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三八 暴打
這一頓酒把徐貞明給喝服氣了,他開心地在皇莊住了下來,龍岩峰讓他先休養幾天,再開始勘測工作。十幾萬畝農田的排灌係統是個比較複雜的工程,需要消耗大量的精力,他擔心徐老頭這身體是否吃得消。
??徐老頭精力明顯比他想象的要好,住進皇莊的第三天就帶著幾個助手,騎著驢子頂著寒風開始勘測。河流的走向、土地的肥力、地勢高低……他都要一一掌握,然後才能因勢利導,確保整個莊田都能得到澆灌,也確保那些水田能排泄通暢————隻灌不排的話土地很快就會鹽堿化,這一片田就算完了。他在被罷官之前花費巨大精力在京郊推廣水稻種植,但一直不被看重,留下極大的遺憾,現在有了皇帝身邊的大紅人的支持,沒有人能阻撓他了,他自然是幹勁十足,誰都攔不住。
??龍岩峰勸了幾次都勸不住,也隻能聳聳肩,叫:“杜黑子,帶幾個人跟我去一趟石景山莊園!”
??石景山莊園就是皇後交給他管理的那片莊田。
??杜鬆應了一聲:“好咧!”叫了二十名騎兵,騎上黑馬跟著龍岩峰,直奔石景山莊田而去。
??石景山離海澱很近,又是人人騎馬,半個小時就到了。
??一入莊園,龍岩峰就皺起了眉頭。他放眼望去,目之所及,盡是破敗不堪的茅屋,很多樹木被剝掉了皮,肯定是活不成了————至於剝下來的樹皮做什麽用的,不用想也知道了。也就管莊太監和爪牙們的住所還不錯,是青磚房,管莊太監的住宅更是豪華,儼然一座小宮殿,天知道他們到底搜刮了多少莊戶的膏血才過上這樣的好日子,隔老遠都能聽到裏麵推杯換盞的說笑聲,想必裏麵那些家夥正在飲甘餐肥吧?
??門口處,幾名身體強壯的家奴正圍著一名衣衫破爛的莊戶拳打腳踢,打得那莊戶渾身是血,慘叫不絕,一名皮膚粗糙黝黑的農戶將一個十三四歲的小女孩死死護在懷裏,嘶聲哭喊:“別打了!求求你們,別打了!”一名家奴奮力將那個小女孩往門口扯,農婦死活不肯放手,小女孩哭得撕心裂肺,說不出的可憐。好多莊戶在圍觀,指指點點,然而沒有一個敢上前管一管的。
??那家奴力氣似乎敵不過農婦,扯了半天都沒能將小女孩扯進門去,他怒了,鬆開小女孩,一巴掌打在農戶臉上,破口大罵:“賤婦,盧公公看上你家女兒是她的福氣,隻要她進去陪盧公公喝幾杯,以後你們就有好日子過了,你怎麽這麽不識好歹!”
??農婦死死將女兒護在懷裏,哭喊:“我……我不能讓我的女兒被一個閹人玷汙了,不能……不能!”
??那家奴怒不可遏:“我看你是想死!”揚起拳頭照著農戶的太陽穴狠狠鑿了過去,下手極狠,一點都不怕弄出人命來。事實上也用不著害怕,皇莊莊戶的命比狗還賤,打死一條狗可能還有人說幾句,打死一個莊戶根本就沒人管。
??但這一拳沒能打下去,一隻大手探過來,輕而易舉地抓住他的拳頭,輕輕一捏將他的拳頭捏得啪啪響。那家奴痛得哀哀直叫,一抬頭,正對上一張黝黑的臉,挺年輕的,還不到二十歲的樣子。這家夥平時作威作福慣了,誰也不放在眼裏,指著那個抓住自己的家夥的鼻子破口大罵:“你……你找死啊!”說完照小腹就是一腳!
??鏜!
??這一腳踢了個正著,發出一聲大響,黑漢子紋絲不動,踢人的家奴感覺自己踢上了一塊鐵板,腳趾發出啪一聲脆響,痛得他發出殺豬般的慘叫聲。他這才發現,這貨披著一副黝黑的胸甲,前胸後背就是兩塊鋼板打造而成,將整個軀幹包裹在裏麵,他這一腳是真真正正踢在鐵板上了。
??不對,應該說是鋼板,高錳鋼鋼板。
??抓住他的正是杜鬆。這家夥年輕氣盛,不擋路的石頭都要踢兩腳,有人居然在光天化日之下欺男霸女,而且欺男霸女的還是個太監,這就絕逼不能忍了。他冷冷盯著那個痛得直蹦的家奴,聲音低沉:“光天化日之下強搶民女,還有王法嗎?”
??那家奴又痛又怒,大罵:“哪來的蠢貨,居然敢管盧公公的閑事?來人,打死……”
??話還沒說完,一個砂鍋那麽大的拳頭便挾著風聲迎麵擊來,砰的一聲,幾片碎牙混合著血水噴出來,那駭人的聲讓震撼全場,讓所有人都有種捂臉的衝動。那個倒黴的家奴像被一輛時速七十公裏的公交車迎麵撞中,雙腳離地向後倒飛出五六米遠,砰一聲倒在地上激起一團煙塵,滾了幾滾就不動了,大家分明看到,他整張臉都變了形!
??這一下大家都愣了,就連正在毆打莊戶的那幾名家奴也停了下來,驚疑不定的打量杜鬆,這才發現不知道什麽時候圍觀的人群裏多了二十名身材高大壯碩的軍漢,個個都身披用整塊鋼板打造而成的鐵甲,戴著鋼盔,四肢由綿密的鏈甲包裹,密不透風,腰間配著長刀,殺氣騰騰,他們心裏不禁打了個突。一名臉上有道蜈蚣一樣的傷疤的家奴壯著膽子上前指著杜鬆的鼻子罵:“你們是哪個衛所的,敢到這裏來鬧事?你們知道這裏是什麽地方嗎?”
??杜鬆懶得理他,把目光投向龍岩峰。
??龍岩峰走到驚恐萬狀的農婦麵前,溫言問:“怎麽回事?”
??農婦緊緊抱著女兒,驚恐的後退,說不出話來。
??她懷裏那個哭得眼都腫了的小姑娘顫聲說:“我們家……我們家租子沒交上,盧公公讓我給他作小妾……”
??龍岩峰勃然大怒:“一個死太監還要納妾?他媽的,反了天了!”怒衝衝地衝杜鬆吼:“給我打!往死裏打!”
??杜鬆同樣大怒:“一個死太監也敢納妾?找死!”一拳搗了過去,指著他鼻子罵的那名家奴慘叫一聲,被打得向後倒飛出去,捂著肚子滿地打滾,爬都爬不起來。杜鬆撞入家奴中間,如虎入羊群,一拳打飛一個,一腳踹飛兩個,肉體狠狠地砸在拳頭上發出的聲響令人牙酸兼蛋疼,那場麵很黃很暴力。那幫家奴做夢都沒想到這個黑子居然這麽能打,他們都還沒反應過來,帶著數百斤力道的鐵拳就打到麵前了,他們唯一能做的就是向後飛出去,滾的滾爬的爬。杜鬆本身就力大無比,又戴著鐵手套,挨他一拳筋斷骨折都是輕的,轉眼之間七八名凶悍的家奴全部被撂倒,殺豬般的慘叫聲不絕於耳,那叫一個熱鬧!
??這下子整個宅子都被驚動了,大群家奴手持刀棒衝了出來,一名四十來歲的太監帶著一身酒氣,在數名家丁的陪同下出現在門口,怒衝衝的叫:“哪來的狂徒,竟敢在咱家門口鬧事?我看你們是不想活了!”
??龍岩峰懶得跟他廢話,直接下令:“往死裏打!”
??杜鬆咧嘴笑:“好咧!”一馬當先向那幫家奴猛衝過去。那二十名榆林少年更是爭先恐後地撲向家奴,掄起包在鐵手套裏的鐵拳就打,有幾個手特別黑的掄套在鐵鞘裏的馬刀照著家奴的頭猛砍,挨一下就是皮開肉綻。他們都是從小就苦練武藝,打架鬥毆那是家常便飯,更上戰場跟韃靼人正麵廝殺過,無論是膽色還是身手都遠勝這些平時隻會欺負一下普通莊戶的家奴,隻一個回合,他們當中絕大多數人便被揍翻在地,一頓拳打腳踢打得哀哀直叫。杜鬆更是一手掐住那個太監的脖子將他拎起來擲在地上,險些就摔散了架。不等那太監慘叫出聲,龍岩峰便上來照著他一頓狠踹,邊踹邊罵:“狗日的死太監,都給閹了還不死心,還要納妾!你算什麽東西?人家辛辛苦苦將一個女兒拉扯大是給你作踐的啊?你的心怎麽就那麽黑呢?我打死你,我打死你!”
??杜鬆在一邊直翻白眼,暗說:“說得好像你自己不是太監似的!”
??莊戶們見那個倒黴蛋給踹得滿地滾,大為解氣,紛紛叫:“打得好!打得好!”
??那太監先是被杜鬆摔得骨頭都散了,接著又被龍岩峰踹和五髒六腑都要顛倒過來,差點沒昏死過去。他鬼哭狼嚎:“要……要納妾的管莊的盧公公,不是我啊!”
??龍岩峰愣了一下,踹出去的腳生生停在半空:“你不是盧管事?”
??那個倒黴蛋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可憐兮兮:“我隻是盧管事的堂兄,我姓陳啊!”
??那一腳縮了回去,然後加倍用力的腳過來,踹得他跟皮球似的直飛出去:“你堂兄是種豬,你也不是什麽好東西!”踹完了,隻覺得神清氣爽,拍拍手,一扭頭,隻見那幫榆林少年已經將所有打手都揍得不成人樣了,大感滿意,拍拍手,說:“我們進去!”背負雙手,頭顱高昂,鼻孔朝天的朝裏麵走,而以杜鬆為首的那二十名騎兵也是有樣學樣,鼻孔朝天,不可一世,橫衝直撞,活脫脫一群撞進了民居的野豬!
??莊戶們看得目瞪口呆:
??“這幫家夥哪來的呀?這麽橫!”
??“比盧管事的家奴還橫!”
??“看他們這裝束,是軍隊吧?軍隊跑到皇莊來幹什麽?”
??“可能是皇上看不慣盧管事胡作非為了,派軍隊來找他算賬吧!”
??“你想得美啊,皇帝才不會管我們的死活!”
??“可他們盔甲精利,分明就是羽林軍啊。”
??“得了吧,羽林軍我又不是沒見過,可沒這麽精神!”
??“那你說他們是打哪來的?”
??“鬼知道,反正隻要他們整治得了姓盧的就行了!”
??“對,這叫惡人自有天收!”
??看得出,盧管事的人緣非常差,所以看到有人來找他的麻煩,莊戶們沒有半點要幫忙的意思,相反還巴不得這幫一看就蠻橫無比的家夥狠狠修理他一頓,就差沒搬小板凳找袋瓜子等著看好戲了。這也很正常,皇莊莊戶跟管莊太監的關係都是勢同水火,管莊太監要倒黴了,他們高興都還來不及,去幫忙?先問問其他莊戶的拳頭同不同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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