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薛雨爾的身份（一）

  後宮一個比較偏僻的地方，樹木掩映之間，有一處小別院，院子不大，裏麵除了一排正房之外，也就七八間偏屋。據說，以前住在這裏的是劉晟的母親，即劉晟之父，南漢開國之君乾亨帝劉岩的葉妃。劉岩歸天後，把皇位傳給第三個兒子劉玢。但劉玢僅僅做了不到一年的皇帝，就被劉晟設計殺害。劉晟奪得帝位後，母親葉妃心中鬱悶，拒絕兒子讓她住進太妃殿的安排，而帶了幾個婢女，住到這裏來，從此，決心與世隔絕。本來，這裏的房子很破舊，是給繡娘住的，葉妃住進去後，做了一番修繕，有正房，有偏房，前院後院都種植了名花異草，成為了十分精致的小別院。


  可惜，葉妃住在這裏也隻有不到兩年時間就去世了。那些婢女也被內侍省指派去幹別的差事。這個小院就一直閑置著。


  直到數月前，一位新主人住了進來。這就是薛雨爾。自從她被皇帝欽點，成為批閱奏章的三人之一，地位和權力也隨之而來。趙忠祿是內侍省總管，為了交好和利用這個被劉晟寵信的女官，便把這個小別院撥給了薛雨爾。薛雨爾本來住在女官舍，那兒人多，怎比得上這裏清淨。


  年底了，朝廷放了假。奏折也不用批了，即使有地方官送來折子，也是在簽押房放著。左仆射楊湧宇在家歇著，趙忠祿忙著皇家過年的事。如此，薛雨爾便什麽事也沒有了。單身一人，又無家可歸。所以，看起來，她真成為最閑的一個人了。


  但是，閑人並不閑，因為在傍晚，她的寶貝小黑給她送來一封信。看了這封信，整個人的神經都立刻繃緊了。


  小黑是她飼養多年的一隻鴿子，黑色的羽毛，所以，給它這個昵稱。這是她最忠實的信使，專跑韶關王府。是她和九王爺之間無比重要的聯絡者。


  那封信寫的很簡單，但她明白了三點：第一，趙忠祿是假太監；第二，南楚與趙忠祿裏應外合，將於年初一派兵從永州、清遠直入廣州；第三，趙忠祿會在皇家吃年夜飯時下毒，殺死皇帝和太子，自立為王。九王爺在信的後麵附上二句話：阻止下毒，活捉趙忠祿，伺機下手。敵人強大，智取為上，保護自己！

  原來，九王爺安插在朝廷裏的人竟是薛雨爾！

  九王爺給她下達的指令很明確，不必分心南楚軍入侵的事情，擒賊擒王，捉住趙忠祿。


  當即，她寫了一封回信，隻有四個字：明白，放心！她把小紙卷塞入小黑腿上的一個小竹管裏。


  她把小黑抱在懷裏，就像抱著一個孩子，輕輕地撫摸著，黑色的羽毛烏亮烏亮的，滑溜的就如一匹絲綢。它“咕咕”的叫著，溫順的將小腦袋在主人的掌心裏摩擦。薛雨爾愛撫它一陣，又取出一碗玉米，讓它吃飽，然後，來到院子裏，捧著它，將它送了出去。


  那時，年二十八，正是李東白和周冷歆到達韶關的那天晚上。


  沒有月亮的天空顯得特別黝黑和深沉，小黑不怕黑，到韶關王府的這條路，它已經走過無數次了，甚至閉著眼睛靠氣味都不會迷失方向。每次把密信送出去的時候，它張開那雙有力的翅膀，總會在主人的頭頂繞上一圈，然後，響一聲鴿哨，向遠處飛去。


  它真像一隻黑色的箭！

  薛雨爾望著它，看不見了，但還能聽到翅膀拍動的聲音。


  她沒有收回目光，凝望著遙遠的天空，她的心也似乎跟著小黑飛走了，飛去了。。。。。。


  薛雨爾是九王爺的人，這事還得從八年前九王爺初到韶關，認識了街頭擺棋攤的封一平之後說起——


  那天，在封一平的家裏，見到了封一平的女兒小雨。她本名叫封小雨，薛是她母親的姓氏，在她肩負使命進入京都廣州的時候改的。


  並不是因為小雨的俊俏嬌美，也不是因為這麽年輕的姑娘卻有高深的武功，但也不能說全沒有這樣的因素，九王爺竟然愛上了這個普通平民家的姑娘。


  這也許就是緣分。


  自從第一次走進這個座落在小巷深處，牆灰已經斑駁陸離的門洞，走進這三間低矮的平房，九王爺就對這裏產生了一種特殊的感情。他知道，是因為這屋裏的兩個人。隻要一空下來，他就會走進這條小巷，和封一平下棋，小雨則給他們衝茶倒水，坐一旁觀戰。有時候，九王爺看不出封一平的招數，中了圈套，小雨便會掩嘴笑起來。幾次下來，九王爺懂了，隻要他走棋時發現小雨偷笑，他就知道錯了，連忙改變招數。


  除了下棋，九王爺會和封一平談一些朝中的事，開始隻是講一些南漢各地的特產，官員的優劣，漸漸的講到百姓的苦難，朝廷的腐敗。封一平開始隻是做一個傾聽的人，後來熟了，不再客套拘謹，也就開口說話了。無論是對朝中的一些官員，還是朝中政事，真說得上是了然於胸。說到憂國憂民之處，真情流露，句句肺腑之言。每次談話，九王爺都會對封一平感到由衷的敬佩，不僅是因為他身居陋室能知天下的大智，更是因為他敢說真話的正直和坦率。因為他是九王爺，有誰敢在他麵前指責朝廷要員和封疆大吏，指責朝廷的腐敗！因此，九王爺和封一平這兩個身份懸殊的人，成為了莫逆之交。


  當然，能夠讓九王爺對這個小院魂牽夢縈的另一個原因，就是小雨。一次次的接觸，一次次的談笑，一次次的家常便飯，兩人間有了情愫。在九王爺的心裏，感覺小雨像長了根似的紮在那裏了。這是一個與皇親國戚家公主千金絕然不同的姑娘。長得嬌俏，卻沒有嬌氣。秉性耿直，說話卻有分寸。笑容如花，柔情似水。但在天井裏練拳舞劍時，又仿佛成了一塊鐵打的鋼。九王爺自認為劍術高深，兩人曾經小試一回，劍影重疊，火花飛濺，兩劍相擊發出的“叮叮”之聲不絕於耳，牆角的幾枝竹“嘩嘩”的搖晃，卻沒有受到損傷，隻是掉了幾片黃葉。兩人戰了二十個回合，打個平手。最後，小雨“啪”地跳到圈外，收了劍，恭敬的說：“九王爺劍術精湛，小雨甘拜下風。”九王爺說：“小雨過謙了，明明沒有勝負，如此說，反倒讓我自愧。小雨有此本領，真的是埋沒人才了。”


  而小雨對九王爺的心，封一平自然也是看得懂的。他並不反對，順其自然是最好的。他知道女兒不是一個隨便動這種感情的人。女兒知道這個人是九王爺，皇帝的九弟，是最尊貴的皇族，與這間小屋裏的人天差地別。但是，他知道，女兒所以喜歡他，不僅因為他外表英俊瀟灑，氣度不凡，更是因為他身為王爺卻沒有王爺居高臨下的氣勢，和他袒露的心胸，投合的性格。封一平曾經對女兒說，“九王爺在京都廣州有妻子。”小雨說：“我沒有想過這些，也不在乎這些。我隻知道，真正喜歡一個人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