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遇六

  逐漸暗了,瀟湘該回明王府了,不然送晚飯的發現她不在房內,她又多幾件麻煩事。


  剩下的銀子全給柚子,讓她自己安排,她就準備走了。


  柚子上前拉住她,直接跪下,美麗眼眸中滿是感激,“今日之恩,奴家終身都會記得!奴家願以身相許報答公子!”


  以身相許……


  瀟湘直接搖頭,轉身就要離開。


  “那奴家願為奴為婢,終身伺候公子!”柚子拉著瀟湘,沒有瀟湘的答應,死活不肯撒手。


  眼瞅著都要黑了,她急著回呢,隻能點頭答應了。


  柚子正欲什麽,一撒手,瀟湘已經幾個飛躍,翻牆躍了出去。


  瀟湘正巧翻上了明王府的牆,準備往自己的房間奔去,巧了,諸葛明空正黑著臉坐在她園子的涼亭內,身旁一堆人跪著。


  她好像忽然明白了什麽,腳上動作卻比大腦快,直接一滑,從房簷上摔了下去。


  諸葛明空反應很快,一抬頭,就注意到了正在往下摔的她,瀟湘的身段化成灰他都認識,於是兩隻手伸出來準備接人。


  “嘭”


  接是接到了,但不是手接到的,而是諸葛明空的臉,接到了瀟湘的屁股。


  場麵一度尷尬,跪著侍衛不敢抬頭看,站著的侍衛怕看到了忍不住想笑,一時間低頭的低頭,轉身的轉身。


  瀟湘是第一個反應過來的,趕緊把屁股,從諸葛明空的臉上挪開,訕訕地笑了笑:“那個……我不是故意的……”


  諸葛明空黑著臉咬牙,每個字都是從牙縫裏蹦出來的:“瀟湘,你有什麽好解釋的嗎?”


  瀟湘不敢話,她是從外麵翻牆回來的,偷了諸葛明空的衣服套在身上,又砸到了諸葛明空身上……


  “嗯?”諸葛明空麵如黑碳,轉身離開。


  “王爺,瀟湘借您連衣裳穿穿,方才在房頂賞月,一不心摔下來的,這都是意外呀!”


  “對不起啊王爺!”


  這個女人!

  瀟湘茫然地望著諸葛明空氣憤離去的背影,不明白他在氣什麽。這不是好好道著歉呢麽,怎麽突然就走了?

  大腦芯片此時一直重複兩個字: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道歉。


  她再三斟酌,還是想再道歉,於是連著幾日一大早,就去諸葛明空門口堵著。


  沒見著諸葛明空,便跑去賭莊賭錢。


  怕柚子有心理陰影,她還是裝聾作啞扮男人的,一直擺著手勢的。


  偶爾還是能遇到歐陽習習,她直接視若無睹,忽略。


  而偶然間,瀟湘又一次大勝而歸,被賭客攔住,“這位公子,請留步。”


  名頭越大,麻煩越多,這種半路攔路找麻煩的,她見著多了。


  先前皆是以賭術嚇退了它們,卻不料找她挑戰的人越發的多,隻能一一攻破。不知不覺間已賭著賭著,便冠得了懿城的賭王之稱,逢賭必勝。


  瀟湘頓住腳步,原以為是要開台一賭,卻見賭客道,“公子賭術如此精湛,可有做賭學官的念頭?”


  另一賭客附和道,“是啊是啊,這賭學官已有數年未換過人了,公子可想一試?”

  “那第一公子賭遍下無敵手,下賭莊皆為他囊中之物,我呀,早想看那賭學官換換人了,搓一搓他的銳氣!”


  “你就是愛而不得,想報複第一公子!第一公子怎會是我等能夠肖想的?”


  二人著調侃著,瀟湘直接繞過它們,朝外而去。


  若得賭學官的名頭,便不是那尋常湊熱鬧的,而是正兒八經、名副其實的賭王。


  而現下正巧閑著沒事,去湊湊熱鬧倒也不錯。


  而那日盛華賭莊內欲與她買柚子賣身契的男人,不知怎的找到了他們所居住的院落。時而專門差人送禮給柚子,時而又登門蹭吃……

  顯然對柚子,很有意思。


  終於,某一日清晨,薄霧朦朦朧朧,太陽還未完全升起之時,安瀟湘碰到了諸葛明空。


  見諸葛明空一副準備出門的模樣,瀟湘趕緊上前,陪著笑臉:“諸葛先生,我…”


  但還沒完,就被打斷。


  諸葛明空回頭吩咐了一句:“你去給她安排。”


  話畢,匆匆忙忙地,重新提起腳步。


  而焱炎火聞言,立即會意,上前道:“是,王爺。姑娘這邊請。”


  看著諸葛明空逐漸走遠的背影,瀟湘站在風中,蔚藍色的衣裙與眼眸,似與空融為一體。微笑著,將方才還未完的問候,喊出來:“諸葛先生!生活充實是好事,但別忘了按時吃飯睡覺哦!身體健康才是根本呢!”


  諸葛明空腳步一頓,顯是聽到了。有些剛硬的臉龐之上,本應鐵般堅硬的眸,竟頓生回眸之意。


  他忽然就想起了那日,那份外香甜柔軟的觸感,想要回頭些什麽,奈何士兵催促。


  然,僅僅隻腳步一頓。隨即快步離去。


  京城很繁盛,人來人往。


  似乎在瀟湘的印象中,諸葛明空一到晚都在忙碌,不是在軍營,便是在去軍營的路上。


  而這會兒,才想起要安置安瀟湘,便給了安瀟湘錢財,讓她上街買衣裳去。回憶起來,那全然是一副哄孩的語氣。


  瀟湘令街上許多百姓忍不住回頭,蔚藍色的眼眸是很少見的,更何況這個姑娘還長得這麽漂亮。


  一看下人的衣裳,是明王府的標誌,頓時就對瀟湘有了敬重,根本不敢有所詆毀。


  瀟湘前段時日在軍營中的光輝事跡,早已傳遍星凜大陸。而她的雙目,便是她最好的身份牌。


  但諸葛明空有意將此事壓下來,自然而然無人敢搬出明麵上歪歪,隻敢私下悄悄議論。


  而瀟湘並不知道,自己已經被百姓當成了明王的內室,在下人的簇擁中走街串巷的很是順利。


  瀟湘根本不想逛街,卻不好駁了諸葛明空的麵子,還是出來遛彎了。


  不然今兒去賭莊也能賺個幾千兩銀子的,逛街簡直浪費光陰。


  而路過官宅時,瀟湘看了一眼無人問津的告示,正巧想起了前段時日的賭官正名司。


  於是瀟湘打著上茅房的旗號,支開了下人,悄悄溜到柚子的宅院中,換上了她慣著的黑衣,帶上柚子,去了現場。

  ……


  萬裏之外,懿城夏宮。


  宮殿之上仿若籠罩著一層黑壓壓的氣體,空氣中彌漫著令人窒息的繚亂狂息,無聲無息中將氣氛推向恐怖。


  層層疊疊的玉階之上,暗墨色王座鐫刻著鎏金暗紋,精致而一塵不染的宮殿,彌漫著龍涎香的氣息。而上座之人,正是傲世下的帝王,高大魁梧的身軀漫不經心地倚靠於王座之上,長指推敲座沿,一下,又一下,已有不耐。


  玻璃麵無表情地踏入無生宮,恭敬道,“皇,諸葛隻越發放肆了,竟於夏宮門前養豬!此時宮門前臭氣熏,百姓怨聲載道!”


  聞言,至高無上的帝王驟然睜眼,褐金色瞳孔之中迸出一絲不掩怒意的燦芒,令人生畏。沉聲道,“諸葛隻在哪?”


  “城郊賭官正名司。”


  霸凜傲慢的帝王默了默,推敲著長指,慢聲道,“他既如此熱愛養豬,孤便讓他隻王府變為豬圈!”


  “屬下遵命!”


  ……


  賭官正名司在城郊外,雖官宅告示一片冷清,卻仍有不少五湖四海的賭客慕名而來,聚集此處。


  不為賭學官的名頭,隻為瞧一眼那豔絕下的第一公子。


  人盡皆知,第一公子來無影去無蹤,隻有每逢此時,第一公子才會露麵,讓人大飽眼福。


  第一公子,下尤物,比女人還女人的男子,豔而不俗、妖而不媚,一顰一笑皆萬種風情。若那容貌,堪比當年水帝,卻更勾人幾分。


  若皇傲世下無人不敢不尊,第一公子便是下人的心尖頭,無人不敢不從。隻要他挑一挑手指,亡國換笑顏,心甘情願。


  瀟湘趕到時,正名司前黑壓壓地站了一片人,卻並無幾個參與者,隻探頭探腦地往裏瞧。


  不少賭客都見過瀟湘這位黑衣賭王,見她到來,紛紛讓道,“瞧,賭王來了!”


  “不如我們下注,便賭這賭王能否順利冠得賭學官?”


  “這可不一定,第一公子當年連冠十盅才坐上這個位置,若它要承位,敵過第一公子,十一盅。”


  “這一盅都難,何談十一盅?”


  “我看不準,那賭王自出現以來,便從未敗過,要我,它可比第一公子厲害!”


  眾人議論紛紛地撤開了道,讓瀟湘與柚子進去提了名。


  剛放下筆,眾人便湊了上去,隻見瀟湘沾染過的紙張上頭,墨跡未幹,“無名無姓,喚為黑衣。”


  開場之時,賭學官之位卻仍空空蕩蕩的,令賭客們有些失望。


  賭學官也並非一定要到場,隻是往常數年第一公子從未缺席,而今竟未來。賭客之中,不乏有不遠萬裏而來,隻為瞧一眼第一公子的人。


  時辰已到,賭台早已備好,隻待一眾賭客上場。


  公正者點了點人數,命人備了十一個骰盅,二十二子,扣在賭台上。而後命人將彩頭端了上來,“此扇為前朝之物,尊貴無比,若此番哪位得了賭學官,便得此扇。”


  著,公正者將折扇展開,給眾人瞧了一下,便放了回去。

  那折扇是墨竹案,折邊通紅,卻描了金,很好看,至少很附和安瀟湘的胃口。


  而端著托盤的少年,在公正者放扇時,一不心沒站穩,摔了。折扇仍在托盤上,他卻摔得狼狽。


  他當即爬起來,心翼翼地抬頭,望了一眼公正者,卻被他淩厲的目光嚇到。


  公正者隻隨意地瞥了他一眼,轉身道,“連同這個孩一起,送給賭學官當下人使。”


  聞言,孩當即抹了抹通紅的眼,倔強而不知所措地望向四周,卻無人被這個插曲影響到,仍如火如荼地討論著賭術。


  不少人隻看到第一場,便不戰而退。一盅二子,由公正者搖骰,賭客猜點。


  共十二點,從一到十二,即便瞎蒙也僅有十二分之一的幾率。


  瀟湘倒是了然,待所有賭客搖完猜完後,她最後一個上去。


  在萬眾矚目之下,她慢悠悠地蓋上了每一個骰盅,卻在公正者準備上前搖骰時,伸手攔住了他。


  柚子亦適時上前道,“大人,等等。”


  在眾人不明所以之時,瀟湘從第一個骰盅開始,一個一個地搖骰,直至最後一個。


  隨著“咚”的一聲,將骰盅扣在桌上,瀟湘沉默地伸出手,作出“請”的姿勢,黑紗之下卻是勢在必得的神情。


  公正者疑惑地瞥了一排骰盅一眼,慢慢上前,揭開了骰盅。


  二點…


  他不明所以地回頭,望了一眼瀟湘,見瀟湘頷首,讓他接著開,他便又上前開骰盅。


  三點…


  四點…


  逐漸的,他發現事情並不簡單。


  越揭開骰盅,周遭圍著的賭客便越震驚,目光緊緊鎖定在一排的骰盅上。


  直至揭開最後一個骰盅,公正者才回過神,有些不敢置信地低嚷道,“這…怎麽可能?”


  眾人鴉雀無聲,隻有公正者的自言自語聲,回蕩在四周。


  黑衣竟從二點搖到了十二點!


  而正在眾人震驚之時,瀟湘又上前,將骰盅一個個蓋好,再一一揭開——十一個骰盅之中,無一例外全是十二點!

  這下,再無人敢信瀟湘這是靠的運氣了。


  柚子亦不敢置信地張大了嘴,而後在瀟湘的示意下,打破了沉寂,“大人,您驗好了嗎?”


  公正者回過神,片刻不敢耽誤,趕忙回頭在金盞上,添上了“黑衣”二字。


  在眾目睽睽之下,賭官正名司的金盞,添多了瀟湘一人。


  而正在此時,第一公子的下,翻篇了。


  正在瀟湘欲拿過彩頭折扇離去時,不知何處彌漫來一陣妖息,幾近淹沒賭官正名司。


  “且慢。”


  未見其人,卻聞其聲,亦知其人。


  第一公子,到了。


  瀟湘頓住手,回首而去,卻未見人。而再回過頭,原本折扇所在的位置,空空如也。


  “折扇,歸公子了,其餘的,您隨意。”不知何處冒出了一廝,麵色淡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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