳靈需要像我這樣的業內人士幫她留住客戶資源,別的我不敢吹大的,設計這一行當我雖然初出茅廬,但已經得到周延的大加讚賞,他說我有天賦,夠鬼馬,還不肯服輸。憑著強勁再加上我的才華,就算給我一滴水,我能將它變成海洋。嘿,你別笑,這不是我自己誇自己,是資深設計師周延說的,人家還得過許多國際性的獎項呢。”


  司明海斂去笑意,微微一停頓,他確定我不是在開玩笑之後,說:“你想幫佳靈才考慮去弛晨定製,還是僅僅需要這份設計的工作呢?”


  “兩者都有吧,”其實我最想做的是監視他們倆,有我在弛晨定製的話,哼哼,弛佳靈對司明海的窺伺恐怕得收斂點兒咯。

  “隨你吧,我沒意見。”


  我塗完藥膏,手心裏覺得涼涼滑滑,一股清爽的藥草味兒,倒是很舒服。


  司明海看時間快到給爺爺拜壽了,他先帶著我離開,太奶奶稍等會兒才會出發去壽宴。


  等我們趕到時,司明理從宴會場另一邊款步走過來,他溫文爾雅的笑道:“你們兩個總算現身了,明依那丫頭到處找你們找不到,她說你們偷著跑去好玩兒的地方了,吵嚷著說你們撇下了她。”


  司明海聽完哈哈大笑,他笑著說道:“明依人呢?”


  “不知道去哪找你們了吧。一會兒估計就回來了,快到給爺爺拜壽的時間了。”


  “恩。”


  我把外套脫下來還給司明海,他接過動作瀟灑的穿上。


  “我有六年沒回來參加爺爺的生日宴了,今年趕上他老人家的七十大壽,心裏竟有一種說不上來的時過境遷的感受。”司明海唏噓道。


  “而且今年你還帶著筱羽一起回來,你身邊有了陪伴的人,就不會感到孤獨了。”


  “是啊,如果今年我還是一個人,也許不會回來。”司明海自嘲。


  “有筱羽給你壯膽,將來麵對家庭你會更從容的。慢慢來吧,有些事情急不來,明海,如果你準備好了,多陪陪二叔和方姨,二叔雖然嘴上不說,可是當父親的哪有不愛自己兒子的,咱們當小輩兒的,能多體諒就盡量多體諒父輩,畢竟他們是始終為我們思量考慮的人。你不像我,你還有機會孝順。至少不要走我的老路,等到明白了父愛卻沒有機會孝敬父親了。”


  司明理臉色黯淡。他拍了拍司明海的肩膀,語重心長的說道。


  “我知道了,哥。”


  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孝而親不待。話說起來容易,可幾個人能做到呢。年輕一輩不懂事的時候,不理解長輩深厚不顯露的愛,往往對父輩不屑一顧,缺乏耐心。更懶得和他們解釋,總覺得長輩對自己有誤會,存在偏見,恨鐵不成鋼。等到經過了事,長了心智,恍悟到長輩對自己綿長不絕的愛。我們想要彌補時,往往父輩已經感受不到年少無知的我們的歉意了。


  嫁到司家,這個豪門並不像外人想象中的那麽光鮮亮麗,時常出現隔輩兒之間的矛盾衝突,同輩兒內裏也會互相傾軋。司明理是長子長孫,一向拿主意做主,他是大多數司家人敬畏的對象。司明海從小在司家就是個另類,他叛逆不羈,言出既定,說一不二。他有本事逆向操作,所以不按輩分來論,他算得上司家出頭拔尖的第二人。


  他們兄弟二人,倒成了爭執漩渦之外唯一幸免的司家男性。可能不用煩心這些烏七八糟的鬧心事,司明理和司明海平時能說上幾句貼心話。


  司家同輩兒年輕人裏,紈絝子弟,花花公子,歪瓜裂棗不計其數。今天司家爺爺大壽,我倒一次見全了。看到司家其他子孫的層次,我第一次覺得老天是公平的。盡管生在大富之家,還是有可能長殘次了。


  “哥,明義不是因為私自藏毒被扣押了嗎,他怎麽會在這兒出現。”司明海看著宴會角落裏跟一個衣香鬢影的辣妹廝纏的高個極瘦的男人說道。

  “他媽媽前天來求爺爺,本來爺爺是想讓明義受點苦,可是李家長輩們隨後跟他媽媽一起來跟爺爺這兒說了半天,爺爺被他們煩的沒辦法了,就幫忙把明義救出來了。”


  司明海斜著眼一直盯著瘦高個的男人,過了許久才重新開口說:“我以前最看不慣的人就是他。司明義這三個字我還用小刀刻在後花園的大樹上了,發誓長大了絕不放過他。就因為他仗著他媽媽家勢大財大在司家橫行無忌,處處針對我。現在看到他弱不禁風,紙片兒一樣的身子骨,我心裏的怨氣一下子煙消雲散了。”


  司明理淡然一笑說:“近兩年李家也快從美國金融圈裏退出去了。到明義母親那一輩,李家能數出來,叫得上口撐門麵的男人寥寥無幾。不過明義的母親很能幹,是一位很強勢的女人,要不是她撐著李家,我想李家可能早幾年前就從名門望族的名單上消失了。”


  “真要是到那樣慘淡的境遇,我估計就算他們把司家的大門砸破,爺爺也不會理睬他們一眼的。”


  司明理聽司明海語氣不對,他勸解道:“明海你不要用這種語氣來談論爺爺,會讓你增加內心的怨懟的。沒有發生的事不可以用來指責長輩,除非你有證據。”


  司明海不置可否,他表情淡漠的說:“別的我不說了,可能是我偏激了吧。不過我知道有一點,我跟筱羽將來若是有了小孩兒,我一定不會讓孩子在司家成長。更不會讓爺爺參與他的人生教育。”


  司明理有同感的說:“我也不會。”


  兄弟倆很有默契的對視一笑。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天,司家的管家從人群裏擠了出來,他臉色不太好的湊上來,著急的人都結巴了:“明理少爺,四少爺不好了,老爺子身體不適,忽然陷入昏迷,現在在家庭醫生的看護下送醫院了已經。”


  “什麽?”司明理不相信的重複一遍問道:“你說爺爺怎麽了,昏迷?”


  司明海目光一轉,冷靜的揪住管家,說:“爺爺送到哪家醫院了,誰先發現爺爺昏迷的,他們走了多久了,家庭醫生有沒有交代什麽話,比如爺爺昏迷的原因,症狀嚴不嚴重之類的?”


  管家被司明海揪住脖子領口,呼吸很費力,他手背擦了一下汗,說:“是我先發現老爺子的,因為快到給他拜壽的時間了,我就去書房提醒他。誰知一進門,老爺子就……就趴在桌子上,眼睛閉著,我以為他睡著了,誰料怎麽喊都喊不醒,我才知道他昏迷了。然後我就撥了家庭醫生的電話,前後不過五分鍾,老爺子在我進去之前昏迷多長時間我就不清楚了。家庭醫生檢查了一下,說要馬上送醫院,其他的他也沒顧上說。我派了輛車送他們去博仁醫院,跟著就到這兒來找明理少爺。”


  司明海鎮定的對司明理說:“哥,宴會需要你主持大局,你一走這非亂了不可,你留下壓陣,我去醫院看爺爺,如果爺爺情況嚴重或者除了其他意外,我們在電話聯係商量。你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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