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新娘不是她

  到了香港之後，楊世會才恢複了他本來的名字。


  香港有很多從內地跑來避難的人，他多方打聽，終於從知情人的嘴裏，得到了小薛的消息。


  於是他便寫信到四川，不久之後，果然就收到了小薛的回信。


  看了小薛的信之後，楊世會這才知道，那年他一離開武漢，小薛馬上就被捕入獄了。


  兩個月後，她被放了出來。


  她想了想，覺得很氣惱，自己又沒有什麽過錯，卻無緣無故地替楊世會坐了兩個月的監獄。


  一氣之下，她便嫁給了《大楚報》裏一個姓宋的年輕人，和他一起回到他的老家四川去了。


  可是到了四川之後她才發現，原來這個姓宋的人，家裏麵已經有老婆了。


  她一直不想過她母親那樣的生活，但是沒想到陰錯陽差，她又走了她媽的老路，成了別人的妾。


  其實她跟楊世會好的時候，也知道楊世會是有老婆的人，和楊世會在一起，她最多也隻不過是他的一個小妾罷了。


  隻不過，她不願意麵對這個事實罷了。


  楊世會在她眼裏，好歹也是有點權有點錢的，可是她現在跟的這個姓宋的年輕人，既沒有錢，又沒有權，家裏還有一個老婆，她大失所望。


  而且在四川，她舉目無親，而姓宋的這個人又不能為她做主，她在四川是度日如年。


  不久，她就有了孩子，幾次三番想要離家出走。


  如今忽然收到楊世會的信，她頓時痛哭失聲。


  因為她一直以為，楊世會是不愛她的，所以才會任由她去坐監獄，而一直卻對她置之不理。


  小薛在信中說：“這回我是決意出走了。”


  信中還說，當初楊世會留給她的那些東西，那年都被國民政府給抄走了。


  楊世會收到小薛的信後，馬上寫了封回信，並把路費也一並匯了過去，請她到香港來。


  他心裏想著，不管小薛怎麽樣，至少現在又可以與她團聚了。


  但是不久之後，他信和錢都被退回來了，他感到非常的失望。


  他想，也許小薛已經不在那裏了。


  六月，蔣介石的秘書回信給楊世會說，他幫不了他們這個忙，無法讓他們去台灣。


  於是，當初從上海來的這四個人，隻得就地解散，自謀前程。


  後來，楊世會從以前的幾個老相識那裏籌得了路費，偷渡到了日本。


  他到日本後，找到了以前日本駐中國大使館的鬆本，鬆本暫時幫他在日本安頓了下來。


  解放以後，石季婉又開始發表了。


  一九五零年七月，上海召開了第一屆文藝代表大會，夏衍擔任主席，點名讓石季婉參加。


  大會之後，夏衍出任“上海文藝工作者聯合會”的會長，接著又出任新成立的“上海人民藝術劇院”首任院長。


  後來，他又創立了“上海電影劇本創作所”，他兼任所長，想安排石季婉到那裏去擔任編劇。


  但是，他的這個想法，卻遭到了一些人的反對，這些人對石季婉與楊世會的交往心存懷疑，對她的背景持否定態度。


  夏衍隻得暫時擱置了這個想法，準備在合適的時候，再讓她進來。


  他委托一個報界的同行，向石季婉轉告了他的這個意思，並委婉地問她，日後有什麽打算。


  石季婉隻是笑了笑，沒有正麵回答。


  她與田之光的事情，終於還是被他的哥哥姐姐們知道了。


  自從田之光的父親去世之後，一直都是由他的哥哥姐姐們來照顧他，供他讀書，把他培養成材的。


  他們極力反對這件事，認為她是個作家，而寫作不是什麽正經的職業。

  當然，石季婉與楊世會那一段沸沸揚揚的關係，他們也是有所耳聞的，所以這件事情也是他們反對這門親事的原因之一。


  在他們的壓力下，田之光有些動搖了。


  他們的反對，使得他不得不重新審視他和石季婉的這段感情。


  不久，在一次飯局上，有個編輯自作主張，說是要把自己的一個晚輩介紹給他。


  他當時笑了笑，並沒有其他的表示。


  在他的心裏，石季婉其實並沒有走遠，他不想這麽快就做出決定。


  飯桌上的其他朋友一個個都勸他說，他現在已經三十多歲了，終身大事不能再這麽無休止地拖下去了，否則他就要永遠單身了。


  田之光隻是默默地聽著，對此不置可否。


  後來，那幫朋友就極力攛掇他答應下來，即使去見見那個女孩也好。


  盛情難卻，再加上那個編輯在業界也比較德高望重，他不好意思再推脫，隻好硬著頭皮答應了。


  他沒有把這件事情告訴石季婉，但是他仍然像平時那樣，幫著石季婉做些他力所能及的事情，幫她寫書評，大力推薦，並帶她去朋友家，想幫她找點事做。


  有一天，他又去看石季婉，有點心神不定地在房間裏繞著圈子，不停地踱來踱去。


  她想起了她的父親，他父親也喜歡在房間裏麵繞圈子。


  不過，他父親繞圈子的同時，也大聲地背著古書，但是田之光沒有。


  她知道他有心事。


  她也從別人那裏聽說了他已經訂婚的消息。


  在他們這個圈子裏，這種消息總是傳得很快。


  雖然心裏麵很不好受，但她還是笑著問道：“預備什麽時候結婚？”


  她沒有提“你”，也沒有提“你們”，她一直不想提起這個概念。


  潛意識裏，她希望這種事情永遠不要發生。


  田之光笑著對她說：“已經結了婚了。”


  石季婉的臉色馬上就變了，好像立刻有條河隔在了他們中間。


  他的臉色也有點不自然了——他察覺到了她的變化。


  有一份小報，偶爾還登一些影劇人的消息，其中有一則報道說：“田之光夫婦到報社來拜客”


  田之光怕石季婉看到之後，精神上會受到刺激，便托人對小報說，以後不要登他們私生活的事情了。


  但是石季婉還是看到了那則報道，看到了他們的照片。


  田之光的妻子很漂亮，和他很是般配。


  她的心裏像是著了火一樣，燒得她的五髒六腑都疼得難受。


  以前楊世會也有別的女人，但是她也沒有這樣的感受。


  也許她覺得楊世會有別的女人，那是天經地義的，因為他本來就不是一個安分守己的人。


  但是田之光不應該是這樣，他一向是很老實的，他已經有了她，不應該再去選擇別的女人。


  多年以後，對於這件事情，她依舊沒有釋懷。


  她在自己出版的一部自傳體的中，這樣描寫田之光的妻子：


  “他要跟一個小女伶結婚了，小女伶長得很漂亮，給母親看得很緊。要照從前，隻能嫁給開戲館的海上聞人，輪不到他。但是現在他們都是藝人、文化工作者了。”


  而事實上，田之光的妻子並不是什麽女伶，她是一個標準的圈外人，和文藝界完全不搭界的。


  石季婉將她的身份這樣設定，無論怎麽看，都帶著點惡意。


  甚至到她老去之後，仍然對此耿耿於懷，心存芥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