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有情人交心
夜漸漸深了，兩人站起來準備回城。突然，李東白想起了什麽，問：“對了，下午九王爺說到，要我寫一封信交給他，由他通過信鴿送到他在京城中這個人的手裏，一切都會辦妥的。”
“九王爺是這麽說的，你的信寫了嗎？”
“議事後馬上就寫了，信鴿傳送，不能寫太多，看得明白就行。”
“這就好了。”
“我的疑問是，九王爺在京城中的人，究竟是一個怎樣的人物？通知我師伯和師父容易。但是，除夕晚宴阻止趙忠祿對劉晟父子下毒，而且在適當的時機秘密抓捕趙忠祿。這麽多年，趙忠祿在朝廷內外苦心經營，已有相當大的勢力，不僅有任玄武掌管的京城駐軍，朝廷三支軍隊中被他收買的大小軍官，還有一批經過訓練的殺手。九王爺的這個人能做到嗎？一招不慎，滿盤皆輸。即使我們擊敗了南楚軍，但如果後院起火，還是全功盡棄呀！”
魏子傑聽後，似乎對這個問題並沒有過分擔心。他說：“我不知道九王爺安插在京城中的這個人是誰。但可以肯定，這人一定是在朝廷內。不顯山，不露水，是九王爺的一雙眼睛。而且，一定在處理事情方麵有超凡的能力。我也曾經想過，把朝廷中的人幾乎想了個遍，也猜不出這個人是誰。但九王爺辦事，嚴謹周密，隻要有一絲沒有把握，絕不會輕易放過。這是我對九王爺最敬佩之處。所以，京城中的事，既然九王爺說由他處理，你就盡管放心。”
李東白點點頭，忽然間變得很輕鬆，說：“一直埋在心裏的話，終於說出來了。這一年裏，我真的好擔心。”
“擔心什麽？”
“擔心你到了韶關後，看上了哪個姑娘。擔心你爹媽慌急慌忙的給你定親。總算還好，還來得及補救，要不然，我這輩子都會內疚的。”
魏子傑很認真的說：“絕不會這樣。”
“為什麽？”
“因為。。。。。。”
“因為放不下？”
兩人相視，不覺都忍俊不住笑了起來。隻聽一聲“駕”，兩匹馬向城裏疾馳而去。
次日，韶關五萬大軍整裝出發。傳下的軍令是年前再進行一次演習，到什麽地方？怎麽演習？什麽時候回來？誰都不知道。這種演習常有，所以軍官士兵都不以為奇。隻是沒有看見副元帥和幾名都統，稍稍聽到了一些議論。
卯時初，天剛亮，有些薄薄的霧。朦朧中，三匹馬疾速地進入軍營，馬上三人，正是封師爺、魏子傑、周冷歆。他們是來送行的。
九王爺正在給李東白交代，讓他帶領一百名王府侍衛，提前趕往清遠。清遠的縣令和三萬駐軍的統領指揮使、副指揮使都已成為趙忠祿的人。這是南楚進入南漢的咽喉，必須做到萬無一失，並且封鎖消息。所以要快，趁他們沒有絲毫準備的情況下一網打盡。
李東白來到周冷歆麵前，深情的望著她，笑著說：“本來，我想把情況稟報九王爺後，帶你到南華寺去看看這南方第一寺廟的，但九王爺交給我一個重任，我必須提前出發了。爹媽那裏你一定要替我多說幾句好話，請他們原諒。到南華寺的事，我拜托子傑了。等會兒，他會陪你去，你倆也好久沒有在一起說說話了。”說完，走到魏子傑麵前，雙方都抱拳一拱，沒有說話，真是：知君萬千話，盡在不言中！
李東白抬頭望天，不能再逗留了。於是，他告別眾人，帶了王府衛隊，一長溜輕騎疾馳而去，迅速消失在東邊山丘的叢林之中。
魏子傑則帶了周冷歆前往南華寺。誰都不知道李東白身上的秘密，自然也不知道李東白拜托魏子傑陪同周冷歆去進香的原因，隻以為是為了還一個願。反正，為了麻痹南楚，留在韶關的軍隊顯得十分鬆懈。所以，子傑也可以忙裏偷回閑。
南華寺在韶關東南方向，大約四十裏路，騎馬半個時辰就到了。看那氣勢，真不愧為中華佛教名寺，是禪宗六祖惠能宏揚南宗禪法的發源地。周冷歆望著這座已有四百五十多年的古刹，如此規模宏大，隻覺得走在寺院裏的人忽然顯得渺小起來。
兩人邊走邊看，緩步而行。走過曹溪門、寶林門，來到大雄寶殿前。大殿高大雄偉，四角飛簷直刺長空，屋簷下，一塊巨匾，黑底金字，寫著“大雄寶殿”四字。大殿兩旁紅漆立柱上，寫有一副對聯。上聯是：日日攜空布袋少米無錢卻剩得大肚寬腸不知眾檀越信心時用何物供養；下聯是：年年坐冷山門接張待李總見他歡天喜地請問這頭陀得意處是什麽由來。
將這副楹聯默念了兩遍，魏子傑忽然掩嘴“撲哧”一笑。
周冷歆不解的問：“是什麽讓表弟看了如此開心？”
“不是開心，是覺得好笑。你看這對聯上寫的，這頭陀如此境地，卻還是得意，怪不得有人要問：是什麽由來了。”
“子傑你說錯了！”周冷歆緩緩地說，“這正是佛祖最了不起的地方。攜空布袋少米無錢。做冷山門，卻還是那麽歡天喜地。是在告訴我們，日子過得再艱苦，也要充滿信心，遇到的困難再強大，也要樂觀麵對。也許，這就是佛法無邊，就是普渡眾生的意思。”
魏子傑聽後，恍然大悟，在點頭的同時，不由得想到了陳元杼姐弟二人。他知道，表姐雖然嘴上沒說，但她的心中，一定和他想的一樣。
跨過又高又寬的門檻，走進大殿。一尊彌勒佛端坐殿堂正中，要仰起頭來，才能看到他幾乎要碰到屋頂的頭。慈眉善目，笑容可掬，和諧安詳，袒胸露腹，渾身金光，把本來十分陰暗的大殿也照亮了。
凝著這位佛祖，魏子傑忽然說：“有人說，大肚能容，容天下難容之事。這不對。有些事能容，有些事就不能容。表姐，你說對不對？”
周冷歆望著他，心裏自然十分讚成，也很欣慰，表弟如今有這樣的見解和膽識。但是她哪裏知道，他這句話是有感而發。所以，未接下音，卻說：“好了，我們還是燒點香，希望佛祖對好人多一點庇佑吧。”
兩人各取三炷香，在燭火上點著。大佛前麵是香壇，上有香爐和蠟燭，子傑和冷歆把香插在爐內，然後，再壇前的兩個蒲團上跪下，恭恭敬敬的磕頭膜拜。他們的心裏同時都在想著一個人：李東白。同時在為這個人祈禱，保佑他這次出征大捷，保佑他早日為屈死的人雪恥伸冤！
青煙嫋嫋，在大殿裏繚繞。燭光微晃，在金佛身上閃爍。殿側兩僧在誦經，他們一手豎立胸前，一手敲著木魚，那一個節奏的“篤篤”聲，單調而又寂寞。
走出大殿，外麵的陽光很強，他倆的眼睛都睜不開了，把一手搭在額上。左前方是鍾樓，聳立著，很威嚴。可惜沒有聽到那圓潤洪亮深沉清遠的鍾聲。驚醒世間名利客，換回苦海夢迷人。這是佛的拯救之意，然而，這早晚各一百零八響的鍾聲，又怎能喚醒像劉晟這種背負無數罪惡之人！
從南華寺出來，外邊寬廣的天地，似乎讓他們的胸中也減少了一些壓抑。左右兩排參天柏樹，蔥鬱蒼翠。兩人騎在馬上，扣住韁繩，緩緩行走。空曠的青石板上，馬蹄聲噠噠，斜映著兩道長長的人影。此刻，應該是辰時快過了。
魏子傑含情脈脈的說：“姐，這兩天你辛苦了。”
周冷歆笑著說：“幸虧你姐不是那種藏在深閨裏嬌滴滴的小姐。這還得感謝你，瞞著爹媽，經常帶我到馬場學騎馬，差一點跟你到武館去練拳了。要不是會騎馬，昨天還得乘馬車來韶關，至少要多一半的時間。”
“哈，東白兄一定會讓你和他騎一匹馬，做一回護花使者，多好。”
“啐，改不掉的油嘴滑舌！對了，你今後有什麽打算？難道就一直待在韶關嗎？”
“本來我想在這裏待幾年，但現在我改變主意了，準備在滅了劉晟以後，就回京都廣州。”
“滅了劉晟以後？這是什麽意思？”周冷歆勒住馬，盯著魏子傑看，目光中充滿了疑惑和猜測。
魏子傑意識到自己隻想討好冷歆，說漏了嘴，情急之中，連忙做了補救，說：“瞧我，糊裏糊塗。我是說，等劉晟寵信的趙忠祿被滅了以後，掉了半句。”心慌神亂，額上已滲出薄薄一層汗水。
周冷歆何等聰明，盡管魏子傑牽強彌補，但她已全然明白，昨夜李東白與魏子傑單獨約會，說了些什麽，心如明鏡似的。想到此，心裏反倒覺得甜甜的，並沒有責怪魏子傑，隻是叮囑一句：“有些事可不能說錯，一不小心，會釀成大禍的！”
魏子傑見表姐並沒有過分計較，鬆了一口氣。
周冷歆接著說：“不過，我覺得九王爺也很需要你。細細想來，九王爺也是很可憐的，沒有人性的劉晟弑兄殺弟，隻剩下九王爺一個了。看起來，也不會放過他的，不知道哪一天大禍臨頭。這倒是一個善良正直的好王爺，如果他想留你，你就多幫幫他。”
魏子傑動情的說：“我想早點回去，好多陪陪爹娘，陪陪表姐。”
周冷歆心頭一熱，很感動，說：“不要著急，姐會等你的。”
聽到這句話，魏子傑激動的差點流下眼淚，望著周冷歆，猛的點了點頭。
“我們快回去吧，隻怕封師爺要等急了。”
“我隻想在你身邊多待會兒。”
“來日方長，也不在這一時。”
“好。”
刹那間，兩匹馬如兩支箭般射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