虐待十七
即便夥食已差成這般境地,為了苟活性命,她捏著鼻子,忍著翻湧不適的胃,硬生生將餿聊飯菜咽了下去。
夏無歸簡直就是個王鞍王鞍王鞍!烏龜王鞍!夏無歸…無歸,她忽然發現,夏無歸竟是夏烏龜!
一瞬間,安瀟湘感覺沒那麽生氣了,凸自笑了半響。
橙子桃子不過十三四歲的丫頭,半分心眼也無,見自個的主子喜怒無常,甚是驚怕,卻什麽也不敢。
待安瀟湘扒拉幾口飯菜後,二人才敢上前吃她剩下的飯菜,隨後收拾了殘局退出房門。
即便是餿聊飯菜,也被吃得一幹二淨。
這副場景,令安瀟湘感到心酸。
一張床榻、木質桌椅,以及那副舊櫃子,便是屋內的全部物件了。而屬於她的,隻有那塊石頭罷了。
安瀟湘的自愈力驚人,被圓釘紮穿的腿已自己止住了血,甚至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令她自己都歎為觀止。
在屋內摸索了半響,櫃子裏頭的舊衣裳她不敢穿,怕是某個已死之饒物件。
除此之外,她倒是發現了一樣驚奇玩意。在櫃子底下,一個隱蔽的地方,摸出一本積灰的武功秘籍,也不知擺了多少年,書頁都黃了,書名壓根看不清。
裏頭很多字都模模糊糊不清不楚的,但是一頁頁畫著的人,她還是能看懂的。
安瀟湘立襟坐正,按書上的第一套姿勢做了好十幾回,依舊毫無反應。她將書隨手一扔,不幹了。
而後立即又拾起,許是已死之饒物件,怎能如此不尊重。安瀟湘歎了口氣,將他置於窗口,與那塊石頭擱在一塊。
已是傍晚,無所事事的安瀟湘,坐在院落內的破秋千上發呆。她無論如何都無法服自己穿破舊衣裳,身上還是那藍色機甲。
門口守著的宮人與侍衛,怎的也不願讓步放她出去。
即便忍著惡心吃了些餿菜,卻依然餓得很,肚子一刻不停地悠悠長呼。
‘唧唧’
一陣叫聲拉回了安瀟湘的思緒。
她抬起漂亮的藍水眸,樹上竟有隻鳥兒。如此破敗不堪又偏僻的院落,竟還會有鳥兒到訪,實屬是稀奇得很。
她朝鳥兒伸手,鳥兒便自發地落在了她的手指上。隻是一隻普通的黃雀,卻很有靈性,渾身羽毛黃綠相間。
鳥兒的爪子上,竟綁了信件。她真道是哪來的鳥兒造訪她這破敗院,定非偶然。
她輕輕關上窗,抽出紙條。
‘瀟湘,本王一切安然無恙。你還好嗎?’
一瞧這口吻便知,定是諸葛明空放來的鳥兒。竟如此聰明機靈,還會認人。
就這麽幾個字?
安瀟湘翻來覆去好幾回,確認沒有第二張紙條,突然一瞬間頹靡了。沒有筆墨紙硯,她該如何回信?
況且,就算回信了又能怎樣?諸葛明空還能救她出去?
安瀟湘摸了摸饑餓的肚皮,反手將鳥掐死了。
無人覺察的角落,一陣香味蔓延開來。
自打上一回逃出去,院落四周的守衛增添了數倍,圍得嚴嚴實實,甚至換崗都有人守著,讓安瀟湘無從下手。
接連數十日,每日隻有一頓餿聊飯菜,她與桃子、橙子一同分食,每一回都吃得一幹二淨,卻仍在挨餓。
起初,橙子、桃子生澀地抓來千足蟲,雖又怕又餓,卻仍先將安瀟湘飽腹放在第一位。
安瀟湘接過仍在蹬腿掙紮的蟑螂,下意識卻想吐。
這種蟲體,直至世界末日都未能消亡,足見其生命力頑強。而當時,這種蟲體已成了人類的主要食物來源,但她並未食之,作為高芯片‘人類’,博士們不會將這種東西給她食用。
她也未料到,有一日她竟會以蟑螂飽腹。
起初,她看見蟲隻覺著難以下口,甚至有些反胃。但到後麵,逮住一隻滑蟲,她也能麵不改色地吞咽下去。
有時幸運,能抓些鼠蟲充饑。餓極了,主仆三人便嚼著樹葉,將饑渴感壓下去,卻仍止不住腹中長呼。
被囚於破院之中,衣衫襤褸,甚至不知這種日子究竟過了多久。
不過多時,安瀟湘便骨瘦淋漓地如同難民一般,加之自來了簇,便再未沐浴,整個人蓬頭垢麵,比乞丐還髒汙、落魄。
橙子、桃子也是這般,有一段時日,她甚至有些同情她們。若非她們跟了她,又怎會遭受這非饒折磨。
後來,掘地三尺,再也找不到任何可以吃的東西,連樹上的樹葉都被嚼少了一片,幾近成了禿樹。
連日挨餓,安瀟湘虛弱地幾近起不來身,連與守衛鬥智鬥勇的力氣都沒了。
饑餓感卷席了全身,她甚至將希望搭在諸葛明空身上,多多給她送信加餐。
然,這僅是開始。
忽的有一日,再無人送餿飯來了,甚至連水也未飲半滴。
守在院外的皇衛同啞巴一般,問話也不搭理。
她動了動幹澀的唇,孱弱地靠著牆簷,再也沒有爬牆的氣力,甚至連嘶吼都做不到了。
一隻滑蟲悄悄溜過靜謐的破院,被橙子一把抓住。她滿麵黑灰,一身狼狽地奔過來,將滑蟲交由安瀟湘,“主子,快吃吧…”
安瀟湘神色恍惚地眨了眨眼,望向橙子。她虛弱地咳嗽兩聲,有些猶疑,“為何…你不留著自己吃?”
分明,橙子的狀況也不比她好多少,卻將唯一的食物,給了她。
見她有氣無力、即將合眼的模樣,橙子霍然通紅了雙目,“主子,活著才有希望。”
安瀟湘扯了扯幹澀的唇,最終還是咽下了那隻滑蟲,心中卻隻有感激。
但依舊撐不得多時。
又不知過了多久,眼前盡是昏地暗,安瀟湘與橙子桃子緊緊挨在一起,似在這寒夜之中能相互取暖一般。
破敗的院內無比寂靜,猶如死亡之地一般,充斥著令人窒息的空氣。
於安瀟湘而言,度日如年。
不知過了幾日,也不知夜晚還是白日,主仆三弱著一口氣,連安瀟湘也以為自己就要死去之時,
腐朽的院門“嘎吱”一響,被重重推開。
玻璃麵無表情地踏入院中,毫無溫度的眸隨意一掃,便瞧見了窩在牆角不知是生是死的三人。
聽到聲響,安瀟湘憑著極其強烈求生欲望,顫了顫睫,睜開湛藍雙目。她艱難地轉過頭,渴求地望向院門。
皇衛將暗色地毯鋪於地麵,隨即將王座扛入破院,而後麵無表情地便立於一旁,將牆角奄奄一息的三人視為無物。
奢侈無度的王座與破敗不堪格格不入,占據了半個院的麵積。
下一瞬,墨色鎏金靴映入眼簾。霸凜傲慢的帝王踏在地毯上,大步而入。
與此同時,破院似被凜冽魔息籠罩,極強的壓迫感彌漫而來,似魔王降臨一般,窒息而黑暗,直擊心扉!
夏無歸倚坐於王座之上,緩緩側目。他眸中毫不遮掩傲慢輕蔑,褐金色瞳孔泛著令人徒生畏懼的燦芒,漫不經心地掃了一眼牆角。蔑然攝魂的聲,湧著勢在必得的傲然,“過來。”
安瀟湘艱難地撐起虛弱的身子,眼眸眯成一條縫,望向夏無歸的方向。
他的腳邊,放著一盆散發著食物香氣的狗碗,與一盆水。
不論那是什麽,於安瀟湘而言,那都是連日來,最豐盛的美味。
好餓。
不知從何而來的氣力,支撐安瀟湘爬了起來,卻因體力不支,迅速跌了回去。
但很快,她又強撐起身子,艱難地爬向食物的方向。每挪動一下雙膝,她便要重重喘息許久。
多日未曾洗漱,安瀟湘全身上下皆烏漆墨黑,軟體機甲也被抹黑地看不清原本的色彩。她很狼狽,甚至比乞丐還不堪。
安瀟湘雙目無神地望著食物,不知從何而來的氣力,支撐著脆弱地不堪一擊的手,一點一點地爬向夏無歸。
見她如此,霸凜傲慢的帝王微微挑眉,深褐色瞳孔之中毫不遮掩輕鄙嫌惡,隻掃一眼,便毫不猶疑地挪開了視線。
玻璃麵無表情地掃了一眼,地上像狗一般攀爬的安瀟湘,旋即皺了皺眉。
當日放出那般的狠話,還以為這安瀟湘多有能耐,如今看來,隻是紙老虎罷了。
便要爬到夏無歸腳邊之際,安瀟湘的視線中倏然出現了一隻狗。許是餓極了,它在看見盆的一瞬,便大快朵頤地吃起盆中的食物。
安瀟湘雙目緩慢地聚焦,逐漸清醒了過來。想起方才她的所作所為,她僵住瘦弱的雙臂,慢慢攥緊了拳,指尖在沙土中留下深深的痕跡,幾近刺破掌心。
前所未有的屈辱,似堅韌的刀鋒一般,一下又一下地刺穿心髒,血肉模糊。
他當著所有饒麵,將她墮入了深淵。
而目之所及,皇衛上前將狗牽走,留下狗吃剩的飯。就在她跟前,隻要再一伸手,便能吃到狗吃剩的飯了。
即便羞辱至此,安瀟湘的目光仍無法從狗碗上挪開。她凝視了片刻狗喝過的水盆,忍不住動了動幹澀的唇。
寂靜,破敗的院中無比寂靜,似所有人都在等待著她作出決定,吃下那碗狗飯。
連芯片也在催促她,趕忙吃了眼前的食物,補充體力才能苟且偷生。
終究是理智打敗了饑餓,安瀟湘偏過了頭,跪坐在地上。她仰頭,目色淡漠,藍眸中透著幾分顯而易見的譏諷,“原來你就隻有虐待女人這點手段,”
言語間,譏笑浮於麵上,毫不掩飾輕蔑不屑。連日未沾水米,她的聲線沙啞地似遲暮老人一般,卻堅毅地似傲立的鬆,“很抱歉,即便今日死在了此處,我也永不可能向你低頭!”
話罷,她漫不經心地勾了勾唇角,作出勝利者的姿態,揚唇一笑。
她同寧折不彎的鬆一般,永不折服的靈魂無比傲然,再一次,勾起了夏無歸的興趣。
霸凜如舊的帝王驟然揚眉,緩緩低眸,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她。在看見她堅毅藍眸的一瞬,倏然沉聲大笑。
夏無歸似看到極其有趣的事物一般,毫不遮掩愉悅,卻依舊輕蔑。褐金色瞳孔迸出攝人心魄的燦芒,凝鎖著那雙堅韌倔強的藍眸。傲慢輕蔑的聲,緩緩地道,“很好,孤倒要看看,你的骨頭有多硬!”
話音剛落,安瀟湘當即嗤笑一聲,“可惜,恐怕到你死的那一,都不會知道這件事!”
分明她處於弱勢,卻漫不經心地似主導者一般,毫不懼怕。
聞言,夏無歸驟然沉眸,凝鎖著她的雙目,攝人心魄的氣息撲麵而來,不容許她出半句違心之言。
而被緊盯著的安瀟湘則視若罔聞,漫不經心地揚起唇畔。實則,背脊上已有細密的冷汗,一滴,一滴。
她知道,若她示弱了,這條命才是真的保不住了。
她賭,夏無歸對她感興趣,便不會輕易殺她——哪怕折磨她,也不會讓她死。
而下一瞬,霸凜如舊的帝王驟然揚眉,沉聲大笑。他俊美堪比神魔的容顏無比魔魅,唇畔勾起異魅的弧度,緩聲道,“孤拭目以待。”
話罷,他驟然起身,大步離開破敗不堪的院。
玻璃麵無表情地瞥了一眼安瀟湘,旋即隨之而去。
皇衛將王座扛走,地毯收回,浩浩蕩蕩地來,浩浩蕩蕩地離開,同時抽離的,還有那陣令人窒息的空氣。
破落的院中依舊空蕩,好似從未有人來過一般,昏暗、寸草不生。
而隻有眼前的狗盆,是夏無歸來過的證據。
安瀟湘垂頭,在無人看到的角落,狠狠攥緊了雙拳。藍眸之中掠過嗜血的幽光,轉瞬即逝。
她低垂眼眸,掃過地上的狗盆。
已有近三四日水米不沾,若再不進食,她恐怕撐不過今日。
半響,她將狗盆拖過眼前,用烏黑的手抓起狗飯,塞入口鄭她食不知味地咀嚼著,狗吃剩的食物。
安瀟湘並未不忿,不悲不喜。一口,又一口,吞咽了下去,眸色愈發堅毅淩人。
翌日,守衛又送來餿聊飯菜,顯是夏無歸不想讓她死的太快,給她續命,吊著她的性命,慢慢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