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趙忠祿的野心
坐在雲霄軒議事廳的太師椅裏，趙忠祿常常會想起爹對他說的最後一句話：要做官，官總會比強盜狠。如今，自己當上了很大的官，雖然是宦官，但權力很大。然而忽然間，他覺得還不夠。人的欲望有時候真的很奇怪，它就像一塊放了發酵粉的麵粉一樣，越來越膨脹。於是一個念頭在他腦海中出現，以後再也無法消除：有朝一日，他要替代皇上，坐到金鑾殿上的這把龍椅裏。
??這將近十年的時間裏，趙忠祿無時無刻不在為這一天的到來而做著準備：
??千方百計籠絡朝廷官員，有三分之二的大臣對他的權勢以及他在皇上那裏說話的分量十分忌憚，故而不敢有絲毫的不敬和得罪。其中，兵部尚書任玄武、大尉尤重安為保高位，對他更是巴結。左仆射楊湧宇是個擺設，遇事從來不拿主意。唯獨中書令周正祥和禮部尚書魏甫庭為人正直，盡管趙忠祿使用各種手段，仍然無效，隻有公事，絕無私交。正因如此，他才用上了綁架周冷歆的計謀，想以荷花仙子的名義獻給皇上。有女兒在後宮，周正祥就會有所顧忌。不料，常一刀失利，青竹道長敗北，讓他十分懊惱。而對付魏甫庭，他卻不急。魏甫庭的兒子魏子傑在校場比武中並不突出，他給錄用了。開始，魏子傑被巡房營任用，但後來，他讓兵部把魏子傑派到九王爺洪炅的軍隊裏，讓他去守邊關，這公子哥吃不了苦，就一定會要求他爹來通關節，幫忙把他兒子調回到京城來，這可是個大人情。
??有一天，宮裏的一個小太監來求他，說是他的舅舅有了大難，能不能救他一命？小太監的舅舅便是青竹道人，他做的惡事，犯下的罪，罄竹難書。江湖中已發出人人得而誅之的追殺令，他落荒而逃，無處遁形，最後求到在宮中當差的外甥那裏。趙忠祿見青竹道人武功高強，心中暗喜：這樣的高手正是他求之不得的，通過它他還可以帶出一批徒弟，網羅江湖中人，這是一隻不可小覷的力量。於是，他不僅留下了青竹道人，還在雲霄軒的一角辟出一塊地方，專門建造了一座道觀。所以青竹道人對趙忠祿感激不盡，隻要趙忠祿一個指令，自是全力以赴，錢二拐的本領就是這幾年裏青竹親自傳授的。
??趙忠祿做的第三件大事，就是在雲霄軒議事廳的下麵秘密修建了地下室和地下通道。這條通道一直通到雲霄軒外麵，雲霄軒坐落在皇宮的最北邊，雲霄軒的北邊高牆就是宮牆，而牆外另有一個莊院，那布局就如皇帝的行宮一般，裏麵有獨立的一個個小花園，每個花園裏有精致的房屋，豪華的裝飾。這個大莊院裏一年比一年熱鬧起來，住著一個個美貌的女子。錢二拐說，這裏是哥的後宮。趙忠祿還沒有當上皇帝，就已經開始封後納妃了。
??這局勢似乎是對他越來越有利了，如今他的權力可以說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而這“一人”，好多事情也都是在他的操控之中，不知哪一天他能夠穿上龍袍，帶上皇冠，一步登天。而南漢也不複存在，他要另立新朝。
??此刻，趙忠祿坐在太師椅裏，想的有點入神，所以，連錢二拐來到他身邊都沒有發覺，直到聽見叫聲，才嚇了一跳，把他從夢遊一般的境況中找了回來。
??“告訴你，不要用移步換影的走法，怎麽不長點記性。”趙忠祿瞪了他一眼，逼緊喉嚨說。
??“我沒有顯擺，”錢二拐湊近他耳邊說，“哥，是你想事情出神了。”
??“告訴你，這裏不要叫哥。”
??“是，總管大人。”
??“有什麽事？”
??“楨州府派人送來十萬火急奏章，不敢有絲毫耽擱。”
??趙忠祿懶懶地從太師椅裏撐起身子，接過奏章，隻看了個開頭，就把他嚇了一跳，等到全部看完，不禁麵容變色，目瞪口呆，說：“楨州出大事了！”
??原來，楨州下轄的博羅縣，衙門裏有個幹雜差的小吏，叫張遇賢，為人正直，性格豪放。他本是東莞海邊漁村的一名珠奴。父親在一次下海采珠時喪命，那時他十六歲，官差硬逼著讓他替代父親去采珠。母親哭著求著，無論如何不讓他下海。那名官差見他娘死活不放，竟然拔出刀來，對著他娘捅了過去。張遇賢眼看娘倒在血泊之中，一股無法遏製的怒火在心中燃燒起來，從門角落裏取過捕魚用的鋼叉，朝官差的後背猛戳了過去。隻聽一聲慘叫，官差的嘴裏吐出一大堆鮮血，瞪著一雙死魚眼，一頭栽到地上，沒命了。那時，娘還有一口氣，他要背著娘逃命，娘死活不肯。她知道，如果這樣，娘倆一個也活不成。所以，她斷斷續續地關照兒子，到博羅縣衙門，去投奔一個叫羅世昌的娘家表舅，也許能給你一口飯吃。娘說完以後，把插在肚子裏的這把刀用力拔了出來，血如箭一般射出來，娘就此氣絕身亡。張遇賢不敢大哭，流著淚把娘背到後門外的荒地裏埋了，然後點一把火，把兩間茅草屋燒了，隻帶了幾件衣服，順著小路，日夜不停的趕路。博羅縣在東莞北邊，隔海相望，從海上走不遠，但走陸路要繞很多路。張遇賢沿途乞討充饑，不敢停留，隻望盡快逃出虎口。有一天，實在饑餓難耐，昏倒在路邊，幸遇一個挑擔賣鹹魚的好心腸老人，救了他的命，臨走還給他一個糟糠餅子。
??張遇賢到了博羅，找到縣衙，他表舅羅世昌在衙門裏是捕快領班，靠他在縣令那裏說了許多好話，張遇賢也終於留在了衙門裏，當個雜差。
??十年過去，張遇賢已成為一個體型魁梧的青年，縣令換了幾個，師爺也換了再換，表舅已成老人，捕快那份差當不了了，被派去催繳稅賦。因為完不成縣令交給他們的數額，每天回到家裏總是長籲短歎，總要給他講一些鄉下人沒錢繳稅，跪下來苦苦哀求的心酸場麵。
??有一天，羅世昌生病下不了地，縣令又催得緊，張遇賢便被支去替代表舅。他們一組三人，一個領頭的管事，還有一個捕快。那天很熱，太陽把地烤得發燙，跑了將近大半個時辰，來到目的地海西村。這村總共二十三戶人家，要繳稅賦二十八兩銀子，稻穀五十擔。按人頭攤派。跑了七戶人家，才收到三十枚銅錢，稻穀四鬥。管事很著急，一路罵罵咧咧，敲開第八家這扇破門時，張遇賢一看就知道，沒指望。暗洞洞的屋子裏，隻有年過半百的大爺和大媽兩個人。按冊子上看，還有兩個兒子。老人說，兒子都到外地去了，是他倆種的地。但今年開春以來，一直不下雨，地裏長的穀都是癟的，沒收成。那管事的一聽，變了臉，吼叫著說：“你們倒好，讓兒子出去掙錢，圖個實惠。故意荒廢了田裏的莊稼，存心想逃稅。”於是翻箱倒櫃收錢，張遇賢頭一回碰到如此像強盜一般的官差，連忙好言相勸，不料被管事的一皮鞭抽在臉上，當場就被打出一道血口子。張遇賢也發怒了，管事的用鞭指著他說：“你小子想幫著鄉民抗稅嗎？我看你是不想活命了。”一旁的捕快過去是張遇賢表舅的手下，見形勢不對，連忙從中調停，讓張遇賢忍下這口氣。
??老百姓的苦難，張玉賢看到的越來越多，日積月累，聯想到自己的身世，心中已然有了反意。
??就在上個月，處暑季節，正是田裏長穀子的時候，卻鋪天蓋地的來了無數蝗蟲，飛到哪裏，哪裏的稻穀就被吃個精光。村民日盼夜盼的希望沒了，一日三餐不知在哪裏，縣衙門卻天天上門催繳賦稅，出去逃難的，到處乞討的，路邊經常會看到餓死的屍體。
??九月十三日，一些難民聚集在縣衙門口，求縣老爺給口飯吃。這消息不脛而走，難民越聚越多，竟有上千。縣令下令驅散，可區區幾個捕快，怎麽做得到？反而倒是難民的情緒，越來越激憤。
??就在這時刻，埋在張遇賢心中的這座火山爆發了，他再也不能忍下去了，站在高處，慷慨激昂的說出一句話：“與其餓死，倒不如反了，大家聯起手來，殺出一條活路來。”
??這句話真如點燃了一個炸藥庫，一呼百應，大夥衝進縣衙，殺了這個吸盡百姓血汗的惡縣令和師爺，然後占領了整個博羅縣。很快，四麵八方的難民聞聲而來，三天裏已經聚集一萬多人。開倉分糧，劫富濟貧，聲勢越來越大。楨州刺史得到消息，馬上派兩名指揮室，帶領五個營，大約二千五百人的軍隊，往博羅縣彈壓。不料，張遇賢的隊伍裏有個智勇雙全的厲害角色叫僧景全，他也是因為反對官府而遭到追殺的落難人。見張遇賢如此膽識，十分敬佩，投入軍中。此人很有謀略，在楨州官兵進入博羅縣的地界設下埋伏，將這些不把難民放在眼中的驕兵打得落花流水，狼狽而逃。倒讓這些手無寸鐵的難民撿個大便宜，拿到很多的兵器和物資，如此一來，倒真的成了一支軍隊。
??張遇賢為頭領，僧景全為謀主的這支義軍，迅速攻占下了楨州周邊的惠東縣和龍門縣，直逼楨州。這下楨州刺史急了，立即派出八百裏加急快騎，將一封奏章送至京城，請皇上火速派兵增援。
??此刻，這封奏章就在趙忠祿手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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