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陌上歸程,何處為廬(五)
秦笙自是無法抗旨,但他對於自己是皇子的身份並不怎麽吃驚,顯然是早就知曉的。
秦家並未有所反應,真正不淡定的是那些一直芳心暗許的閨閣小姐千金們,男人三妻四妾是很正常的事情,於是她們開始期待自己會幸運的闖入這位晉升不久的七皇子的視線裏,想要與夢中情郎有次美麗難忘的邂逅。
“兒臣初任王職,又即將迎娶相丞千金,隻怕……”禦書房內秦笙俊雅出塵的麵容上一派恭敬之色,看了眼批閱折子的臨帝,略彎了彎腰,低下頭輕聲說道。
“笙兒是想……”臨帝抬起頭看了眼立於案幾前方的秦笙,手裏動作卻未曾停下,蒼勁有力的行楷寫下,收起批閱好的折子,複又拿起另外一本,動作一氣嗬成,沒有絲毫的拖泥帶水,不愧是一位雷厲風行的明君。
“聽聞邊境戰事吃緊,兒臣……兒臣想為父王分憂”
臨帝沒有多大的反應,隻是目光灼灼的盯著秦笙,良久才回答“笙兒,大可不必為些流言凡心”
“兒臣知曉,但多年來未曾為父王分憂,望……父王成全”
“允了”
“父王若是沒有其他吩咐,兒臣先行告退”
臨帝擺了擺手,算是回了秦笙的話。原本低下的頭在秦笙轉身的瞬間抬起,一瞬不瞬的盯著那道離去的背影,眼底的深思被夜色掩蓋。他當然知道,自己這位相處不久的七兒子主動要求遠赴邊境,並不是表麵看起來的因為傳言。
前些日子便聽到有人談論秦笙是靠相丞才得到現下的王位,矛頭直指相丞與秦笙。看似受害人的一方又是否真如外界有些人看來是受害者麽?誰會料到是當事人自我詆毀。想到這兒,臨帝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
“阿珮,等我從邊境歸來之時,便是你我大婚之日”
“我等你,直到你來接我的那一刻”
彼時沛水邊的桃林正是落花時節,落英繽紛,滿園的桃花如雨落般灑下,滿園春色抵不過阿珮內心的歡愉。這樣美好的花期,美好的誓言,卻是你離我分的別離之景。
阿珮雖是狐妖,卻從未殘害生靈,隻是依靠天地間日與月的精華提升修為,幻化人形。對於戰場廝殺並未有過多的考慮。那一日正學習繡錦囊的阿珮一陣心神慌亂間刺中指尖,鮮紅的血液順著指縫流下。心裏一陣莫名的不安感襲來,想想還是決定去尋秦笙,總以為自己好歹也是隻修行了千年以上的狐妖,凡人什麽的都是浮雲爾。
她到達暮城時,正巧遇上秦笙領著一幹人馬出城迎戰,好在阿珮醒悟力極好,當時便果斷的打暈一位回去拿東西的小兵迅速換了衣服,拿好他手裏的東西回到隊伍。
見‘他’回來似是領隊的一人粗獷的嗓門響起“東西可曾帶好?”
意識到是問自己,忙啞著嗓音回答“是”
“你們隨我上城樓”
聽到這句話,隊伍開始向城牆前進,阿珮隱匿在隊伍裏,隨著眾人登上高閣,不大一會兒便後悔自己的莽撞,居然要在這上麵遠距離射殺敵方。這隊伍裏的都是目力極好的弓箭手,在必要時幫助場上麵臨危險的己方。
不過阿珮卻發現在高處反倒是容易尋人的,不消片刻便找到了那個令自己牽掛的身影。此時秦笙正跨坐在馬背上,挺直的腰背顯現的他仿若翠竹般,一身淡色盔甲更顯他英氣逼人。
戰場上廝殺激烈,鮮血染紅大地,在凜凜西風中添了一抹凝重肅穆。沒料到會是如此慘重的場麵,阿珮心中不安更加強烈,眼神一直追隨著那道挺拔的身影,見他立於千軍萬馬前亦不變色的麵孔,阿珮鬆了口氣。
神遊天外的阿珮沒注意到一抹黑影快速襲來,好在感覺較常人靈敏,阿珮身形一動,堪堪躲過一箭,對方似是瞄準了她,隨即便是淩厲的三箭破空而來,即便在怎麽靈活,也怕是難以躲過一箭之傷。指尖微微晃動,一抹淡光劃過,即將刺進肩上的那一箭堪堪落下。好在大家都忙於應戰,無暇顧及他人,這一幕沒有人看到。
想要再次動用妖術,手臂輕揮,咒語還未念完,便聽到一聲命令“左邊一隊,隨我出城”
正不明所以的阿珮突然聽到“不知將軍料事如神還會被敵方突襲”
“傷的不輕,直接從馬上摔下”
後來他們說了什麽阿珮已聽不清,耳邊風聲呼嘯,帶著沙礫劃過臉頰,留下淺淺的血痕,但阿珮什麽都感覺不到了,耳邊一直重複著“……傷的很重……”“……直接從馬上摔下……”這樣的話
從高處看去,一片片靡麗的紅染在大地上,似是暈染開的墨彩,濃厚異常。越是向前走,刺鼻的血腥味兒便越重,看到不遠處染血的盔甲,腳步一頓,生生停在當場。眸底一抹血色快速劃過,連阿珮自己都沒有感到什麽異常。
“還不是很穩定,就看今晚的了,熬過今夜便無生命之憂”那老者的話還在耳邊回蕩,阿珮已然打暈看守,身影一閃迅速閃進營帳,看見臉色蒼白,毫無血色的秦笙,一陣心痛,想起那老者的話便一陣心顫。將躺著的人兒扶好,阿珮凝神坐下,將妖力傳給他。
據說九尾狐是罕見的靈物,雖為妖孽,卻較其他狐類更為珍貴。純種九尾白狐全身為寶,更令人為之神往的是九尾一族的禁忌。
本就消耗了不少妖力的阿珮將剩餘妖力渡給秦笙護他心脈,狐身隱約閃現,最終變為一隻九尾狐。知道自己這個樣子沒辦法再呆下去,阿珮看了眼躺著的人兒,狐眸中隱約閃爍著水光,轉身離開營帳,消失在夜色裏。
由於這位王爺恢複速度驚人,那醫正以為是自己鑽研了多年藥書有了成效,頓時笑得那叫一個開心,臉上褶子都快擠成一朵菊花了,信心那是成倍的往上提啊。
不出三日,秦笙又行動自如,四日後便重新出現在了場上。醒來後秦笙一直感覺哪裏有什麽疏忽掉了,又想不出是什麽,由於戰事緊張也沒多考慮。
另一邊阿珮卻是回到深山老巢修養調理身子去了。
卻沒料到這次任性暫時失去人形不說,也為後來的禍事埋下隱患。隻是此時阿珮卻沉浸在護住秦笙心脈的喜悅與對他傷勢的擔憂裏,對於將來之事更是全然不知,隻靜了心修煉,一心回到秦笙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