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半瓢子的經曆——解官兵之圍
水火娘娘一聽,半信半疑,說:“你什麽辦法,快說來聽聽。”
??半瓢子說:“我聽我爹說。。。。。。”
??“等等”,水火娘娘打斷他的話,問:“你不是說,從小沒爹沒娘,是被人撿去的嗎?怎麽又冒出個爹來?”
??“哎呀,這是我在被南楚軍抓去,扔在礦井裏的時候,有個叫廖雄的人,五十多歲,人很好,是他臨死前設計,讓我逃出礦井的,當時,我跪在地上,曾叫過他一聲爹,所以我才這麽說。娘,你別介意。”
??“不介意,不介意,這說明你心地好,懂得感恩。說說,你爹怎麽講?”
??“他是個獵人,有一次上山打獵,被一群狼包圍了,他在山的一個突兀出來的峰頂,這些狼都在峰的下麵,山坡也不過幾十丈,這些狼擺好了進攻的態勢,但都沒有動,因為其中這隻頭狼沒有發出號令。隻要頭狼一動,這幾十匹狼,就會閃電般衝上來,將他撕成碎片。他憑著經驗,從狼群中找到了頭狼,就利用它還沒有動的這短短一點時間,用身上的火石點燃了身邊的茅草。那時正是深秋季節,草枯了,一點就著。風卷火,火隨風,四麵的茅草熊熊燃燒起來,他躲在一塊岩石上,眼看著這群狼立即驚慌失措起來,不等火勢燒到它們身上,轉身就逃,就像一支潰敗的軍隊。我爹就這樣化險為夷,安然無恙。”
??水火娘娘一聽,茅塞頓開,“哈哈哈”仰天長笑,那豪爽的樣子,真如那些七尺男兒。笑畢,拍了拍半瓢子的肩,說:“我明白了,用火退敵!每條路進山的一段,四麵都是山崖石壁,我們可以在鐵桶上麵澆上鬆子油,滾下去,四麵開花。然後同時衝殺下去,官兵在潰亂之中,逃命要緊,哪裏還有衝殺的氣勢。好,幹兒子,你為我們大涼山立下一件大功。”
??當下,水火娘娘分派四位當家頭領,帶領弟兄分頭行事,同時補充了一句:“活捉孫大財,我要用他來祭旗,犒賞眾兄弟。”
??憑著大涼山的山勢,半瓢子的退敵之計果然有用,山路又陡又窄,一隻隻鐵桶從山上滾下來,走在前麵的,看到接二連三的火桶從天而降,想逃都來不及。前麵的倒了,隨著火桶一起滾下山路,後麵的如何擋得住。一批壓倒一批,山上的弟兄趁機殺了下去,各路官兵潰不成軍,死傷無數。帶隊的將領也在狹窄的山道上被火桶砸倒,甚至被亂軍踩死。
??水火娘娘親自帶領數百弟兄,悄悄潛到後山。那裏都是懸崖峭壁,在一塊突出在半空中的崖石下麵,有一條羊腸小道,可以通向山下,不知是哪朝哪代,山上的人開辟了這條逃生通道。為了方便和安全,水火娘娘用了一年多時間,在這塊崖石旁邊,鑿通了通往崖下小路的密道,上麵用亂石偽裝,不知情的根本看不出這裏的蛛絲馬跡。這個秘密,孫大財自然也知道。所以,官兵一定蹲守在機關密道的出口處,守株待兔。水火娘娘仿效前山的方法,用一些鬆枝火把點燃了,一個個扔出去。果然,有一支官兵守在洞口,突然遭遇火把的襲擊,猝不及防,有的掉下山崖,有的渾身著火喊爹叫娘,亂成一片。官兵在這條不過兩尺寬的山路上,亂成一鍋粥,互相踐踏,死傷過半,倉皇逃竄。
??這一次的大涼山之險,總算解除了,有關生死存亡,水火娘娘不由得心中後怕,手扶額頭,連說慶幸。
??半瓢子這下立了功,山上的人對他更是刮目相看,眾當家都極力挽留他多住數日,但他心裏有事,坐立不安,最後,水火娘娘也不再強留,親自送他下山。本想派兩名會武功的兄弟隨從,半瓢子一個人獨來獨往慣了,沒有答應。分別時,望著他一人單騎絕塵而去,外剛內柔的大當家,居然冒出了晶瑩的淚花,她,畢竟是一個剛做了娘的女人。
??一路奔波,走走停停,從離開龍虎鎮算起,不知不覺也有五年了,總算這個藍布包袱還在。半瓢子到了廣東後,先去楨州尋找鏡明和月明兩位大師,卻是不見蹤影,廟裏和庵裏的師傅都說,五年前外出雲遊,至今未歸!無奈之下,他隻得在廣州城的一條小巷裏租了一間小屋,安頓下來,幸虧水火娘娘給了他一筆盤纏費,日用開銷暫且無妨。
??就在四天前,他看到了朝廷要絞殺原樞密院副使、大理寺卿葉正宏的告示,他的罪名就是五年前為陳京澤和陳京庠求情。雖然五年過去,半瓢子也老成持重了許多,但還是按耐不住心中的一股怒火,陳家無緣無故被滿門抄斬不算,連替他求情的人,在關了五年後,還要被絞殺。這世上沒有王法,難道連天理也沒有了嗎?
??他每天都到刑場上去轉一下,沒有過多逗留,今天是第五天,也是最後的期限了。葉正宏為陳家坐了五年天牢,今日即將被絞殺,南漢這個皇帝真的是心狠手辣。陳元杼姐弟如不是這狗皇帝下旨追殺,又豈會落到在龍虎鎮慘遭殺害的地步。望著高台上那個被折磨的人不人,鬼不鬼的大理寺卿,半瓢子的牙齒咬得咯嘣咯嘣。每天,他都會有一種衝動,衝上去,救下葉正宏。盡管自己是在用雞蛋碰石頭,但哪怕把自己的命拋在這裏,也至少讓天下百姓知道:這世上還有人為伸張正義而不惜獻出生命!
??可是,每當這個時候,五年前他和陳元杼分別時,她把這藍布包袱塞給他時,那種像托付生命一般的眼神,那句話,總會在腦海中出現,使他冷靜下來:這是陳元杼交給他的一個使命,即使找遍天涯海角,也要完成。想到此,他就會克製自己,含淚離去。
??今天是他呆在刑場時間最長的一天,因為四周加派了官兵把守,不準隨便離開,所以,他還逗留在那裏。卻給細心的月明看出了他內心的不安和欲行又止的矛盾。
??世上有些事真的很難解釋,半瓢子苦苦尋找五年多的月明和鏡明,就這麽碰著了。一見之下,半瓢子一眼就認出了麵前的這一男一女,兩個中年人就是當年在東升客棧裏,懇求他們出手,相助陳元杼姐弟的兩名僧人。而月明和鏡明自然也絕不會忘記,這個在龍虎鎮上,想憑一己之力救下陳元杼姐弟的年輕人,
??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雖僅僅是一麵之緣,其間又相隔這麽久的時光,但如今相見,卻如共同經曆了生死考驗的知交一般,相擁之下,熱淚奔流。
??半瓢子把陳元杼鄭重托付之物交給了鏡明和月明兩位大師,肩負的重任總算完成,頓覺渾身無比輕鬆。月明問及他今後的打算,半瓢子顯得有些迷茫,搖了搖頭,說:“如今我已是一無牽掛之人,繼續漂吧。當年被南楚兵抓進銅礦,在那個暗無天日的地獄裏,廖雄曾對我說:如今這世道,諸侯稱霸,大好江山成了被群狼搶奪的一塊肥肉,隻是苦了天下百姓,忍饑挨餓,還要遭受戰爭災難。到處都一樣,我也不知道到何處去。”
??月明聽後,朝鏡明瞧了一眼,笑著說:“你沒有名字,我也隻好隨著叫你半瓢子。這五年的艱辛,隻為了完成陳元杼的囑托,你是一個有擔當的男人。你和元杼也是萍水相逢,隻是因為一時好奇而去探望這姐弟二人,你們之間並無淵源,更無交情,你平白無故的就接受了元杼的重托,所以,你更是一位令我們敬佩的俠義之士。如今,你肩上的重任已經卸下,但是,你難道就不想見一見你幾乎是用生命去完成的托付你的人?”
??半瓢子聽了這句話,頓時變得神色淒然,目中淚花晶瑩,說:“月明大師,元杼早已不在人世,這是我在龍山上親眼所見,雖有些懷疑,但隻怕也是自己的幻想而已,若要見她,隻怕是。。。。。。”
??半瓢子還沒說完,月明和鏡明就哈哈大笑起來。月明說:“你上龍山看到的是人形石上的一具人的骸骨,是嗎?”
??“是的。”
??“可是,這並非是元杼,而是替代她的指揮使,元杼早已被我救下來了。”
??這個時候的半瓢子,可真是成了泥塑木雕,好半晌,才將信將疑的問:“是真的嗎?我見到的那具骨架,果真是另有其人?那麽元杼的弟弟呢?”
??鏡明笑著說:“也被我救了。”
??半瓢子突然間像發了狂似的,一會兒抱住了月明,一會兒抱住了鏡明,然後,他好像肚子裏有無數的話要說,卻什麽也說不出來,“哈哈哈”的笑起來,而淚水如開了閘門的洪水,洶湧澎湃的衝出眼眶,一串串的在臉上滑下來。
??等到半瓢子心中這一陣“狂風驟雨”過去以後,月明才把她和鏡明如何救下陳元杼姐弟,以及此後幾年的經曆,簡要地講述一番。照半瓢子的心情,恨不得馬上能見到陳元杼,但是月明沒有答應,身處險境,時時處處都得小心謹慎。她隻希望半瓢子不必急著去別的地方,而是留下來幫助元杼姐弟完成複仇大業。正好,鏡明在外租住,孤身一人可以做個伴。
??聽到此,半瓢子還會有什麽猶豫,自然一口答應,隻盼望能夠早一日見到元杼。可能他自己不明白,但月明和鏡明自然清楚,這個年輕人的心,已經被陳元杼占滿了。
??過了一日。這一日,對於半瓢子來說,從未感到如此漫長。他在龍山上見到的情景,雖然迷霧重重,但又何嚐不能解釋為對自己的一種安慰呢,希望,又有什麽用,就在隨著時間推移,希望成為絕望的時候,竟然聽到了陳元杼還活著的消息,這對於他來說,已無法形容內心的激動和興奮,他甚至罵自己沒出息,居然會對龍山上的推測產生懷疑。
??陳元杼姐弟倆沒死,多虧兩位大師,他差點跪下來向他們磕頭拜謝,他忘卻了,自己與陳元杼姐弟,隻不過是有一麵之緣的陌路人。
??這天晚上,月明走進鏡明這個院子時,後麵跟著兩個人,兩個年輕人。月明給他介紹,一個叫李東白,一個叫柳重生。
??半瓢子都不認識。
??的確,他如何會認識,在龍虎鎮葫蘆村,陳中軒病重在床,根本沒能看見他的臉,而在示眾時,臉被亂發遮住,也看不清。再加上五年來的變化,一個少年早已成為青年。再看著李東白,半瓢子感覺有點熟悉,總覺得有似曾相識的感覺,但是搜腸刮肚,到最後也隻能不好意思的搖搖頭,說:“月明大師,不認識。”
??這時,李東白的眼睛已經蒙上了一層淚水。關於半瓢子在這五年裏的經曆,月明都講給她聽了。五年前,當這個說話帶點油滑的年輕人,突然敲開葫蘆村小茅屋那扇破板門時,從滿腹懷疑到漸漸相信他並無惡意,直到緊急關頭對他托付重任。同樣,五年過去,生死兩茫茫,李東白對此甚至已不抱任何希望。天底下會有哪個人,對一個僅有一麵之緣的陌路人所托付的事情如此放在心上,甚至於他所知道的消息是,陳元杼姐弟已經被處死了。
??李東白一眼不眨地望著他,同歲,二十二了,這五年裏吃的苦仿佛都刻在臉上,當初還帶著明顯的稚嫩和有些玩世不恭的神色,如今已不見蹤影,替而代之的是經過曆練磨難之後的成熟和堅毅,也更加神采飛揚。
??李東白控製不住內心的感激,竟一大步跨上前,毫無顧忌的張開雙臂,抱住了半瓢子。抱得緊緊地,哭泣著說:“你真的認不出我了嗎?這五年裏你為我吃了這麽多苦,你為什麽這麽執著?為什麽?傻瓜!”說著,用拳頭輕輕捶他的肩。
??半瓢子這下真的懵了,看著這個叫李東白的青年如此神態,真讓他掉進了十裏迷霧之中,不知所措。
??他隻能把迷茫的目光投向月明,想問明白其中的原因。但他看到的,是月明臉上欣慰的笑容和目中閃爍的淚光。
??過了一會兒,李東白終於平靜下來,麵對還處於一頭霧水中的半瓢子,“撲哧”一聲笑了出來,擦去淚水,說:“半瓢子,謝謝你。”說著,深深的鞠了一躬。
??“幹嘛呀?鏡明月明兩位大師,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呀?”
??月明笑著說:“原因很簡單,因為李東白就是陳元杼。”
??這句話一出口,半瓢子吃了一驚,然後,體內的血像是一股腦兒都湧上來了,把這顆心衝擊的要從喉嚨裏蹦出來。他簡直不敢相信,一時話都說不出來,隻是朝李東白看。
??李東白又錘了他一拳,說:“姑姑說的是真的。是不是我變成個大男人,你就不想認我了。”
??半瓢子聽了這句話,這才恍然大悟,再朝李東白臉上細細一看,果真不錯:“陳元杼!”
??李東白點點頭。
??一陣狂喜,無法形容的激動,使半瓢子忘記了應有的顧忌,竟然抱住了李東白轉了三個圈。
??“放下來,放下來”,李東白大喊,雙拳打他的肩。
??半瓢子這才忽然意識到,李東白就是陳元杼,是個姑娘。連忙放下,脹紅了臉說:“元杼,啊,不對,東白,我太激動了,對不起。”
??“我也是一樣。來,認識一下,”說著,他把邊上的柳重生拉過來,說:“這是我弟弟。”
??“陳中軒!”
??“現在叫柳重生。”
??接下來,又是一番長長的敘談,這些內容裏,無不包含著相互間的這份沉甸甸的感情。
??正說著,月明突然想到了一件事,對鏡明說:“師兄,半瓢子沒爹沒娘,我說嘛,你不如撿個便宜,把他認作義子吧。”
??鏡明說:“半瓢子我看得中,隻是不知,他願不願意。”
??半瓢子一聽,大喜,連忙雙膝跪地,行了大禮。
??鏡明扶起半瓢子,說:“如今,你是我的義子,就和我住一起。這裏還有重生和黃薇作伴。隻是,我想你也該有個名字,我這‘鏡明’是法號,‘鏡’不能作為姓,怎麽辦呢?”
??“有了”,李東白說,“和‘鏡’聽音是‘風景’的‘景’,可以作為姓。不如就叫‘景陽’吧,美好的意思。”
??大家都讚成,半瓢子感動的話都說不出來了。是的,二十二年漂泊的生活,到今天終於這艘船靠岸了,還有了自己的名字,自己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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