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陌上歸程，何處為廬（一）
青峰起伏，碧水輕流，修竹繁木，憑心而論這的確是賞景的好去處。
可是在水裏泡了許久，嗆了一肚子的河水，饒是再怎麽愛景之人，也沒了欣賞的心情。
“咳……咳，咳……咳……”
“這時候倒是知道怕被水嗆著了，剛剛怎麽不見你有多驚慌。”
抬起頭時正巧看到一身是水的墨予，即便是在水中漂了好些時候，也未曾見他像自己這般狼狽。
“怎麽不回話？”看著眼前的人一副什麽都與我無關的表情，墨予一臉的忍耐
知道她也不說什麽了，索性也就不問了。俯身抱起眼前渾身濕透的人兒，往竹林內走去。那步法竟是極為講究，似是有什麽線路隱在其中，繞了些時候才看見眼前一座竹樓。將懷裏的人輕輕放到榻上“你好好呆著，我去取些藥來。”
黑暗漸漸褪去，初生的旭日帶著淡淡的光暈，等了整整半夜不曾合眼，再也沒見到那個說‘等我’的人
“墨予……墨予……墨予……”從樓上到樓下，一聲聲的呼喊，空蕩蕩的林子，就連回音都沒有，除了自己的聲音什麽都沒有，自己走不出竹林，無論怎麽繞都出不去，像是迷陣，困於其中。
一刻鍾後墨予回來時正看到林子內滿是淚痕暈厥在地上的人兒，一陣懊惱，連忙又將其抱回榻上，整理她的傷勢。
“墨予……”
“阿瑞，我在……”
聽到他這話，睜眼見到他在的喜悅不複存在，那畫上的人才是阿瑞吧。
“為什麽救我？”仍是初見他時的問話，他未曾給過我滿意的答案。
“你告訴我，你是否真的認識我？”
“我到底是誰？”
“你是阿瑞”
“我不是”
不知怎的，我不喜歡這個名字。為這件事爭執很久，後來我們雙方都妥協了。我有了新的名字‘沐紫’但他還是依舊喚我阿瑞。
午時他拿了把七弦琴放在我屋內的窗前，說是很早就想送我的。
“比起蕭你更適合琴，試試吧”
“昨夜……昨夜你是去……”
“我去了先前的院子……”
聽他說去了先前的院子，我以為他是取畫，莫名的火大想也沒想就打斷他的話“你丟下我是去找畫了吧”
卻不想他上前擁住我，低聲淺笑“阿瑞，那不過是些死物，而今你在我身邊，便是最重要的了。我回院子是取這把鳳弦琴，你可喜歡？”
他問我我可喜歡，我自然是極喜歡的。可是你說我是你要找的人，你找到了我，這幾月來我卻未曾見你真正的開心。
他並沒有回答我的問題，一如既往的轉移了話題“阿瑞，彈首曲子吧，許久未曾聽過你的琴音了。”
“好”你不說，我不問
……………………………………
“畫得什麽？”被身後突然出現的聲音嚇了一跳，手中剛蘸了墨汁的筆一抖落在畫麵上
“畫……”我苦著臉，畫本來畫得就不好，這下毀的倒是幹脆
墨予卻隻是笑笑，拿起我手中的筆隻在畫麵上簡單的勾勒了幾筆，一處山壑便躍然紙上。在我的認知裏仿佛還沒有他不會的事情。
“呆會兒吃了午飯，去趟城裏”
“去城裏？做什麽？”
“去取一樣對你很重要的東西。”
路上
“墨予，你累不累？”其實我是想說我很累來著，想了想我覺得我應該表達的委婉一點。
“再走大約兩個時辰前麵有家店，晚上可住在那裏。”
“……”這是要趕路的節奏麽？好吧，我忍，不就兩個時辰麽。
兩個時辰後……
“這位公子，您來的巧，就剩一間上房了，夫人和公子再再晚些就……”
其實我想說我跟墨予不是那麽好的，還沒解釋什麽，墨予便拉著我走了
“我跟你……”我想說什麽，沒見到他眼底的笑意。
“我想起來了，阿瑞什麽時候收了他的蕭呢？”
“蕭？我不清楚，我不認識他”
“哦？不認識？”我總感覺今日墨予有些不對頭，事實證明我沒想錯“怎麽個不認識？跟不認識我一樣也與他不熟?”
“嗯嗯”本來是這樣的，這是事實，我實話實說。可見我不怎麽會思考問題，這種時候我該說不是的。畢竟我吃人家的，花人家的，現在還得住著人家掏腰包才有的住的客棧。悲哀就悲哀在那時候我還沒這麽高的思想覺悟
“嗯”聽他這樣回答，我以為沒事了。剛做到榻上，墨予便走了過來。我以為他有什麽事要與我說，很是識趣的往一旁挪了挪，我以為他要坐下。可事實不是我想的這般美好，他的確有話同我說，談話方式一點兒也不和平。
他走近了一把把我從榻上拉起，反手將我拉到他身上，揚起巴掌打在我屁股上
蒼天……我居然……被打屁股了……
“我不是小孩子，你不能打我的屁股的”好吧，這種時候，我該糾結於他為什麽要打我的。
“居然偷偷收藏了別人的東西，還整日舍不得放手，連睡著的時候都在抓著那支蕭，嗯？”
聽著話我整個人都瞬間不好了，我怎麽知道會是這個樣子的
“我……”
“今日罰你睡地上，看你以後還亂不亂收別人的東西。”
連解釋的機會都沒給我，這麽好的房間，我居然睡地上，沒愛了，再也沒愛了。
第二日
“你這是做什麽？”看著擺在眼前的鳳弦琴墨予茫然問道
“不能亂收別人東西的，不然不能睡榻上了都。”
墨予：“……”
“你要把琴還給我，今晚你也不用睡榻上了。”
“墨予一點也不懂憐香惜玉，你應該有風度，風度！你知道什麽是風度麽？”我覺得我有必要給墨予上一課了，正想講下去呢
“誰教你的？”
“墨予，你臉色不好啊，哪裏不舒服麽？我去給你倒杯水”什麽情況，眼前這位大神明顯很不高興地樣子，躲遠一點比較好
還沒走遠就被拉了回來，眼見又要挨打，我想我那話本子留不住了“等等，我……我是從這些書上看來的……”
“哦？阿瑞平日裏都是這樣打發時間的？”
“是……啊？不對，我是說不是……”
“今晚不用睡榻上了”
“我把書交出去了”
“嗯，念在你及時悔過的份上這次饒了你。”
還好還好，我是不想再睡地上了，硬邦邦的，還又冷。剛鬆了口氣，就聽到墨予幽幽涼音傳來“從明天起，你隨我學劍”
突然感覺整個人都不好了，練劍？記得每次墨予說他去練劍都是整整半日。
“我不練”
“那你就繼續睡地上吧，我看你睡的挺舒服的”
哪裏舒服了，明明是很不舒服。這種時候應該能屈能伸，為了以後都能一夜好眠，練劍算什麽。
“練劍啊，我最喜歡練劍了，墨予耍劍要多瀟灑有多瀟灑，我早就想學了。”
“這樣啊～～～”看著墨予突然看向自己，總感覺有種不祥的預感。
果然，“我本來計劃你學半日的，既然你這麽喜歡，每日再多加一個時辰吧”
我就知道，人一得意準得忘形，一忘形準沒好事兒
“其實，半日就……”
“嗯？不如今晚你睡地上吧……”
“……”
從前怎麽沒覺得墨予這般無恥，虧自己還到處跟大媽大嬸說他人好。
“手應該再抬高一點”
“腰挺直些”
“頭不要動，眼睛要盯緊劍尖”
“胳膊伸直了”
“……”
“……”
夕陽下落時才停止這場對於我來說魔鬼式的訓練，全身痛得要命，感覺身子都不是自己的了。
“呆會兒休息下，吃點東西，晚上……”墨予看了看我驚悚的表情，搖頭笑道“晚上早些歇息，明日再練”
“呼～～～”還好晚上不用再練了
“我不想吃飯”
“睡地上”
“……”
直到吃完飯回到屋裏我才發現自己被騙了，今天是兩間房，自己當然是睡榻上
許是太累，許是木桶裏的水太溫暖，總之，我在水裏泡著睡死了，沒聽到屋外墨予喊自己的聲音
“大概是累極了，已經睡下了。”敲了好幾次門都沒有聽到聲音，墨予轉身回了隔壁房間。
半夜我被凍醒了，才發現我泡澡時睡了過去，水早已涼透。忙起身從水裏出來，拿下屏風上的衣服披在身上。不曾想走了沒幾步就絆倒在桌子旁，連帶著把一旁的圓凳都帶倒了，一陣咣當聲。
這一倒不要緊，把墨予給倒進屋了。
“阿瑞？阿瑞？你在麽？”他連房門都沒敲就進來了。我一直在想幸虧那日月色好，不然他多走幾步就踩到我身上了。
許是看到我在月色這麽好的夜裏還能如此狼狽的摔在地上，他也有些征然。“你這是怎麽？”
在旁人眼裏，月色清輝灑在屋內，清冷月光映的來人有些救世主的氣魄，按著平日裏看的那些話本子的說法，叫什麽蓋世英雄？
其實在自己看來隻是有抹影子晃近，頓時嚇得一叫“墨予，有鬼啊”
墨予：“……”
“是我”
“墨予？”
“你看有我這麽英俊瀟灑，風流倜儻的鬼麽？”
“……沒有……”回答完我就後悔了，不應該先關心下我的情況麽？
好在他終於問到正處“這是怎麽回事？”
“我夜裏看不清東西，今夜忘了掌燈”
墨予：“怪不得前些時日燭火用的快。”
我：“……”
我實在想不通這時候我該說什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