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一八章 戰場狂人
端木昱兒本想等大家睡醒了就穿過那片戰場，豈料夜裏下起了大雨。他們幾個人擠在一個小小的山洞裏頭，潮氣混著酷暑，逼得渾身難受。他坐在最外麵，雨水時不時潑進來，於他似乎渾然不覺。
母親得知不能再回到吳州之後，說兒子去哪她就去哪，很快便接受了新的命運。
但那新的命運到底會落向何處呢？
白秋憶坐到端木昱兒身邊來，兩個人看了好一會滂沱大雨。
“昱兒是不是想師尊了？”
端木昱兒轉頭看了白秋憶幾眼，點了點頭。
“師尊為何不讓你當外門弟子呢？這樣咱們就不用離開蜀山天門了。”
“傻瓜，我若不回來，母親怎麽辦？她一個人怎麽度過這戰亂？倒是你，我走你也要走，哎……”
“昱兒去哪秋憶就去哪！要不咱們成立一個宗門，你當宗主，就收幾個徒弟，以後，咱們也是有身份的人了。”
“秋憶，你覺得你現在很沒身份嗎？”
“不是……”
“那不就對了！”
“昱兒的心思我看不懂……”
端木昱人忽然憧憬起來：“你說南方以南是不是很美好？滿地都是金玉？”
“昱兒在哪哪就好。”
“別插科打諢！咱們能不能見一見那個大妖王？聽說他可有名了。”
“好呀，昱兒說好那就好。”
這個大妖王的妖獸語曾害他兩次被打上鬼煞符，他真的想見識一下大妖王的真麵目，看他是不是三頭六臂。
白秋憶問道：“咱們去那裏開山立派嗎？”
“幹嘛老想著開山立派？咱們開個小店，就開客棧吧，可以多見識見識南來北往的客人。”
“為何不是開食肆酒館？”
“食肆酒館和客棧一起開嘛，有吃的喝的還能住宿。”
“我來當店小二！”白秋憶忽然好生向往，似乎那個美好的未來就在眼前，叫人迫不及待。
十二年了，端木昱兒仍未像普通的成年人一樣，成家立業。他修道之人，向來愛自由自在，竟覺得那些不過都是身外之物。興許這一次南遷，可以改變一下這種狀態，在人來人往的街道上，開一間客棧。
這一生，也就這樣了。
他似乎沒有考慮過回歸故裏？
白秋憶喚醒了他的思慮，又問道：“那客棧叫什麽名字好呢？”
端木昱兒輕輕地道：“就叫……半緣客棧吧。”
白秋憶不懂：“為何叫半緣？”
“不為何。就叫半緣客棧。”他一錘定音了。夜色掩蓋，誰能發現他眼底裏泛著的星光，那裏有一個模糊的影子，已化作潺潺的流水，在他幹涸的心田裏，肆意地灌溉。
天色微亮，端木昱兒放在洞外頭接雨水的水囊已滿，他從如意袋中掏出了一顆丹藥，用手心將它碾壓成粉，和在一碗水裏，道：“這是解毒的藥，隻有一顆，大家分著喝了，能抵擋前方的毒氣。”
除了白秋憶，大家都不知道前方有什麽毒氣。
端木昱兒道：“前方有很多屍體，怕有瘟疫，吃了這個，要迅速地穿過去，不要在路上停留，不要觸摸那裏任何東西。”
聽說瘟疫，那個母親周容抱緊了她的女兒，滿臉的驚恐。
端木昱兒和白秋憶自然不用喝這個，其他人一人一口喝掉了一碗水，兩母女也喝了。
休息一夜，僅吃了一小塊烙餅，大家又要開始趕路了。
一場雨，多少除去了一些酷暑，大家的精神頭還不錯，就走得快了些。端木媛儀累了隻能到馬上去，小女孩小喬不敢坐馬，端木媛儀就抱著她，兩人一起騎。她一直樂嗬嗬地稱讚小女孩可愛，不知自己何時能抱上可愛的小孫子。
端木昱兒隻聽著不發話。在這件事上，母親似乎很少征求他的意見，也從不亂給他點鴛鴦譜。他多少覺得愧對母親。
很快，他們便到了那片戰場。準確來說是一片峽穀，兩邊崖壁夾擊，戰場的地勢有些凹陷，導致裏麵的空氣不流通，屍臭揮之不去。
經過大雨的衝刷，地上溝壑縱橫，流淌的都是殷紅和碎塊。幾個人早已用巾子蒙住了口鼻，盡量少吸入這肮髒的空氣。
看樣子，朝廷的兵和藍巾軍在這裏狹路相逢，誰也不讓誰，死傷慘重。這條道並不寬敞，因而稀稀落落地綿延百丈遠。
令端木昱兒頭皮發麻的是，他看到了類似在死馬身上的刀痕！有人將屍體的肉割掉了！為數還不少。
他忍著胃裏的翻滾，讓大家快快離開。然後眼角又瞥到了幾個人影，他們鬼鬼祟祟地圍在角落裏，上下其手。
瘋了！這些人瘋了！他預想中最可怕的事情出現了。
待他回頭之時，發現身後跟著一排搖搖晃晃的流民，他們手裏還拿著匕首，紅著雙眼，緊緊地跟著三匹馬。
人數很多，端木昱兒拔劍喝止的時候，其他方向也來人了。數十個難民將幾人的隊伍包圍起來。
“把馬交出來！”
“宰了那匹馬！”
端木昱兒覺得不同尋常，才過了不到兩天，難民就餓成這個樣子了？就算他們把隨身的食物都吃光了，也不會立刻就變得喪心病狂吧？
他們嘴裏似乎掛著什麽？
端木昱兒明白了，但實在是不想在這個地方起衝突，環境太糟糕！
“都上馬，走！”端木昱兒讓小舅和周容、阿鍾上馬快跑，他和白秋憶斷後。
他用劍柄狠狠地拍了一下熾翼的屁股，它就奔騰起來了，帶著其他兩匹馬奔向另一頭。
難民們張牙舞爪不顧一切地向前衝，因為他們都是人類，端木昱兒不能用太狠的招數了，隻用了低階的土靈之爪將他們拍出去。白秋憶的枯藤也將他們抽得飛起來。
但他們並非想象中那樣倒地不起。看上去餓壞了的他們卻充滿了力氣，方一倒下就瘋狂地起身衝向二人。
端木昱兒隻好甩出一片法術大網，將他們籠罩起來。落單的隻用劍柄捅開，兩人邊打邊往對麵跑。尋了時機，禦劍而去了。
三匹馬載著端木媛儀等人快速地經過這片肮髒的戰場。端木昱兒發現，所有經過這片戰場的難民，全都變成了戾氣十足的怪物！
竟然有人不顧生死地抓住了馬尾，被拖行出好遠，終於導致這匹馬被群起而攻了！馬背上的阿鍾嚇得跳了起來，站在上麵用劍劈砍這些失去理智的人們。他們紅著雙眼，似乎連人和馬都分不清楚，隻知道要攻擊！
馬被抓傷倒地，眼看阿鍾就要被人們撕成碎片，端木昱兒嗖一聲飛過去，將他抓在臂彎裏飛上了高空，又落到前方的空地上。那匹馬被瘋狂的人潮吞噬了。
端木昱兒想起熾翼，趕忙朝前跑。所幸白秋憶已經快速趕到前麵去。前方必然還有不少發狂的難民！
除了他們幾個，竟然全部都成了狂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