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誰敢傷我侄兒
“為什麽?你為什麽不保護好婉兒?”孟蘭歇斯底裏,再無半點儒雅風範。
??謙修抬起頭,剛好見到孟蘭挽起袖子一把揪住伏白,一手捏拳砸在伏白那俊朗的臉上。
??一向溫潤如玉的孟蘭動手打人了,打的還是天下第一伏白。天下第一伏白挨打了沒有還手,打他的是天底下僅存的君子。
??龍蠡提槍進來,沉聲說道:“他們來了。”
??龍蠡被啞奴所傷,好在啞奴下手知曉輕重,隻是將龍蠡打暈過去,並沒有下重手。眾人隻知曉宋驍八子公子嘉熹手底下的啞奴的實力不弱,但大宋百將排行第二的龍蠡沒能擋住他,便是被伏白重傷後依舊殺死數十洛邑守衛軍,恐怕也是一尊武聖。
??可惜啞奴死了,還牽連了他的主子宋驍八子公子嘉熹。宋驍剛死便發生了這起震驚天下的奪嫡凶案,幕後主使竟然是宋驍八子公子嘉熹。這場浩劫牽連到了宋驍的子子孫孫,宋驍十子如今隻剩下十子嘉柳和被剝去公子身份收押入牢的八子嘉熹,甚至一些年紀大一些的宋驍孫兒也遭殃。
??龍蠡說他們進來了,來的自然是宋驍十子嘉柳。如今宋國這天下,能坐上宋帝之位的隻有宋驍嫡長孫謙修和宋驍十子嘉柳這兩位弈士。
??孟蘭拉著謙修進屋,謙修不能死,這萬二洛邑守衛軍便讓伏白一人應付吧。
??龍蠡本想和伏白並肩作戰,但被伏白趕進屋內去了,隻因為伏白嫌他礙手礙腳。
??龍蠡也沒惱,訓斥他的是天下第一伏白,若不是伏白出手恐怕自己辜負了宋帝宋驍的囑咐,如何護得住謙修?
??“伏白與孟蘭串通一氣想要插手我宋國內事,想要謀害公子謙修。”鄒固一席話如同宣判了伏白和孟蘭的罪狀一般,洛邑守衛軍絡繹進了學宮。
??伏白手提霸王長戟一人守住門口,洛邑守衛軍進去一個便如同石沉大海再無聲音,進去十個也如石沉大海再無聲音,進去百個還是如同石沉大海再無聲音。
??“孟蘭以文亂法,伏白以武犯禁,挾持了公子謙修,”施惠的聲音傳來,“長弓手,放箭。”
??如同一場末日浩劫降臨在洛邑這一方淨土上。這座承載了大黎文脈的洛邑學宮在箭雨的摧殘下再無一塊完整瓦礫。
??施惠再下令,數十洛邑守衛軍魚貫而入,又是石沉大海再無聲音。
??“伏白,”鄒固咬牙切齒喊道,“勸你善良。”
??“白不願殺人,奈何有人偏要送死。”伏白溫和的聲音傳來。
??“放火,放火,放火。”鄒固一連喊了三聲。
??“當真要燒?”施惠有些擔憂,“這可是洛邑學宮。”
??“已經燒了一次,再燒一次又何妨?”孟蘭的聲音傳來。
??鄒固親自奪過一支火把拋進洛邑學宮,數百洛邑守衛軍也將手裏火把丟進洛邑學宮。這座被宋人燒過一次又被宋驍重建的洛邑學宮再一次遭受鄒固的怒火。
??龍蠡護送著孟蘭和謙修跑出學宮,謙修眼淚巴巴地望了一眼被熊熊大火燃燒的洛邑學宮,然後朝孟蘭喊道:“孟先生。”
??“龍蠡,把孟蘭和謙修丟到井裏去。”伏白吩咐道。
??龍蠡把繩索一段係在石碾上,另一端拋到井裏,孟蘭與謙修兩人窸窣下井。
??“你也下去。”伏白喊道。
??龍蠡朝伏白拱手,把槍留在地上然後順著繩索滑下去。
??洛邑在這場謀殺風暴中僅有洛邑學宮是一片淨土,奈何這片淨土也被鄒固一把火燒了。
??“伏白,束手就擒,我保你榮華富貴。”鄒固的聲音傳來。
??“白瞧不上眼。”伏白答道。
??話音剛落,伏白一手提霸王長戟一手提龍蠡之槍衝出學宮,一槍朝鄒固激射而去。
??這一槍沒殺死鄒固,但卻將擋在鄒固身前的三個洛邑守衛軍穿成一線。
??“長弓手,”施惠下令,“放箭。”
??百十長弓手紛紛彎弓搭箭鬆弦,動作一氣嗬成。
??伏白步伐飄忽如鬼魅,或者如遊龍,在宋軍裏自在穿梭,莫說是那百十箭矢,便是刀劍矛戈也沾不到衣角。
??遊龍步,婉若遊龍。
??江望舒在江上親眼看見伏白踏水而行。
??梁州峨眉山下人上山打獵砍樵時見到謫仙騰雲駕霧。
??江玨在活泉關優雅且鎮定地揮舞著苦劍在楚軍軍陣裏穿梭。
??伏白踏著一個可憐宋軍的腦袋借力飛上屋簷,如履平地而去。
??“鄒固老賊,謙修之死我不在乎,孟蘭之死我也不在乎,但洛邑學宮,你不該燒。”伏白溫和的聲音從雲端傳來。
??後來有不少洛邑黎民信誓旦旦地說那日洛邑有一個白衣仙人踏雲而去,好不瀟灑。
??洛邑學宮終於支撐不住,轟然倒塌。
??承載大黎文脈之重的洛邑學宮第二次倒了。
??洛邑以北,有數萬鐵騎掀起塵埃而來。
??洛邑北城門守衛軍設下路障又升起浮橋,寬三丈有餘的護城洛邑將這數萬鐵騎拒之城外。
??繆斯身騎駿馬躍馬洛河,拔劍喊道:“我乃繆斯,誰敢動我謙修侄兒一分一毫,我定當血濺洛邑。”
??數十洛邑北城門守衛軍戰戰兢兢,繆斯兩劍砍斷繩索,浮橋落下,數千鐵騎隨繆斯進城,數萬鐵騎將紛紛揚刀,血濺洛邑,隻要繆斯一句話。
??洛邑守衛軍紛紛退往王城和洛邑學宮,繆斯一馬當先,身後數千鐵騎,一路勢如破竹。
??鄒固上前拱手道:“大執戈,沒有軍令,為何從北境撤軍?”
??“我來給王上送終,我來請我謙修侄兒繼位,”繆斯不曾下馬,指著隻剩下餘燼的洛邑學宮說道,“我那謙修侄兒何在?”
??“伏白和孟蘭串通一氣竟然挾持了公子謙修,我們正在找。”鄒固答道。
??“胡說八道,”繆斯喝道,“伏白是王上請來保護謙修的。”
??繆斯下馬,揚起青鋒劍,數千鐵騎也下馬,抽刀拔劍。
??有人從洛邑學宮出來,正是灰頭土臉的龍蠡。
??“大執戈,”龍蠡空手而來,半跪在地喊道,“龍蠡參見大執戈。”
??孟蘭牽著謙修出來,謙修眼淚巴巴地喊道:“叔叔。”
??“國不可一日無君,謙修是王上親立的嫡孫,是儲君,也該是宋帝,”繆斯牽著謙修掃視了一眼滿城貴胄,說道,“諸位都是宋國柱臣,以為如何?”
??“當立公子謙修為新帝。”數千鐵騎單膝跪地,行的是軍中禮節。
??“當立公子謙修為新帝。”鄒固拱手說道,行的是三公禮節。
??“當立公子謙修為新帝。”施惠也拱手說道,行的也是三公禮節。
??“當立公子謙修為新帝。”滿城貴胄跪地說道,行的是跪拜大禮。
??除了孟蘭這個外人,隻有繆斯一人站著,隻因為他是謙修的叔叔。
??公子嘉柳也跪伏在地,不敢抬頭。
??公子謙修繼位大典倉促舉行,繆斯進宮的時候想要解劍,謙修說道: “叔叔不必解劍,孤拜你為護國大執戈,上責寡人,下斬公卿。”
??謙修坐上王位,除了鄒固和施惠拱手行禮其餘公卿都是行跪伏大禮。謙修扶起繆斯,說道:“叔叔不必跪伏,賜座。”
??繆斯掃視一眼這些個撅著的碩大屁股,忽然覺得滑稽。
??“我是個莽夫,是個粗人,漂亮話不會說,”繆斯話鋒一轉,說道,“但是,仁義禮信,忠誠孝悌八個字,先王奉為圭臬。洛邑先前發生了什麽我不管,洛邑以後,新帝一人說了算。”
??“若是誰敢忤逆新帝的意思,休怪我血濺洛邑。”繆斯拔劍斬去桌案一角,擲地有聲。
??“稟,大黎使者來了。”
??“宣。”繆斯冷聲說道,他如何不知曉是誰來了?否則如何會囑咐一路放行?
??“宣大黎使者。”
??江玨領著數十人進洛邑王宮。宮門侍衛要江玨解劍,江玨拔劍喝退這侍衛,說道:“在下沒有解劍的習慣。”
??負劍進宮的,除了繆斯,江玨是第二個。
??“拜見宋王。”江玨朝新帝謙修拱手行禮。
??“是宋帝。”繆斯糾正道。
??“宋王覺得自己是宋王還是宋帝?”江玨朗聲問道。
??宋帝謙修瞧了瞧孟蘭,再瞧瞧繆斯,最後望著江玨的眼睛答道:“孤是黎臣,自然不敢稱帝。”
??江玨笑了笑,對孟蘭拱手說道:“先生,弟子接你回家。”
??終於有一日他親口喊了孟蘭一聲先生,而不是孟先生。一字之差,天壤之別。
??孟蘭眼睛濕潤了,誰說他隻是胡亂給江玨起名為玨的?
??子醜有言:“禾得兩穗,是為嘉禾;師得兩子,是為良師。”
??子醜有言:“兩禾共穗,亦為嘉禾;兩師共子,雙玉為玨。”
??“人可以帶走,劍留下。”繆斯說道。
??“好。”江玨放下苦劍。
??一把劍而已,便是天下八大名(器),也抵不上賜名之恩。
??一把劍而已?此劍名苦,鑄劍者繆苦。
??江玨在乎的是孟蘭,繆斯在乎的是苦劍。所以江玨沒有一絲拖遝放下了劍,所以繆斯寧願放走孟蘭也要留下劍。
??“先生,總讓你費心,如今我長大了。”江玨笑道。
??孟蘭望著眼前稚子,從婉兒之死中他還知曉了江玨便是子修之子,是子醜之孫,是玄郎之孫,還是他孟蘭的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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