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房尚書的糾結
這份關於假錢案的奏折，終於交出去了。今天上朝的時候，他還在猶豫，他對於用這種最為直接的方式，將太師的罪行稟告皇上，不知皇上會有怎樣的反應，他的心裏毫無把握。鄭太師不僅被皇帝視為左膀右臂，更有一個被寵幸有加的女兒鳳貴妃。所以，當房浩中來到刑部大牢，見到太師、林森、鄭有承等一幹犯人時，他嚇得心差點從喉嚨裏躥出來。他不敢相信，也不能相信，這樣的破案結果。
??但是，當身上帶傷，勉強能夠走動的袁剛，把一份份證據放到他麵前的時候，他方始明白：這是鐵的事實。
??這一幹犯人都是昨天夜裏送進刑部大牢的，昨天他們都被關在一個地處偏僻的廢院裏。借用這個廢院，是月明的主意，因為涉及到太師和鳳貴妃，她怕房尚書經不住太師的高壓，威脅和利誘，而無法拿到口供。所以，在廢院裏，鏡明當起了主審，整個過程並不複雜，先讓鄭太師、鄭有森、師爺費樹建、邵其宗、林森等五人見個麵，然後迅速將其分開，分別關入五個屋裏，師爺和林森最先承認在廣寧麒麟穀私開銅礦，將開采冶煉出來的銅製造假錢。以及在那裏拉丁招兵，擴充軍隊的事實。師爺供出，太師答應，他成就帝王霸業，封他為中書令一品大臣。而林森雖是武將，卻也經不住三盤四問，就直招了，他以為太師都和盤托出了。太師做了皇帝，封林森的官是大元帥，統掌南漢三十萬大軍。邵其宗因為山莊一戰，李東白饒過了他的家人和手下，所以，心存感激，十分配合，但他隻負責假錢的運輸，其他內幕知之甚少，隻是因為太師曾是他家的救命恩人，所以答應接下這份差事，僅此而已。
??這些人的口供筆錄，還有太師寫給兒子鄭有承的親筆信，以及鄭有承的兩封密函，一並放在太師麵前，太師看後，仰臉看著黑乎乎的屋頂，長歎一聲：“唉，謀事在人，成事在天，天要我亡啊！”說著，眼淚奪眶而出。
??審理完畢，將一幹犯人用黑布蒙住頭臉，塞進馬車，移送至刑部大牢。然後，袁剛等四捕頭拿著李東白交還的三塊令牌去交差。當時房尚書因為一天一夜沒有消息，不知破案進展的是否順利，罪犯抓到沒有，正急得茶飯不思。此時聽袁剛說，假錢案告破，一幹人犯全部落網，他那時的開心激動真是無法形容。一天沒吃飯，心上的一塊石頭落地了，方始覺得肚子餓，竟一連吃了三碗。
??然而，當他隨著袁剛走進刑部大牢，見到這五名犯人時，差點把剛吃的飯統統吐出來。
??他見到了太師，嚇得叫獄卒快點打開牢門，要進去拜見。幸虧有袁剛陪著，連忙將他拉住，說：“大人，他現在可是假錢案的第一號主犯。這案子還牽扯到另一個更大的陰謀。”
??房浩中滿臉疑惑，問：“這案子已經夠大了，還有什麽更大的？”
??袁剛湊在他耳邊，輕輕說：“私下招兵買馬，時機成熟，奪宮篡位。”
??房浩中瞪了一雙眼，麵如土色，結巴巴的問：“招了？”
??袁剛指指手中一個檔案袋，點點頭，說：“全招了。”
??“有鐵證？”
??“都是板上釘釘的鐵證！”
??注定，房浩中又有一個不眠之夜。
??他在刑部已經呆了十多年了，從普通的文書升到尚書副職，又升為正職，他有智謀，有策略，勤奮踏實，兢兢業業，為人正派，從無花言巧語，也無旁門左道。有一次，破了個殺人案，主犯是廣州一個絲綢巨商的兒子，麵對千金的誘惑，他沒有動心，把巨商的兒子判了死罪，斬立決。尤其是在乾和帝的朝廷裏，一路走到現在，真的不容易，有多少官員因為說錯一句話，或者附議錯了，丟了性命，還見得少嗎？如果眼前案犯是另外一個大臣，都要好辦的多，可偏偏是皇帝最為言聽計從的太師，要命的是，後麵還有一個鳳貴妃。
??怎麽辦？這些證據他和師爺都一一細看了，沒有絲毫破綻，完全可以按此定刑。
??“師爺，你看這案子拖一拖，看一看形勢再說，行嗎？”
??“大人，隻怕拖不了，太師不見了，他家人已經到刑部衙門報案了。再說，皇上今日回宮，鳳貴妃一定會哭訴父親失蹤的事。紙包不住火，已經進了刑部的大牢，怎麽放他出去？即使大人把這個案子壓下來，放了一幹罪犯，但太師出去後，他會放過你嗎？隻怕不僅是你和我，連咱們兩家都要被滅門抄斬呢！太師的辣手，你是知道的。”
??“可是，如是按照實情呈奏皇上，卻被鳳貴妃枕邊花言巧語一番，皇上輕信了她的話，我們又會落得一個怎樣的結果？”
??兩人在房浩中的書房裏，愁腸百結，直至半夜子時，師爺終於拿出了一個主意：把假錢案的破案詳情寫在奏折裏，皇帝行宮三日，一定十分勞累。三日裏積起來的事又多，太師失蹤，最多讓刑部多一個尋找的差事。如實這樣，能拖一日是一日，可以多點時間，再考慮兩全其美之計。
??房浩中無奈的歎口氣，說：“也隻能如此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當時，兩人一起商議著把這份奏折寫好，內容包含發現運送假錢的窩點邵家山莊，沿著運送路線追查至廣寧，發現廣寧官府與此案有關，夜探縣衙，得到兩封密函，由此找到兩個源頭——總指揮鄭太師以及廣寧麒麟穀由林森軍隊控製的銅礦和製錢工場。奏折中沒有提到李東白、黃薇、陳中軒，當然他們也不知道還有鏡明、月明參加。所有功勞都加在袁剛等捕頭身上。
??這份奏折邊擬邊推敲，足足寫了一個多時辰。房浩中根本就沒有上床睡覺，隻打了個一個盹，就去早朝了。精神高度的緊張和惴惴不安的心理，使他神思恍惚。等候上朝時，遇見中書令，互相問安後，周正祥悄聲說：“房大人，有沒有聽說，鄭太師不見了。你是管刑部的，你有沒有發現，大家的眼睛都在看你呢。我看你的臉色不好，怕又是一件麻煩事，你可要有個心理準備。”房浩中聽後，隻是苦笑，連連歎氣，一句話也不說。他不知道應該對他說些什麽，李東白是他女婿，他不會一點也不知情，但周正祥的人品他了解，絕無惡意。可惜，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否則，真會推心置腹，請他拿個主意。他又哪裏會知道，李東白這麽做的真正目的，周正祥是不會明白的。
??房浩中也算得上是老謀深算了，做了如此的兩手準備，他這樣做，月明早就預料到了，所以，把太師的罪名坐實，把“戲”做足，到時候就由不得房浩中自己了。
??事實果真如此，房浩中萬萬沒有想到太師失蹤會讓皇上如此震怒，聽也不聽，問也不問，把這團火一股腦兒燒在他的身上，竟然要將他開刀問斬。這可把他嚇得魂不附體，始料未及，在這生死關頭，什麽都顧不得了，他知道求饒是沒有用的，隻有這本奏折能夠救他性命，至於案件真相拋出去以後，結果怎麽樣，已用不著再去考慮。於是，房浩中聲嘶力竭的喊出了令大殿上每個人都為之一震的這句話。
??房浩中是這個案子的經辦人，不能讓他有任何的退縮，唯一的辦法就是逼著他走投無路，這正是月明的高明之處。
??開弓沒有回頭箭，話已說出去了，房浩中隻能朝前走了。已經沒有什麽可怕，因為他已經死過一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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