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四章 何為道
“何為道?”
林楓站在一片無邊無際的黑暗之中,又聽見了這個熟悉的聲音。
但是這個時候的他,不迷茫,也不困惑。他隻覺得自己的心裏一片空白,好像是什麽都沒有想了。
他甚至也不在意這到底是他自己的夢境還是真實的情況,也不在意說話的人是幻象還是真正的生角祖師了。
他就這麽呆滯地站著,不自覺地皺著眉,好像是在思考,又好像是什麽也沒有做。
那個聲音的主人從黑暗中走了出來,整個混沌之中隻有他一個人似乎是在散發著柔和的光芒一般。
是生角祖師。
生角祖師是誰?
好像是他的一個師父。
林楓呆呆地看著他,腦海裏一片空白,沒有任何與之相關的記憶片段湧上來。好像隻是有人直截了當地告訴他,這是你師父。但是沒有人告訴他他們之間到底有些什麽故事。
生角祖師見林楓不回答,又問道:“何為道?”
林楓茫然地看著他,甚至根本不知道這個人為什麽要和自己說話。
但是本能的,他知道自己應該回答他。也許回答了這個人,他就能從這個地方出去了。這地方是哪?他怎麽不認得。他從哪裏到這裏來的,還是本來就生在這個黑暗的地方?
林楓好像什麽也不記得,又好像腦子裏麵充滿了東西,幾乎要爆炸了。但是此時此刻他什麽也不願意去想。
那個聲音不肯放過他,接著問道:“何為道?”
林楓張了張嘴,茫然地反問道:“何為道?”
他低下頭,吃吃地笑了起來:“我為道。”
生角祖師又問道:“何解?”
林楓指了指自己的心口,道則之力正在這個地方幽幽地旋轉著,散發出一陣又一陣柔和的光芒,像是混沌之中開天辟地的一點光亮:“天地萬物,皆生於道。而現在,道則就在我的身體裏,道則是我,我也是道則。萬界之內,莫不生於我。”
生角祖師沒有再說話,整個人卻是微笑著慢慢地消失不見了。
林楓一個人站在這無邊的黑暗之中,好像也不覺得冷也不覺得餓。困惑也都消失不見,什麽念頭都不曾有。他靜靜地盤腿坐下,好像整個人都陷入了虛無之中。
不知道這裏是哪裏,但是這個地方似乎也是沒什麽不好的。待在這兒也不錯的樣子。
林楓也就隨遇而安,安安靜靜地坐下來,習慣性地擺出了調息的手勢。
無所謂,是什麽地方無所謂,怎麽來到這裏的也是無所謂。
林楓倒轉目力,內視丹田,靜靜地看著那一團奇妙的金色流光在自己體內遊走,所到之處真氣磅礴湧出。隨著這團金黃色流光的遊動,林楓的體內慢慢地充盈起了真氣。
林楓眼隨心動,心隨道動,腦海裏一片平和安寧,好像又回到了自己誕生之初的時候,整個天地都是一片混沌,他什麽也看不見,什麽也不需要看,但是心裏卻覺得分外的安寧,沒有任何東西能夠幹擾他的心神。
柳錯臣再次帶著白秦來到這個房間裏的時候,林楓身上的傷口幾乎已經完全愈合了。整個人**而完整地躺在石台上。
柳錯臣本來還想隨隨便便地道個歉表示一下禮貌,來給白秦解釋一下自己怎麽“不小心”把林楓給搞得開膛破肚,但是剛剛瞥過一眼,心裏已經是大駭。
林楓的小腹平滑如初,似乎從來就沒有挨過他淬了毒的刀子從來沒有過傷口一般。
白秦疑惑地“嗯”了一聲,問道:“你剛剛為什麽忽然道歉?”
柳錯臣隻能支支吾吾地搪塞道:“沒事,剛剛……剛剛想到點事情。”
白秦雖然疑惑,但是也沒有多問,小小的一個人走到了石台的旁邊。他伸出手來探了探林楓的經脈,問道:“林楓這是怎麽了,你找出來原因沒有?”
柳錯臣道:“我似乎發現一些東西,但是目前還不敢肯定,所以做了相應的記錄,等我再細細研究幾日。”
白秦點了點頭,似乎是對柳錯臣很滿意的樣子。但是隨後又緊張起來,問道:“林楓的情況怎麽樣,能很快下地嗎?我怕汐兒到時候回來得早,要是……”
“不礙事。”柳錯臣飛快地打斷了白秦的話,有點緊張到敏感的地步了,“他很快就能下地了,不要緊的。”
白秦抬起頭來,看著相比於自己顯得很高的柳錯臣,忽然歎了口氣。
柳錯臣沒有看他,而是平靜地問道:“為什麽歎氣?我做的讓你不滿意了?”問到後麵一句,他已經是微微地蹙起眉頭來,好像是隨時都會翻臉的樣子。
白秦搖了搖頭,說道:“很滿意,辛苦你了。”
柳錯臣冷笑:“你分明就是不滿意。”
白秦隻好再次否認:“真的沒有,我很滿意。你做事我一向放心。”
柳錯臣卻還是不信,堅持問道:“那你為什麽歎氣。若是滿意,為何會歎氣?!”
白秦實在是無奈,感覺柳錯臣才更像是一個小孩子,凡事一定要問出原因來,根本不懂得什麽該問什麽不該問,隻能耐著性子解釋道:“隻是想起來一些以前的事情,感覺恍如隔世,所以唏噓不已。”
柳錯臣冷哼一聲,不再說話。
白秦細細地探過了林楓的經脈,確認他的脈象平穩,真氣遊走也都正常,這才放心下來,想著等過幾天白汐回來了也有得交代。但是剛剛放下心來,他卻又是忽然想到了一點,問道:“林楓當真不會說?”
柳錯臣把架子上的幾個瓶子取了下來,一一看過標簽,才一個接一個地拋給白秦。白秦伸手接住,看過一個便放在桌子上,如此看下來一排的藥瓶子,排的穩穩當當。
“這些東西你該認得吧。效用有多好想必你自己心裏也很清楚,一直到現在都還是讓人驚訝是不是?”柳錯臣似乎是得意洋洋,對自己所配出來的東西很有信心。
白秦已經看過了那些藥瓶子上寫著的東西,字跡都一如十年前那般清晰熟悉。十年之前年輕的柳錯臣也是這樣把這一排藥瓶子穩穩當當地排在他麵前。而十年之後,這個人的長相似乎是分毫未變,又重新上演了這一幕。
既然這些都是十年前所用的東西,早就已經經過了時間的檢驗,他這才徹徹底底地放下心來,點了點頭。
兩個人在房間裏沉默著站著,誰也沒有說話。寂靜的氣氛蔓延開來,簡直讓人覺得窒息。
最終還是白秦先耐不住性子,率先開了口,奶聲奶氣的聲音聽著真的像是一個完完全全的小孩子,但是語氣卻是照舊的老氣:“也許就是我以前所做錯的事情太多了,所以如今才會遭的這樣的報應。”
柳錯臣涼涼地答道:“你我修道之人,本就逆天而行,還談得什麽報應不報應。要是真有報應,我才是該受這苦的人,我做過的錯事可比你要多得多。而你所做的錯事,還都有我的一份力。天道若真的希望匡扶世人眼中所謂的‘正道’,早該把我投到黃泉裏去!”
白秦又是深深地歎一口氣,說道:“是我叫你做的,根本算不得你的罪過。”
柳錯臣冷笑:“做了便是做了,有什麽可推卸的。你如今這幅樣子也不過是自己貪得有餘!我早跟你說了,這法子不可行,必然會出問題,但是你不信。”
白秦低著頭,像是挨了訓的小孩子一樣不敢看他。
“現在可好,當初你堅持著要我試試。如今變得這樣人不人鬼不鬼的,最後還是要我來給你想辦法。你要是早聽我的,就什麽事情也不會有!”
白秦頭埋得更低,可憐兮兮的,不敢說話。
柳錯臣發過了脾氣,卻仍然是覺得不解氣,想要把這多年來積壓的情緒都給抒發出去,又接著開口道:“要是找不出法子怎麽辦?要是我不幫你怎麽辦?你就這副樣子,從混沌裏來回混沌裏去麽?!”
白秦小心翼翼地瞥他神色,小聲答道:“可是一旦成功,必然是修道者口耳相傳的佳話。沒有人可以比我更讓人欽佩,我必然能成為這萬界裏的尊主。”
柳錯臣打斷了他,不屑地笑道:“可惜成功的不是你。你落得這副鬼樣子,成功的不過是人家小門小戶裏邊一個無名弟子!”
白秦眸色一黯,沒有說話,但是臉色已經黑了起來。
柳錯臣也察覺到自己說得太多,但是仍舊覺得不解氣,隻能哼了一聲,一甩袖子便氣衝衝地走了出去。
白秦一個人被留在房間裏,慢慢地坐在了台子上,對著林楓的經脈探了又探,始終是一副不甘心的模樣。
他堂堂婆羅教的教主,竟然會連一個普通宗門的普通弟子都比不上。這萬界之中隨隨便便出來的一個人,竟然都能把魔族的真氣融合到自己的身上,而他竟然還要承受這樣的反噬!
白秦越想越覺得不甘心,但是又沒有任何的辦法,隻能憤恨地嘟囔了一句,也是拂袖摔門而去。
林楓照樣一個人躺在台子上,靜悄悄的,好像是魂魄已經不在了一般。
何為道?
萬界之中,自然是以我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