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除夕之夜（八）

  湖南永州城外，這裏同樣是個不眠之夜，大片曠野空地上，集結著南楚五萬軍隊，四周一支支高舉的火把，映照著一張張莊嚴肅穆的臉。


  排列在隊伍前麵的是騎兵營，被稱為三千鐵騎，南楚軍中享有盛譽，戰無不勝。個個騎兵左手勒住韁繩，右手執一杆長槍，在馬背上威風凜凜。


  南楚三皇子周無極金盔金甲，騎一匹純白色高頭大馬，真不愧被他父皇稱為神武將軍。他身後是周無敵，同樣戎裝，隻是盔甲是銀色的，騎一匹灰色中有黑色斑塊的馬。他就像三皇子的護身符一樣，永遠緊貼在他的身邊。


  隊列前右側，有一支騎兵小隊，總共十人，其中領頭的是謀士張大虎，這隊騎兵的任務就是保護張謀士。張大虎騎在馬背上，心情自然是無比複雜，明知道自己已經出賣了南楚，毀了征服南漢的宏圖大略，但是，他還是得跟著去，他必須見到在東莞枕浪客棧裏給他服下毒藥的這兩個人，他已經按照他們的意思去做了，他們沒有理由不信守承諾。他是這樣想的：這世上沒有什麽可以比自己的命更重要，張大虎是一個極有城府的人，盡管他在這樣做，但表麵上依然像什麽事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一名士兵衝到三皇子馬前，單腿跪下，大聲說：“報，寅時已到！”


  三皇子手一揮，士兵退下。他的目光在全場每個人的臉上緩緩移動，然後，把手中的令旗向空中一指，下令：“出發！”


  所有士兵都一起高呼：“踏平南漢，征服南漢！”


  然後，騎兵營先動，不緊不慢的速度，朝南方向前進。這是條通商用的官道，雖然都是在山嶺中穿行，蜿蜒曲折，但還算平坦，最窄的地方也可以讓兩騎馬並行。這條路走了百裏之後，有個分叉口，右往廣西賀州，左往廣東清遠。平時，路上商隊絡繹不絕，路邊開闊地還有人搭了涼棚，有賣茶的，有賣酒的，是條熱鬧的官道。但此刻路上卻十分冷清，不見人影，酒肆茶鋪也都空無一人，今天是大年初一，還有誰會在這一天裏忙著賺錢做生意？

  三皇子走在三千騎兵後麵，心頭的激動自然無法形容。父皇這次居然把征戰南漢的大權全部給了他，連一向霸道的太子大皇兄也沒有占到一點邊。太子因此跟父皇提出幾次，還因此鬧得不歡。三皇子看在眼裏，暗笑大皇兄的愚蠢，已經是南楚太子了，還放不下南漢這塊肉，如此貪得無厭得隴望蜀，父皇會反感的。太子平時所作所為，父皇已是不滿，大皇兄應該明白，父皇要廢太子另立新主，是輕而易舉的事。昨夜年夜飯以後，父皇單獨又召見了他，對他說：“打好這一仗，攻下南漢，你得到的可不隻是南漢！”話中之意已十分明白，父皇對他的器重和希望，已超過了太子大皇兄。所以，今天這一戰，必須旗開得勝，他要在傍晚前，用跑得最快的馬，將捷報送到父皇手裏。


  他原來是隻想用三千騎兵的。南漢在清遠的駐軍裝傻充愣放棄抵抗，廣州城裏有趙忠祿作為內應鋪排好一切，韶關駐軍盡管厲害，卻有副元帥倪保強設下迷魂陣，等到元帥九王爺明白過來，這廣州城上已經站著南楚士兵，飄著南楚旗幟了。這仗擺明了是速戰速決，但父皇不放心，一定要調朱州的五萬駐軍隨同出征。一則是以防萬一，二則是為了顯示南楚的威力。


  三皇子望著浩浩蕩蕩的隊伍，情不自禁的笑。


  走了將近一個時辰，東方開始破曉，露出了魚肚白，夜色已不再那麽濃重，朦朧之中，嶺南叢山之中，仿佛有一條巨大的蟒蛇在遊動。鐵蹄和士兵雜亂的腳步聲，打破了大山中的靜寂。


  天亮了，曙光出現。


  南楚軍走了一個多時辰，來到衝冠山山腳下，這裏是三岔口，北是永州，往西南是廣西賀州，往東南是廣東清遠，路口有指路牌。


  衝冠山很平靜，三洲城裏都響起熱烈的鞭炮聲，雖然相距都要幾十裏遠，但在空中炸開時的響聲，聽起來很清晰。


  三皇子仰望泛白的天空，感慨的說：“年初一了。”


  張大虎策馬上前，恭維著說：“屬下恭祝三皇子新年新氣象，大吉大利，大開大闔，大戰大勝！”


  “哈哈哈哈！”三皇子聽著高興，一陣大笑，說：“張謀士到底會說話！”


  這時，有探子騎馬來到三皇子跟前，說：“報三皇子，前麵已到三岔口衝冠山。”


  三皇子問：“衝冠山中有什麽動靜？”


  探子說：“我等一隊八人，分別進入衝冠山兩條岔道十裏路左右，隻有山林鳥鳴，沒有異常，一切平平靜靜。”


  三皇子沒有多想，果斷的說：“傳令下去，走東南岔道，加快行軍速度，從城外繞過清遠，不必驚動他們，直撲廣州。”


  探子答應一聲，轉過馬頭，飛馳而去。


  然後，南楚軍進入通往清遠的岔道。


  衝冠山，是連綿群山中的一座主峰，峰頂的形狀有點像一個憤怒的人，他的頭發把帽子也衝上去了。別說，這山頭還真是人頭的模樣，有鼻子有眼睛，臉上還有許多皺紋，不用說是個老人，在人頭上麵數尺，有塊巨石，狀如帽子。傳說，這是這裏的山神。盡管山巒起伏、連綿一片，但都是岩石，種不了莊稼，是座窮山，山裏的百姓活不下去了，都離開了。山神為了留住百姓，無數次上天庭懇求玉皇大帝施恩澤，派法力無邊的大仙變石為土，讓百姓植林種茶，結果大仙來了，大仙瞧不起山神，又嫌他太窮，拿不出一丁點像樣的東西孝敬他，所以不肯施法。山神大怒，把大仙趕走了，這一怒，頭發都豎立起來，把頭上的帽子給頂上去了。大仙見到他如此模樣，覺得有趣，向他吹了口氣，山神就此被定住，凝固起來，好似成了一塊不知有幾萬年的化石一般，佇立在這群山之中。這一帶的百姓一代傳一代，都在傳說這個山神的故事。有一年，山下一個善人在山裏建了一座小廟，都是用石頭做材料的，包括小屋供香燭的台板，屋中一尊石像就是依照主峰山頭縮小而成，隻是更像一個人的模樣。小廟門洞兩邊的兩根石柱上，鐫刻著一副對聯，上聯是：低頭看大地，人有善惡之分，下聯是：抬頭見青天，神有好壞之別，上麵石梁上的橫批是：衝冠為民。為此，這山也有了“衝冠”的名字。小廟的香火一度很旺，許多山民都不怕勞煩，進山給這位好山神燒一炷香，望他保佑。年代久了，小廟塌了，才斷了香火，不管山裏還能不能尋到這位山神的蹤跡，這衝冠山的名字是從此傳下來了。


  連綿起伏的群山，抬頭望去，衝冠主峰聳立在空中，十分醒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