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三百一十二章 以退為進
雲城
是夜，安靜的小廳里，司珩陪著江老一起下棋。
已經是暮春時節，江家的院子重新煥發生機，花香怡然，碧翠滿院，此時晚風拂過，窗外幾支疏竹隨風搖曳，婆娑淡影落在薄紗輕簾上，古趣盎然，又靜謐安逸。
一盤棋已經走到最後，毫無懸念，司珩又輸了。
江老慢慢收子，搖頭嘆笑，「退步的不是一點點。」
司珩無話反駁，只安靜的將棋子一粒粒撿起來。
江老看他一眼，「去了兩天就回來了，是人家不理你了？」
司珩抿著稜角分明的唇，等撿完棋子才開口道，「爺爺，我回來晚了！」
江老落子，「下棋的人，當走投無路的時候，經常用的一招叫以退為進。」
司珩抬頭看向江老。
江老繼續道，「看似死局，卻又處處透著玄機，就看你能不能抓住一線生機，置死地而後生。」
老人笑笑搖頭，「當然，退到家裡來，可不算是以退為進。」
司珩落下一子，「我不是逃避，只是需要好好想想。」
在江城，想到她和那個人隨時都可能在一起，他怕自己控制不住心裡的怒火和暴躁，所以他回來了，回到可以讓他冷靜的地方。
「好，好好想想！」江老笑呵呵點頭，繼續落子，「但願在你想明白之前，人家還沒嫁人。」
司珩捏著棋子的手頓時一緊，臉色覆著一層黑氣，不，是煞氣。
江城
周末，江圖南和齊書昀一起去看望齊奶奶，齊奶奶仍然像以前一樣坐在院子里，天氣已經熱了，可是她肩膀上還披著江圖南送她的披肩。
看著江圖南進來，老人臉上露出高興的笑，但是精神明顯已經不如從前。
就算是春天這樣充滿生機的季節，也無法再驅走她身上垂暮之氣。
江圖南走過去，將自己新買的披肩拿出來，笑道，「奶奶，這個比較輕薄，我給您換下來，好不好？」
齊奶奶摸著真絲的披肩，笑著點頭，「真好看！」
江圖南將披肩給老人圍在肩膀上，「披在奶奶身上才是真好看。」
老人笑的像個吃到了心愛糖果的孩子。
江圖南有意讓齊奶奶和齊書昀祖孫兩人單獨聊聊，便以放披肩為由離開。
回到屋裡，江圖南看到梁阿姨，問道，「梁阿姨，齊奶奶的披肩放在哪裡？」
梁阿姨正在收拾屋子，手上不幹凈，便笑道，「麻煩江小姐給放到老夫人房間里去吧。」
江圖南點頭，轉身去齊奶奶的房間，打開門進去，屋裡傢具古舊，布置的也很樸素，窗明几淨。
江圖南把披肩搭在紅木衣架上，看到床上放著兩件晾乾還未來得及疊好的衣服，她走過去，幫忙疊了一下。
拿起衣服，才看到枕頭下面壓著一張照片。
她將照片拿出來，見是一張很老舊的照片了，照片里年輕的女人和男人依偎在一起，年輕的臉上滿是幸福。
女人的五官依稀可見齊奶奶的影子，男人應該是齊書昀的爺爺吧？
把照片翻轉，背面果然寫著齊奶奶和齊書昀爺爺的名字，還有日期。
五十年前的照片了。
原來兩人也是相愛過的。
江圖南心裡突然有一種悲愴感。
她重新把照片放回枕頭下，把衣服疊好出去。
等只有她和齊書昀的時候，她忍不住問他，「齊奶奶的病情已經這麼嚴重了，你爺爺都沒來探望過嗎？」
齊書昀目光有些淡，「沒有，奶奶也不會見他，從離開齊家的那一刻開始，奶奶就和爺爺說了，這輩子都不會再見面，等她死了，也不會和他葬在一起。」
江圖南心中嘆息，不知道是怎樣的決絕和恨意，才讓一個女人連死了都不想和丈夫葬在一起。
她突然想到齊奶奶之前告訴她，要選愛自己的人在一起。
那當年齊奶奶一定選了她愛的，沒有選愛她的那個，但是她愛的人卻很快變心，而她也在絕望和孤獨中度過了後半生。
可是即便這樣，她的枕頭下依然放著她和那人的照片，也許還每天都會拿出來看。
被辜負都不能放下，到底是愛更深，還是恨更深？
下午
離開齊奶奶家后，齊書昀有事先送江圖南回家，兩人約好明天見面，齊書昀才依依不捨的離開。
江圖南下午做了一個方案，等忙完，天快要黑了。
她這段時間對做飯這件事突然就失去了興趣，晚上也不想做，最後還是點的外賣。
吃完飯，接到了一個電話，她看到來電人的名字怔了一下，劃開接聽，
「維維阿姨？」
「是我！」電話里傳來溫婉的輕笑，「在江城嗎？」
「是，你在哪裡？」江圖南問。
覃唯茵道，「我回國了，上次走的匆忙，一直想和你再聊聊，所以剛一回國就想起給你打電話。」
江圖南心中溫暖，慢慢走向陽台，「不會是回國內來辦畫展吧？」
「這次還真不是。」覃唯茵笑道，「是接受了一個公益邀請，來給山區一些喜歡畫畫的孩子們上幾天課。」
她說完，笑聲問道，「這裡環境非常好，你要不要過來聽我講課？」
江圖南一瞬間就心動了，甚至在下一刻就做了決定，「我去找你，在什麼地方？」
「雲城，還是之前我們見面的那個古鎮。」覃唯茵道。
江圖南卻一愣，又是雲城……
覃唯茵自是不知道她心裡所想，只笑道，「如果你可以放下工作和瑣事就過來吧，我在這裡等你，不是古鎮中心，地方挺偏的，我發位置給你。」
「好！」江圖南應了下來。
很快覃唯茵把具體的位置發了過來，江圖南回復她「收到」。
她放下手機，走到欄杆前看著外面的繁華似錦的夜晚，答應覃唯茵的那一刻，她心裡突然有一種解脫的放鬆。
她不去想自己是不是想逃避什麼，只當這是給自己放個假。
*
次日天剛亮，江圖南自己開車，出發去雲城的人和古鎮。
走之前，她給齊書昀發了消息，告訴他自己要離開幾天，讓他不用擔心。
齊書昀很意外，很快給她打了電話來，詢問她發生了什麼事。
電話里江圖南如實相告，有個好朋友回國，很久不見，她會在那邊陪朋友呆幾天。
齊書昀沉默了片刻，才笑道，「那就好好休息，我等你回來，到了以後記得告訴我。」
江圖南應聲掛了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