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四章 心魔
的的確確是一團混沌，林楓不知道是真的有東西出現了，還是自己所出現的幻象。他看著那團黑色的武器越來越濃越來越濃，但是卻完完全全看不見其中的真氣波動。
他眼睜睜看著這團黑霧彌散開來，彌散到了他的眼前，繼而將他也慢慢地包裹了進去，但是他懶得反抗了。他感覺自己不管做什麽好像都顯得很可笑。他也不知道為什麽自己會突然變得那麽沮喪和絕望。
明明自己的境界突破速度變快可能是因為掌控了道則之力的緣故，但是他還是覺得自己前世所做出的努力顯得十分的可笑。他都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有這樣的心境。
那團黑霧終於把他整個人完完全全地包裹了進去，他陷在黑霧裏，卻似乎好像是什麽也沒有感覺到一半。這黑色的霧氣不僅僅不是實體，甚至連一點可被感知的能力都沒有。
除了視覺上的的確確是能夠看見這團霧氣，林楓其他的感官完全感知不到黑霧的存在。
“林楓。”
又是有人在喊他的名字。但是不是老陳的聲音，這個聲音很陌生，不知道是誰。林楓在黑色的霧氣裏被阻礙了視線，根本看不清東西。他忍不住開口問道：“你是誰？”
沒人回答。
他說出去的話發出去的聲音就像是丟進了海裏的小石子一樣，僅僅在周圍產生了一圈小小的漣漪，之後便再也沒有半點回應了。
他不知道這到底是什麽東西，也不知道黑霧之中到底是誰在叫他的名字。
但是恍恍惚惚的不知道是什麽時候，他忽然看見了一張熟悉的臉——他自己的臉。
另一個林楓正站在他的麵前，神色有些輕佻而放肆，笑嘻嘻地盯著他。
“林楓。”
眼前的這個林楓忽然開口叫他的名字，他這才發現，原來之前那個感覺不熟悉的聲音竟然是他自己的聲音。也許是因為透過了重重的黑霧，或者是因為是從別人口中發出來，讓他感受到了一種奇異的陌生感。
這個“林楓”伸出手隨意地撩了一下自己散落下來的頭發，對著林楓笑了一笑。
“你是誰。”林楓開口問他，卻並不是疑問，好像是一句冷冰冰的陳述一般。連林楓自己都不知道究竟是為什麽自己竟然一點疑問都沒有。他總覺得自己好像從一開始就很清楚眼前的是什麽。
他甚至覺得熟悉。眼前的人的一舉一動，好像都在哪裏見過一樣。
“我是誰？”那個林楓笑得很放肆，似乎是覺得真正的林楓所問出來的問題很好笑一般，他開口道，“我是你啊。你難道看不出來嗎？”
林楓看著眼前的人輕狂的笑意，隻覺得胸腔之內似乎有什麽東西壓住了自己，壓得自己幾乎要喘不上氣來。
“你不是我，”林楓冷著臉看著眼前的人，“你怎麽可能是我。”
對方卻是照舊的一臉笑意，甚至眼神裏還帶了點輕蔑：“我當然是你，你自己作踐自己，我可不能由著你做出這麽多有損身份的事情來。”
“有損身份？”林楓一愣，本能地覺得這句話似乎不簡單，“什麽有損身份？我的身份是誰？”
單單是一個未曾成仙的修士而已，哪來的身份可言？他又做過些什麽有損身份的事情了？！
但是這個人卻是笑了一笑，直接避開了他的話題沒有回答，而是裝模作樣地歎著氣問道：“你現在這是怎麽了？不過是回到觀海境而已，竟然變成這副樣子，你也未免太落魄了些。”他一邊說著，一邊歎著氣搖了搖頭，似乎是恨鐵不成鋼的意思。
林楓隻覺得膽寒。明明是一模一樣的長相甚至連聲音也很相像，但是眼前這個人和自己卻是完完全全的不同。
林楓年輕的時候就算再怎麽年少輕狂，也沒有到過這種看起來已經是目中無人的程度。眼前這個人的表現很明顯的，像是從小就身份不一般的富家少爺，甚至可以說是權勢滔天翻手為雲覆手雨的那種人。
林楓自認為從來沒有到過這種程度，他不相信眼前這個人真的是自己。
——應該是遇上了心魔了。也許是因為他的修為境界跨度太快太大，自己本身的精神和狀態都跟不上，所以才會產生了心魔。
林楓暗自吸了一口涼氣，決心要靠自己走出去。他不可能會死在心魔裏，不管對方說什麽他都不該信。
他能信的隻有自己，眼前的所有一切都可能是幻象。
“你是誰都有可能，但你不是我。”林楓直直地看著眼前的人，神色凝重，“你到底是來做什麽的，我已經不希望再沉溺在夢魘裏了。我很清楚，我已經回不去了。”
“你當然回不去了。”眼前的人提高了聲音，帶著一絲傲慢的不屑，似乎是覺得林楓很可笑，“你早該知道這些，可憐你竟然還會陷在夢境裏出不去，真是廢物。”
林楓沉默不語，對於這一點他還真的是毫無反駁之力。他的確是個廢物，他甚至連真正的師父和自己所幻想出來的生角祖師都分不出來，這麽久來一直把自己的幻想當成了真實。也難怪眼前“林楓”可以這樣肆無忌憚地嘲諷自己。
林楓心裏正覺得難受之際，卻忽然覺得從腹部傳來一種奇異的清涼感覺。這股涼意一直升騰到了頭頂，一瞬間讓林楓感到一種耳清目明的錯覺。
他忽然覺得心裏緩過來了。
這種感覺很奇異，他說不出來到底是什麽樣子的。但是忽然間就覺得恢複到之前的狀態了。
林楓緩緩地開口道：“我要是廢物的話，你又何必和我共用一副模樣呢？”他抬起頭來，輕輕地勾了勾嘴角，挑釁地看著眼前的人。
那個“林楓”一愣，似乎是被他的話問住了，但是很快又回過神來：“又不是我自己願意，我們畢竟是同一個人，這副模樣又不是我自己選擇的。”
“我們不是同一個人，我才是林楓。你早該知道。想來你比我更可憐，明明隻是我的影子而已，卻好像自己是什麽了不得的人物似的。你也說了，不能任由我辱沒自己的身份。”
林楓嘴角的弧度越來越大，擺明了要挑釁眼前這個心魔，終於笑出聲來：“你也知道，不管我的身份是什麽，那都是我的。你不過是一團陰影。我不管身份顯赫與否，和你都沒有半點關係，你又算得什麽東西？”
他也揚起眉來，挑釁對方，對麵的林楓卻是笑了起來，好像是更滿意他現在的樣子。
“這才是林楓啊。”眼前的人笑得更加張揚，“現在才是真正的林楓。但願你能記得你現在的樣子，別再做出些丟臉的樣子了。”
他說著，身體便隨著那團黑色的武器一起慢慢地淡去，逐漸消失。
林楓睜大了眼睛，慢慢地看著眼前這個人的身體淡去，他身後的景象也慢慢地顯現了出來。
是一張朱紅色的桌子，桌子上擺著一套紫砂的茶具。
是師父生角祖師的房間。
林楓看了看周圍，房間裏隻有他一個人，門也關得好好的。他猶豫了一下，站起身來，推開門走了出去。
“清妙祖師。”
他坐在中間的凳子上，接受著周圍一群祖師圍觀的目光，感覺渾身都不太自在。
清妙祖師坐在對麵，笑吟吟地看著他，拖長了聲音“嗯”了一聲。
“這是……？”林楓根本不知道是怎麽一回事，自己不過是進來看看清妙祖師的情況，然而所有的祖師竟然都在，還把他拉到中間坐下，一群人來看他。
“這是天台山的其他幾位祖師。我告訴了他們關於你的事情，今早你入了魔之後我們都很擔心，現在看你好好的也很高興。”清妙祖師竟然笑得有點瘮人，“不過，我想問問，林楓你在幻象中是看見了什麽呢？”
林楓一時間不知道該不該回答這個問題。
他本能地覺得應該隱瞞自己此次心魔所看見的景象和所聽見的事情。他覺得這件事真的是對自己很重要，而且最好不要讓別人知道。
但是眼前這個人又是自己宗門內的祖師。林楓也不想表現得太過無禮。
不過畢竟這也是現在的祖師了，自己和他說到底也沒有什麽情分可言，應該不需要在意這麽多。
仔細地想了想之後，林楓開口道：“隻是一些幻象而已，我記得不是很清楚了。還希望祖師你可以理解。”
清妙祖師也是微微一笑，沒有再問，轉眼便提起了另外一件事：“林楓你此次回來，可有重新振興我天台山宗門的想法？”
清妙祖師的笑意和生角祖師不同。生角祖師的笑意總是溫和而慈愛的，讓林楓覺得很溫暖很信任。
但是清妙祖師的笑意不同。林楓隻感覺眼前這個人的笑意讓人莫名地覺得膽寒，也許是錯覺，他總覺得這個人信不過，似乎另有所圖。
但是剛剛在被黑霧包圍之時的那股涼意，應該是有人喂了他清心丸。對於天台宗的清心丸林楓還是有印象的。
就算這個人似乎不那麽值得信賴，但是畢竟他也是救了自己一命，眼下還是應該尊敬一點。
林楓長長地出了口氣，回答道：“正有此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