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一九章 萍水相逢
隔著蒙麵的巾子,端木昱兒也聞到了異樣的惡臭。他眼角的餘光,發現戰死的士兵身上隱約飛出幾點像螢火蟲那樣的光亮。
是兩隻邪惡的小眼睛!他一揮手,就將小東西釘在了山壁上。
定睛一看,是蝙蝠?
但它又並非普通的蝙蝠,它身上散發著邪惡的氣息。然後,端木昱兒看到了更多的蝙蝠從屍體裏麵飛出來。奇怪的是它們所寄宿的都是朝廷的官兵,藍巾軍身上一隻都沒有!
端木昱兒覺得自己發現了一件不得了的事情!
“昱兒,快點啊!”白秋憶禦劍回來喚他了,因為這個戰場亂糟糟的,還有不少狂人從後麵追上來。
端木昱兒帶著疑問離開了戰場,離開了身後亂糟糟的狂人群。感覺是從惡魔的深淵裏逃出生天了!
一夥人在遠離戰場百丈遠的地方停下來,現在隻剩下兩匹馬了。端木昱兒檢查了下,它們沒有受傷。小舅端木旌催促快點離開的時候,端木昱兒卻十分猶豫,他道:“這事有蹊蹺。那些人並沒有追出來,不覺得很奇怪嗎?”
端木旌道:“那又如何?昱兒,你又想幹嘛?”
“他們一直在那裏,後麵的難民就無法通過。我們因為喝了解毒的水才沒事的,可其他人……”
“昱兒,你不是救世主,你救不了那麽多人的。”
“至少,我要阻止他們進入戰場,得走其他路南下。”
“你如何阻止?”
能夠通過戰場的就他們幾人了,其他的難民,竟然全部變成了狂人!
端木昱兒道:“我懷疑藍巾軍裏麵有妖人作亂,他們攻擊朝廷軍的手段,很下作。”
端木旌是覺得他過於操心了,直到端木昱兒擔心祖父一行人的安危,端木旌的妻兒都在那裏,他們也是沿著這個方向來的!他才開始慌了。
雖然白秋憶說有岔路,他們也許走了另一條,但那裏也有戰場死屍啊!端木昱兒越想越不能放下這件事不管。他吩咐白秋憶先帶著大家往前走,他處理好戰場就跟上來。
白秋憶不同意,非要跟著他去。隻好讓隊伍先停下來,他和白秋憶一起回去處理了。
然而,當端木昱兒看到那峽穀凹地裏徘徊著數不清的難民的時候,他原先想燒了這片戰場的想法蕩然無存了。
這些人還活著,如何能燒?
雖說活著,但已經喪心病狂,也不知道該怎麽救回來。
他和白秋憶禦劍在上空飛過。打算走到戰場的入口處,阻止後麵的流民再往前走。
“秋憶,你還記得刺蝟嗎?”
“當然,怎麽了?它不是在你如意袋裏嗎?”
“刺蝟說,義軍要大量地抓刺蝟,用來對付朝廷官兵。而在這裏,他們用了蝙蝠來戰鬥。做法應該是同理的吧?”端木昱兒說出來,是想看看白秋憶如何看待,免得自己胡思亂想,還想錯了。
果然,白秋憶也覺得有問題。
藍巾軍裏麵有修士,能掐會算,能呼風喚雨,再操縱蛇蟲鼠蟻,那還不百戰百勝?
但他們二人,又能做什麽呢?
在進入戰場的地方,流民們已經看到了山穀裏的怪象,他們並不敢直接衝進去。所幸,狂人也沒有離開那片山穀衝出去咬人。他們好像被某種力量牽製著不準離開。
端木昱兒向大家說明了厲害之處,讓他們無論如何都不能由此經過。
兩人又去探另外一條路,發現戰場上依舊有狂人。端木昱兒禦劍在上空飛過,仔細確認了,沒有祖父等人在裏麵。一顆懸著的心才終於放下了。
他們必然不是由此經過!也許有第三條路!
廢了好大的周章,兩人才發現了第三條小路,從而引導那些流民從此處南下了。
端木昱兒回到母親身邊的時候,腳踝一軟險些撲倒。
“昱兒你怎麽啦?”白秋憶眼疾手快將他扶住。
端木媛儀看著兒子消瘦的臉龐,湧出兩行淚:“昱兒,你好好歇著吧,這去了大半天,肯定是累壞了!”
端木昱兒卻笑道:“哪裏,剛才腳崴了而已。”他尋了個位置坐下,因為餓得慌,心跳很快,有些喘不過氣來。
端木媛儀執意拿出半個饅頭給他:“再不吃這饅頭也要硬得嚼不動了,你快吃一點吧。”
端木昱兒將饅頭推開:“我沒事,我運氣調息一下。”
他已經決定要練辟穀術了,便隻能喝水不能吃五穀。反正什麽時候練辟穀術都要挨餓,為何不趁現在呢?還能留下一口吃的給大家。
他雖然二十九歲了,可樣貌看著太年輕,連端木旌都時常將他當少年來看,這會忍不住要說他:“你若倒下了,你母親怎麽辦?咱們的東西還能吃兩、三天。那時候也許到了城鎮,就不用愁了。”
端木昱兒道:“方圓百裏沒有城鎮。就算有,恐怕也遭義軍肆虐了。”
他盤腿煉氣,不再說話。
自從離開蜀山天門後,再也沒有源源不斷的靈氣進駐丹田,而且最佳煉氣時段並非現在,而是夜裏子時。但他別無選擇,因為心跳過快,他必須讓自己平靜下來,讓身體的消耗緩慢下來。那是練辟穀術的首要條件。
兩相對比之下,方知以前自己是活在天上宮闕。有慈愛的師尊,有溫厚的師兄,有友好的師弟,每天都無憂無慮。度過了最寶貴的十年。
但那裏,畢竟不是歸宿。
這十年他強裝歡顏,那人卻甚少笑容。他每每看著,總覺得自己不該繼續留在天門。若無自己,那人不會如此痛苦。
現在,他和她應該在一起了吧……
約半個時辰,路上陸續多了些流民,他們是從第三條路上過來的。端木昱兒一睜眼,就看到了一個白衣書生,他身上什麽也沒有,隻有書。看他儒雅的舉止,往日應是大戶人家的讀書人。
幾本書被人碰落在地,他慌手慌腳地蹲下去撿起來。撿著撿著就看到眼前有一雙鞋,一位青衣少年站在麵前。
少年蹲下去幫他撿起書來,他友好地謝過,又將書綁得更牢靠些。肚子就不爭氣地叫了起來。
少年給了他半個饅頭,書生卻溫雅地道:“無緣無故受人恩惠,不妥。這樣吧,我為公子畫一幅畫,換你半個饅頭,可好?”
端木昱兒饒有興致地道:“這種情況你還能畫畫?”
“為何不能?”
“你的書童呢?一個人背這麽多書……”
他有些赧然地道:“嫌我窮,跑了。”
“公子衣著不凡,竟然沒有盤纏?”
“被搶了。”
這位書生叫廖君行,他果真用一本書墊著,鋪上了一張畫紙。阿鍾在旁給他研磨墨汁,還一邊威脅他:“如果你畫不好我們家公子,一會可要小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