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鴻門宴上顯崢嶸(五千大章來襲,投票、收藏、推薦好友!)
整個下午,軍營之中不時傳出陣陣划拳、行酒、呦呵之聲,其間自是不忘「吹噓」王縣尉的神勇,「誇耀」破浪都的戰績,原來的縣兵們看向王師範的眼神兒於感激信任之中又多了崇敬,破浪都自身形成的強大氣場,也可以說是破浪風氣,對加入其中的新人無疑是極具影響力的。
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
李獻畢竟是上過戰場的人,心中明白遇到這樣「有智不擅動兵戎,有信必賞罰分明,有仁則愛兵如子,有勇爭勝可為兵先,有嚴定治軍有方」的主將,是每一個投身軍旅士卒的萬幸,不可多得!
這也是他曾經的渴望,原本早已心灰意冷,在這烈酒和淳樸而勝似親情的戰友情澆灌下,眸中靈動漸漸浮現神采,沙場覓功名的雄心,再次燃起!
那半米高的一大壇酒雖多,但現在破浪都已有三百名弟兄,兵馬漸雄,平均下來每個人也就八兩酒而已,能喝得過癮,卻不至過多,須知今夜可有一場鴻門宴!
在太陽漸漸落山的傍晚時分,紅彤彤的晚霞映照下,微風有意無意吹過,酒已經喝乾了,兄弟們還有些意猶未盡。
劉鄩半開玩笑地解釋著,「兄弟們,今天就先喝到這裡,別忘了,王縣尉今晚還要去張縣令府上赴宴呢。
這要是再遇見不長眼的山賊,就需要大傢伙兒操刀上陣了。要是喝得雙腿發軟、雙手打顫、騎不得馬、拿不起刀可就不美了,咱破浪都丟不起那人,是不是這個理兒!」
經劉鄩這麼一說,眾人都想起來了,白日張縣令確實在城門前邀約王縣尉今晚赴宴的。
雖然不理解城裡怎麼會遇到山賊,但既知王縣尉有事,那就不便再喝了。
於是,眾人忙說:「劉副都頭說的對,不能耽誤縣尉大事。」 記住網址http://m.bqge。org
王師範趁著這個機會,站起來說道:「今晚我去赴宴,營中之事全權委託劉副都頭,眾軍不得違令!」眾人起身應是。
隨即,王師範跟著又宣布一個新的任命,「原縣兵兄弟彼此熟悉,先暫編為一隊。
這幾日好好吃上幾頓飽飯,養養身子,再逐漸恢復訓練。咱們破浪都沒有孬種,但戰場刀槍無眼,只有平時多吃苦,才能戰場少流血。
現我任命,李獻為副隊長,暫代隊長之職,待日後立功再行擢拔,其他人原職不變!」
聞聽此言,原縣兵緊繃的表情不易察覺地鬆弛下來,原本還有些擔心被打亂編製,王縣尉再安插心腹掌握軍權,此時才知道是自己小人之心了,人家王縣尉是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李獻心中的激動遠超眾人。他十五歲從軍,到今日已近十年,停在什長上也有幾年了,要不是戰場上殺敵立功,可能現在甚至還只是一名普通士卒,升遷無望。
初遇王縣尉,就被委以副隊長重任,心中頓時升起一股「士為知己者死」的豪情,回應聲中多了無限真誠,「謝縣尉擢拔,屬下定不負所托!」
隨後王師範向自己的營房走去,準備休息片刻再去赴宴,分配營房和布置警戒等事都交給了劉鄩安排。
距離營房還有幾步遠時,牛存節急走兩步附耳道:「縣尉,李獻在後面鬼鬼祟祟的,一直跟著我們。」
王師範轉過身沖著李獻一笑,而李獻也覺得自己有些扭捏了,臉刷的一下就紅了。王師範向他招招手,「老李,到我營房中坐會兒。」
李獻放下心中疑慮和適才的一點尷尬,緊走幾步。待二人進入營房,王師範拿起水壺一掂量兒,微微有些發燙,知道是牛存節細心,早早安排人燒好了水。
隨即滿上兩杯,招呼李獻道:「老李,咱們坐下聊。我看你好像有什麼心事,如果方便,就說給我聽聽,說出來也能舒服些。」
李獻看著王師範親切而真誠的關懷目光,終於打定注意,「縣尉,您拿我們當自己人,我也不能藏著掖著,該說的話我得說!
您初到博昌縣,可能不太了解這邊的情況。其實縣中的縣丞、主簿、司戶佐、司法佐等人都跟張縣令一個鼻孔出氣,向來不待見我們這些兵魯子。
平日里只見他們敲詐勒索,要是想從他們手裡要出一文錢,哼,那比登天還難!
之前縣尉說要替兄弟們討回欠餉,兄弟們都領情,但要是張縣令等人為難縣尉,這欠餉不要也罷!」說完幾句話,好像耗盡了渾身的力氣,心裡反而如釋重負,人也輕鬆下來。
王師範把一個杯子推向李獻,說道:「老李,先喝口熱水解解酒。你的心意我明白了,放心吧,該是兄弟們應得的,我必須出頭。若是他們黑了心,就是不給,到時我們再一起想辦法,總之,不能讓我的兄弟們吃虧就是!男兒流血不流淚!」
李獻見王師範話都說到這個份兒上了,徹底放下顧慮,推心置腹道:「兄弟們都聽縣尉的,一切全憑縣尉做主!」
隨後王師範簡單交代一下破浪都的規矩,順便鼓勵李獻幾句,「老李,好好乾吧,只要盡心儘力,我不會虧待兄弟的!」
李獻心領神會,口中連連稱是。又過了一會兒,見該說的都說了,李獻識趣地告辭而去。
王師範吩咐牛存節去把王猛叫來,自己連喝兩杯水,解解酒後心中的燥熱,之後斜躺在床上,小腿搭在床沿兒,沒有脫靴,只是想小憩一會兒。
很快牛存節就把王猛找來,正要進去通報之時,王猛拉住他的胳膊,用嘴一撇窗戶。牛存節順勢往裡看去,見縣尉正在休息,就停住腳步和王猛在營房之外的窗前等候。
此刻王師範心中想著赴宴之事,越想越是精神,絲毫沒有困意,只是微閉雙目養神而已。
感覺過了好久,也不見牛存節回來稟報,卻若有若無般傳來細微地咬牙切齒或悶哼之聲,索性睜開雙眼,欲出門看看情況。
剛一起身坐起,就見窗外立著兩個寬厚的背影,正是王猛和牛存節。待走近一看,二人兩隻蒲扇般的大手緊握著,手上青筋暴起,顯然是在角力。
「這倆貨挺閑啊!」不覺心中會心一笑,這其實就是武人的爭勝之心,簡單直接、甚至粗暴。不過,這般交往產生的戰友之情也沒有絲毫雜質,上了戰場值得以後背相托。
見二人一時也分不出勝負,王師範就出言打斷道:「好啊,你倆既然閑不住,索性跟我一同去赴宴。」嘴角標誌性的上翹,有點小壞,熟悉他的王猛頓時激靈靈一個冷顫。
說著,王師範邁步走出營房,二人聞言忙快步跟上,還刻意控制著呼吸,只是不時地抹一把額頭汗水。二人身後的一夥親兵,看著剛才還氣勢洶洶非要分出高下的王隊長和牛什長,此刻卻是這般小心翼翼的樣子,心中暗笑。
因為之前已經和劉鄩商量好了,王師範只是讓營門前一名執勤士卒去通報一聲,自己就帶著王猛和牛存節,還有一夥親兵,直奔張敬先府邸而去。
雖說並不認得路,可是整個博昌縣城誰人不知張縣令的府邸!隨便跟人一打聽,尋路卻是不難。
不多時,一行人在一處門庭豪闊的府邸前翻身下馬。
只見張敬先立於門前台階之上,滿面春風,掛著人畜無害的笑意,身後站立四人,想來應該是縣中同僚。
王師範讓親兵們在府外等候,獨留王猛和牛存節不離左右,上前抱拳施禮道:「末將來遲,有勞張縣令親迎。」
張敬先走下台階,伸手虛扶,拉上王師範手臂,以示親熱,邊走邊說道:「賢侄莫要見外,到我這裡,就如同在家一般。快快隨我進府,接風酒宴早已備好了。」
故作親密之態,為人很是圓滑,卻與其兄張霸先迥異,但僅憑這些微末伎倆,可不是「又帥又小壞」的王師範之對手,須知話劇小戲骨也是有演技滴,何況人家還自詡身兼影帝之資,那叫一個賤氣泛濫不可敵!不可敵也!
王師範秒進狀態,小白臉上自然切換受寵若驚的樣子,給人一種涉世未深的感覺,很到位,只是心中壞壞地有些得意,「演戲,我才是專業的!」許久未曾出現的師師那騷氣之心又蠢蠢欲動。
待得眾人步入宴會之所,細心的王師範發現屋中陳設頗為不俗,演員必須熟悉場景,這是基本功。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張裝飾華麗、體大渾厚的餐桌,桌旁放置幾個月牙凳,凳面略有弧度呈半圓形,想來坐上去應該很舒服,下面是四條雕花腿,腿間還墜以彩穗裝飾。
廳內其他傢具也皆為木質,頗為考究,四壁多以栩栩如生的木畫、漆繪點綴,雅緻中暗喻主人的豪奢。
王家向來崇尚簡樸,王師範更是胸懷百姓疾苦,對這種只顧自己享樂,不顧百姓易子而食的父母官,心中最是痛恨!只是此時不便發作,充分展現著紮實的演技,與眾人周旋著,小戲骨大戰黃世仁。
眾人落座后,唯有王猛和牛存節二人立於王師範身後,剛毅微黑的臉龐上沒有多餘的表情,或者說就是面無表情,帶著軍旅之人天然的粗獷,猶如兩尊門神,威嚴鎮諸鬼,就沒有門神嚇不死的黃世仁!這也是兩兒悶壞的貨色,當然槍口必須一直對外,在小戲骨王師範身前必須是乖寶寶,不怕小戲骨壞,就怕小戲骨有演技!
張敬先幾番邀請入座都被二人生硬拒絕,王師範打起圓場,「他們在軍中待久了,都是死腦筋,讓張縣令見笑了,我這裡代這兩個莽漢以酒賠罪了。」拿起面前已斟滿的金樽一飲而盡。
張敬先連連擺手,「賢侄這話可就見外了,大家都是自己人,日後也要一同共事,可談不上什麼賠罪不賠罪的,呵呵,我陪飲一杯。」說著也幹了樽中之酒。
隨即又給王師範和自己滿上,接著說道:「今日是我王家賢侄上任吉日,我等同僚當以酒為賀,請滿飲此杯!」笑著又端起金樽。
其餘四人也紛紛出言賀道:「恭喜王縣尉高升。」
王師範略顯靦腆,口中稱謝,隨著眾人又飲一樽。
三巡酒後,幾番交談下來,王師範也知道了另外四人的身份,和事先的猜測不謀而合。
張敬先左邊第一位是縣中的二把手縣丞,其餘三位分別是縣中主簿、管理戶口的司戶佐和刑獄審訊的司法佐。
見場面話說的差不多了,王師範進入了主題,說道:「張縣令,諸位同僚,小子初到任上,卻遇到難事。原縣中之兵上門討要積年欠餉,還望張縣令幫幫忙,把這欠餉補上,否則這兵委實難帶,易激起兵亂啊。」
「哎,賢侄不知啊,這博昌縣已欠收數年,歷年的貢賦早已很難湊齊。這些年還能供養他們一口吃的,沒餓死人就算萬幸了。
今年縣中更是財源枯竭,實是再難負擔。不久前,本縣萬般無奈下才不得已遣送三百人,只留下縣兵十人,這已經是博昌縣能養活的最大兵力了,要是尚能拿出糧餉,何至於此啊!」張敬先面露難色,誇張地抱怨道。
那司戶佐接言印證道:「張縣令說的都是實情,下官負責掌管縣中戶口,這些年亂賊四起,農戶或從賊,或死於亂中,離鄉者更是多矣,縣中之民早就不足昔年半數,原本的納稅之田也已雜草叢生,民生凋敝、交易不興,錢糧何處來?又哪能負擔起三百名縣兵的糧餉呢?不怕王縣尉笑話,十名縣兵所需,都已動了張縣令的私財,難啊!」
主簿眉頭瞬間緊鎖,戲接得不錯,好似愁苦,「這博昌縣中賦稅幾何,本官最是知曉了。每年到了交稅之時,都是要急得焦頭爛額。上面催的實在緊啊,我等即使砸鍋賣鐵、多方籌措,也是杯水車薪、萬難湊齊!」生生把黃世仁說成楊白勞了,真是豈有此理!
縣丞和司法佐也隨聲附和,四人眾口一詞,那就是:要錢沒有!要命你敢?
小戲骨王師範身後兩位友情客串的門神,看著滿桌珍饈美味和四周奢華考究布置,再聽著四人那令人作嘔的「哭窮」之語,不由得虎目怒視!
「你們到底是演黃世仁,還是楊白勞啊?」當然,這句台詞只能出自師師的記憶。
王師範亦是俊容微抽氣不過、劍眉上挑三分怒,心中暗恨,「看這架勢,真讓李獻說著了,這錢是一文也要不出來了,更別提救濟牛家村了!」
「那就讓高潮提前上演吧!」王師範嘴角上翹,露出標誌性的小壞,在桌下沖後面勾勾手,這是來時路上與王、牛二人約定的暗號。
牛存節秒懂,跟王猛交換了一個眼神,轉身向門外走去,時間不長,手中拎著一個微微泛著殷紅的袋子,又回來了。
王師範略一點頭,牛存節就將袋中之物倒出。屋內頓時被一股血腥之味瀰漫,張敬先與其餘四人忙以手掩鼻,扭頭不敢直視。
王師範又是嘴角微微上翹,招牌表情笑得更加燦爛,話音之中褪去羞澀靦腆,無須濃墨已染三分殺氣,聲調陡然挑高,若有陰風吹過,「張縣令的難處,本官已經知曉,也不便強人所難。這裡有六百隻耳朵,是本官在博昌縣境內剿賊有功的證據。我朝向來注重軍功,亦有慣例,這賞銀卻是不得不發!」不再商量,大秀肌肉,反客為主。
五人終是文官,早已嚇得魂不附體,他們現在相信,王師範絕非善與之輩!地上那六百隻耳朵,就是他的獠牙,就是赤裸裸的威脅!他們猜對了,可惜沒有獎。
張敬先再也顧不上刁難了,把黃世仁與楊白勞的劇本扔到一邊,慌張道:「賢侄莫急,這軍功肯定是要賞的。只是縣中確實有困難,需要上報州里請賞。這一來一回尚須時日,還望賢侄容我三日,定有佳音。」
王師範見預期效果達到,就以軍中有事為由告辭而去。一場好好的鴻門宴,囂張的竟然是「劉邦」,小戲骨威武!
等到送走王師範等人,張敬先忙令家僕清掃廳中的血腥。五人也沒有心情和食慾了,於是就到書房中商量對策。
一直不曾出言的縣丞,面露憂色道:「這王家大郎,小小年紀,卻是個狠角色,這事倒是有些難辦了!給他,就誤了張將軍之託;不給,事情可能會鬧大。若是鬧到安節度那裡,揭出我等剋扣軍餉之事,恐罪責難逃啊!」
其他三人也是點頭稱是,一副愁眉苦臉的模樣。一想到那血淋淋的威脅,不覺間脖后冷風直冒。
張敬先閉目良久,不發一言,待按下內心的慌張,睜開雙眼,面上恢復了往日的笑容,只是微眯的眼角暗示著張家人骨子裡的狠厲,只聽他慢悠悠道:「想要賞銀?行!不過,他得有命花才好!」
四人聞言,眼神閃爍間多了幾分異彩,忙求教道:「縣令有何妙計?」
只見張敬先不急不緩,從懷裡拿出一封信,在手中把玩猶如珍寶,陰冷道:「家兄數日前來信,說到天平鎮已然發生叛亂,朝廷定會讓我平盧鎮出兵平叛。只要旨意一到,他就力薦那王家大郎隨軍效力,這兩軍陣前,可是生死不定!按時日推算,想來就在這兩三日間,必有軍令下達!」
語畢,奉承之音響起,「果然還是縣令棋高一著,那王家大郎雖有幾分狠勁兒,然畢竟年幼,豈會是縣令對手!」
書房內又恢復了歡聲笑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