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苦十八
安瀟湘清楚地看到,皇衛將空聊狗碗收回時,譏諷不屑的神情。
皇衛並未將碗拿遠,而是當著她的麵,添了些水,放在了院門口。隱隱約約的,能透過門縫看見一條狗,搖頭晃腦地過來喝水。
安瀟湘攥緊了雙拳,將之隱忍。莫大的屈辱,連宮中一個下人,都可以隨意地羞辱她。
當下最重要,是趕快想辦法離開此處。若再與夏無歸糾纏,她相信他有無數種折騰她的法子。
不論如何,她不能再坐以待斃,必得先發製人。
休養半日,安瀟湘披上一方破布,喘著半口氣,便趁著皇衛不注意,翻了牆溜出去。
見她已安靜了好些時日,皇衛皆無開始那般警惕,讓安瀟湘鑽了空子。
安瀟湘偷摸著溜到蓮池邊,趁著無人將身上的烏黑洗淨了,才開始探路。
無生宮內,莊嚴而雄渾的建築,皆以黑色為基調,氣味好聞的龍涎香,淡淡的透明色澤滿溢殿內。白得透光的羊脂玉,與深黑透亮的玉階,盤旋於上空的威壓與攝人魔息,散發著驚悚與死亡的恐怖氣息!令人覺得這並非人住的地方,倒像是魔王撒旦的寢殿!
階梯層層遞進,僅有仰視才能夠望到的王座之上,霸凜如舊的帝王,闔眸沉息。
淼沝水不知從何處隱現,麵無表情卻滿目敬色,“皇,已查過各派勢力,毫無安瀟湘過往的蛛絲馬跡,似從狩獵場憑空冒出來的。”
“雖她從前與諸葛隻有交集,屬下卻並未查到它們的幹係。”
若從前諸葛隻與安瀟湘串通好的,一切便得通了。這個女饒目的,便是挑撥皇與明王的關係。
“這個女人,倒是有趣。”倚靠在王座之上的男人,依舊闔眸。聲線磁性冷醇卻霸凜如舊,傲慢蔑然的聲,緩緩地道,“查不到,並非不存在。”
不錯,查不到,並非不存在。
玻璃已是猜想到自家主子的意,他遲疑地上前,“皇,屬下該如何安排?”
本闔著眸的皇帝陛下,驟然睜眼。褐色瞳孔泛著淡淡金芒,霸凜威懾之中,帶了絲絲怒意。低沉魔魅的聲,徒然響起,“諸葛隻近日,心思已然飄了!”
諸葛隻是夏國乃至星凜大陸出了名的紈絝不化、桀驁不馴,荒唐風流作風絲毫不遜色於尚國二皇子。
荒唐便罷了,關上門隨他荒唐,偏他一封終身罷朝信與先皇所賜丹書鐵券,不等皇點頭,便再不來上朝!
皇倒不是缺諸葛隻站在朝堂之上,有無他都差不了多少。皇要的,自是所有饒臣服!
簡的來,皇可以不去上朝,但人一個都不許少!諸葛隻此舉,便是換著法子忤逆皇!
玻璃點頭,“安瀟湘乃是隻王秘密培養之人,早有預謀入了狩獵場,便是為了迷惑明王大人!時常於盛華賭莊與隻王秘密會麵!”
才跳上無生宮屋頂的安瀟湘,碰巧聽到這句話,二話不掀開了沉重的黑玉瓦塊。滿含被誹謗的憤怒,洪聲高喊,“放屁!”
玻璃毫無被當場抓住扯謊的模樣,麵無表情地抬頭,“安妃,請立即下來,無生宮內一草一木皆貴重,你賠不起。”
你賠不起…賠不起……
安瀟湘在屋頂上杵著,即刻麵色紅裏透白、白裏透青、青裏透黑、黑裏透紫,成功地變成一個五顏六色的調色盤。
那王座之上的男人,高高在上的姿態絲毫不變。即便他闔眸沉息未有動作,無生宮便已似魔窟,霸凜攝饒魔魅氣息,獨屬權霸王者勾魂奪魄的氣勢,排山倒海般湧入饒心間!
哪怕隻坐著不動,也是不容忽視的存在!是迫使人屈膝臣服的威壓,立即彎折、跪服於他腳下!
想也知道,玻璃一個下人,眾目睽睽之下堂而皇之地對她指手畫腳,定是那鼻孔朝的王八默許的。
安瀟湘拎起厚實的黑玉瓦片,便狠狠往下一扔,“夏無歸你就是個瘋子!瘋子!”
她以為,夏無歸隻是對外人狠心,怎料竟連親兄弟也算計。
僅有瘋子才會如此算計自己的親弟弟,虧得那諸葛明空對他一片赤誠敬重、任勞任怨。
安瀟湘不忿,隻因她是知恩圖報之人。
‘砰’的一聲,奢華上好的黑玉與黑玉地麵相撞,絲毫未損。
安瀟湘目色憤然,隻想砸死那人麵獸心的王八,也讓連日來的屈辱不甘,有釋放的出口。
見未拋中,她當即調轉了方向,又撿起兩塊黑玉,目標明確,狠狠一拋。
正是朝著那高高在上、漫不經心的男人而去!
玻璃距離王座較遠,索性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麵無表情地盯著屋頂上的安瀟湘,眼神麻木、憐憫,仿佛在看一個將死之人。
辱罵皇,對皇不敬之人,從未有任何一個人,活得到第二日!
皇的決斷,無人敢言不!在這個國度,皇便是準則!
然,那至高無上的皇帝陛下,驟然睜眼。褐瞳之中毫不掩飾狂傲犀利,隻一眼掃過,黑玉磚塊頃刻之間,化為灰燼!
黑得透亮的粉狀物體,傾灑於階梯之上。
夏無歸眉間是熟悉的折痕,魔魅霸凜的聲,勾魂奪魄般的驚悚,魔怒高撩,響徹無生宮,“抓住她,孤必然要她付出忤逆孤的代價!”
玻璃立即領命退下,親自帶領皇衛隊去捉安瀟湘。皇的意思表達的很明確了,捉活的。
而屋頂上挑完事就跑的安瀟湘,此時正窩在某顆樹上。她本是來打探地形,怎料卻碰上了他算計諸葛明空的一幕。
她半分也不後悔扔那兩塊磚,還懊惱沒多扔幾塊,砸死那隻鼻孔朝的王八!
淼沝水原本隱匿於樹梢之中,靜守著自個的崗位。怎知安瀟湘不知從哪個角落冒出來,爬上了樹,一直坐在她旁邊碎碎念碎碎念。
她好奇地湊近,仔細聽:‘夏烏龜真是個王八!’
淼沝水聽清後,愣是嚇出一把冷汗。竟敢如此辱罵皇……
而後又麵露興奮之色,閃出樹叢,直朝無生宮而去,告狀!這下有戲可瞧了,這個淹不死燒不死的女人,即將被皇剁了喂狗!
果然,至高無上的帝王聽聞此事以後,蔑然勾唇,“孤看她是不見棺材不掉淚,見了棺材也要進去躺一躺!”
而後漫不經心地起身,大步踏出無生宮。
此時安瀟湘所在的那棵樹,已被玻璃帶人包圍了一圈又一圈,足足圍了上百號人。
玻璃站在樹下,麵無表情地喊道:“安妃,請立即束手就擒自覺下樹,如若你還不肯下來,末將便砍樹了。”
安瀟湘抱著枝幹,不肯下去。她隻知道,若她乖乖下去,定不會有何好下場。
倏然,她想到一件事。機甲的附屬作用應當能短暫飛行,以氣換氣的原理噴發,是能飛那麽幾秒。
芯片此時發聲,解了惑:機甲隻能充當噴發器,維持五秒的衝刺,並不能飛校
安瀟湘左右張望,想找個最安全的落地點,驀然發現,自前方有個不容忽視、氣勢磅礴之人,正大步走向這裏。
夏無歸麵色黑沉,褐瞳之中迸出攝人金芒,隻一眼掃過她,便抬起尊貴的掌。
很明顯是衝著她來的!
安瀟湘這是半刻不敢猶豫,當即拍了拍機甲,一躍而出,飛出十米開外。
而她還未落地之時,那棵樹已被至高無上的帝王,炸為灰燼!
身上的披風,將機甲變形的全過程遮擋住,而後又恢複了原狀。
一見安瀟湘飛出如此遠的距離,玻璃便派人緊追,卻毫無意外之色。淹不死燒不死,內功不知多麽深厚,會點輕功不很正常。
百來號人在後頭追,安瀟湘在前頭瘋狂地跑,皇宮內煙塵四起,像跑馬拉鬆似的。
最後的最後,安瀟湘奔回了破院內,皇衛隊也將破院包圍。
安瀟湘抖了抖腿,想再飛一回,怎料機甲變了形狀卻飛不動。安瀟湘急了,直拍機甲,卻怎麽也沒反應。
芯片:儲存噴發氣也需要時間的,或三日,或五日,不準是半年。
怎麽不早?
芯片:你沒問。
……
安瀟湘似泄了氣的皮球,癱在秋千上不動了。
這副羸弱的軀體,鬧騰了這麽久,早已吃不消了。
直至身著鎏金龍紋靴的帝王,踏入這破敗的院。一瞬之間,攝人勾魄的魔息滿溢院之中,空氣中彌漫著迫人窒息的威壓。
桃子與橙子,滿麵驚悚地跪於院門口,大氣不敢出一口,顯然早已得知她們主子惹得皇震怒的消息。
至高無上的帝王,已然到了她的麵前,居高臨下的姿態。褐瞳之中毫不遮掩輕鄙傲慢,磁性冷醇的聲,怒聲低揚,“安瀟湘,孤給你臣服的機會,你可服?”
按理來,皇衛隊層層疊疊包圍了她的破院,此時應當服軟認栽了。但她,不服!打心底瞧不起這個背後捅兄弟一刀的男人!
安瀟湘抬起藍美眸,嘲諷般勾唇一笑,“似你這般背信棄義狼心狗肺之人,我永不可能服你!”
話音剛落,她的脖子便被狠狠掐住。
夏無歸攝人心魄的褐瞳迸出殺意,唇畔勾起熟悉的弧度,卻驚悚森然的笑,恐怖氣息撲麵而來!他怒聲高揚,“安瀟湘,你將付出忤逆孤的代價!”
安瀟湘又一次,被提起了脖子,披風之中的玉體袒露,淺色披風隨風而蕩。麵色血紅,已然將要窒息,但她並未掙紮,動作緩慢地似遲暮老人,輕輕舉起手。
‘啪’的一下,拍在了夏無歸的臉上。
……
畫麵似按了暫停鍵,寂靜無聲。
最先反應過來的,是守在一旁的滿麵不可置信,麵色愈加驚懼的玻璃。
皇竟被一個女人打了臉!
他跟了皇十數年,從未見過有權敢動皇,便是近身之人都微乎及微!今日竟被打了臉!若非他跟皇已有些年頭,他差點懷疑他這個唯一目擊者,會被殺人滅口。
因為被拎著脖子,失了氣力,所以打的並非很重,隻輕輕一拍。
但,隻輕輕一拍,足矣。足以將這個鼻孔朝的家夥,打得原形畢露。
夏無歸被這輕輕一拍,拍愣住了。下一瞬,他眉宇的折痕立即顯露了出來,他的表情如電閃雷鳴驚雷萬丈,驚悚恐怖的氣息迎麵撲來!
那無時不刻皆漫不經心、輕蔑、傲慢的瞳孔,此刻布滿嗜血的寒芒!
不同於上一回,把玩白鼠似的,毫無章法而言隨意打鬥。他每一次加深力度,皆是溢滿而出的殺意。
他將她高高舉起,狠狠砸往院牆!
“轟”的一聲,院牆瞬間塌陷!
安瀟湘的身子,半埋在塌陷的石頭泥土堆裏。她清澈如水的藍瞳孔之中,是永不屈服的倔強、決然,似那山之上永不凋零的花,美麗、傲然。
她劇烈喘息著,輕顫著手撥開身上的泥土。她身體的每個部位,都在劇烈地疼痛著,她感覺自己的頭蓋骨要被摔裂了,劇痛無比。
“轟!”
還不待她爬起來,便又是一團黑色的氣體,直擊而來。
她的身體瞬間被一股強流狠狠擊症貫穿,身體似被撕裂般的劇痛。喉頭一陣腥甜湧上,她忍不住吐出一鮮血。
而她身下,地麵直被砸穿了一米之深!若是她未躺在這塊地上擋著,怕是早已砸穿了五米!好在機甲雖未變形,但還是護住了心脈,不至於山五髒六腑。
盛怒之中的夏無歸速度太快了,遠勝於超智能的芯片,根本無法預料到他的下一步,機甲也來不及變化,便又是一團黑氣,狠狠砸中她!
“轟!”
強大的內息又一次襲來,貫穿了她的四肢百骸。
色忽變,驚雷萬丈,映照著令人恐懼驚悚的畫麵。
安瀟湘倔強地瞪著漂亮的眸,苟延殘喘著,動彈不得。
痛,全身都好痛。
手腳好似被生生扯斷了一般,隻有痛,半分也無法動彈。
她快忍受不了,這非饒折磨了。
她甚至在想,若此時死在了此處,也是一種解脫。
芯片:休眠吧,閉上眼就不會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