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命案翻轉
此刻禮笑言正坐在院內的回廊下,感慨萬分。
??離開兵馬司,他便趕回家裏換掉衣服。然後約了陸攀一起外出遊覽未央湖,不知不覺就到了這太虛觀。哪知在這太虛觀裏竟然遇到這更晦氣的事,居然被人拿匕首挾持。
??回想起剛才那一幕,真是凶險,好在有位武功高強的邊關武將出手,一劍刺穿了凶手的咽喉。可那噴出的鮮血也將自己身上這套新衣服又給染紅了,劫後餘生的他便讓陸攀回家再去拿套衣服來換,自己則躲到凶案發生的院子裏。這裏有兵馬司的人看管,也就不那麽丟醜了。
??對了,那位救命恩人呢,剛才跟人道謝一番後好像就沒見到了。他站起來四處找了找,也沒見到。往院外一看,那人正和夏宗邦陳襄一起往這邊走。
??“某家姓嚴,是燕冀州邊關的百戶,這次奉命前來京城公幹。”那人一邊走,一邊與夏宗邦說話。
??這人滿麵胡須,皮膚黝黑,著實好認。
??幾人進得院來,一齊走到死去的凶犯身旁,這裏正有一個衙役在探查屍體。
??禮笑言不想過去,倒不是害怕屍體,隻是心裏感覺瘮得慌。
??當時陸攀去求了個簽,想問問自己來年能否中舉,卻跟那解簽的道士胡吹海說起來。禮笑言自己無聊的四處亂逛,就到了這個後院,哪知就一頭撞到這個凶犯身上,兩人一起摔倒在地。
??當時好幾個人都看見他手裏拿著匕首,於是大聲驚叫起來。而院內也跑出來一個道士大喊道:“殺人啦。”
??這一下,眾人紛紛圍了上來,而那凶犯一把就抓過禮笑言,拿匕首抵在他的脖子上。
??嗯,好想就是這樣自己被他抓住,一下子就動彈不得。
??不過那凶犯似乎嘴裏還說了什麽,周圍一群人吵吵鬧鬧的聽不大清楚。好像說的是:“我沒有殺人,我不是凶手,別抓我!”
??每個現場的凶手都會這麽說的吧。
??現在想起來,禮笑言不以為意的搖了搖頭。看著地上躺著的凶手,那眼神似乎分外不甘心。
??他好像還說了什麽。禮笑言感覺好像漏掉了什麽重要的信息,就像是中學課堂裏打了個盹,醒來後看見老師正在擦拭黑板嘴裏還說“這就是今天的作業”。
??這感覺不好,他好像真的說了什麽呢。要是嚴百戶這一劍沒有那麽準就好了,就可以好好審問他為什麽要殺人了。現在兩個人都死了,看起來似乎結案了,可是從法理上來說,這個案子就成了無頭公案,死無對證了。
??真不知道是該感謝嚴百戶好還是痛罵他一頓。
??……
??“賢弟,你沒事吧,”夏宗邦走到他麵前,見他臉色陰沉,關心的問道。
??“沒事,”禮笑言搖搖頭,他的心裏隱隱覺得這個案子似乎沒有那麽簡單。
??“夏大人,如果沒事那我先走了。”嚴百戶朝夏宗邦抱拳道。
??夏宗邦對陳襄道:“嚴百戶是拔刀相助,可不是什麽疑犯,他的現場筆錄做了沒有,別耽誤軍中要事。”
??陳襄道:“這個自然曉得,嚴百戶放心去吧,沒事。”
??禮笑言聽夏宗邦這麽一說,心下一緊。抬頭瞅了一眼嚴百戶,看著他袖子上的鮮血,那是剛才殺凶犯時的濺到的。
??禮笑言也抱拳道:“萬分感謝嚴將軍,今晚我當登門拜謝救命之恩。”
??嚴百戶搖搖頭:“幾位大人不必客氣。”說著,他便先行離開了。
??夏宗邦關心道:“賢弟,你若是不舒服,就先回去休息吧。”
??禮笑言搖搖頭,反而轉身進了屋內。
??被殺之人仰麵躺在地上,胸口一個大窟窿,地上的血跡已然變深。
??“有什麽發現?”夏宗邦朝屋內的幾個捕快問道。
??“多是一些死者的衣物,書本,還有一些兵部的公文。”死者江池是兵部的通事文書,隨身攜帶公文,自然正常不過。
??禮笑言翻看起那些公文,卻都是普通的文件,如某衛所今夏有多少戶軍戶,有多少存糧兵械。雖然機密,但卻不是什麽要緊的事。
??“大人,發現一個可疑之人!”陳襄跑進來低聲對夏宗邦道。
??夏宗邦扭頭就往外走,禮笑言也緊跟著出去。出門時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地上的死者江池,但始終想不出心中鬱結所在。
??一個十二三歲的少年正抱著那凶犯的屍體低聲的抽泣,幾個衙役正使勁將他往地上摁。
??“怎麽回事?”夏宗邦看了看這個少年,厲聲喝道,“你是誰?跟凶手是什麽關係?給我從實招來!”
??少年隻是哭,卻不說話。
??衙役正要動手揍他,禮笑言心中不忍,走上前製止。然後彎下身子看著凶犯的屍體,卻對那少年說道:“他是你爹嗎?”
??那少年看了他一眼,點點頭。
??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頗感詫異。
??“你爹叫什麽?”
??“韓三春。”
??“你呢?”
??“韓冬兒。”
??禮笑言頗有耐心的繼續問道:“聽你的口音,像是琅琊州人。”
??韓冬兒點點頭。
??“你們是怎麽從琅琊州到京城來的。”禮笑言認真的看著孩子的臉。
??韓冬兒一邊抽泣一邊說道:“我也不知道,爹爹帶我來的。”
??“那你們怎麽跑到太虛觀裏來了?”禮笑言又問道。
??韓冬兒搖搖頭:“今天我爹帶我到觀裏來,讓我一個人在附近不要亂跑,我說我想去湖邊玩一會,爹爹說不要跑遠,記得在觀門口等他。可我回來……”
??陳襄一把拎起韓冬兒,走到屋內,指著死在地上的江池:“你認識這個人嗎?”
??“不認識。”韓冬兒頗為害怕。
??“不認識?”陳襄冷哼道,“這人就是被你爹殺死的,你爹是殺人犯。”
??韓冬兒哭道:“沒有!我爹不會殺人!你胡說,我爹是好人!我爹真的是好人……”
??……
??禮笑言看著韓冬兒可憐的樣子,心中泛起了無限的懷疑。
??夏宗邦卻有些不悅,正想說話,卻被禮笑言打斷:“夏大人,這事有些蹊蹺。”
??“怎麽個蹊蹺?”夏宗邦看了看韓三春手邊的匕首,“人證物證俱在,還有什麽問題?”
??禮笑言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沒有說話。以目前的證據而言,的確坐實韓三春殺人無疑。
??隻是,到底是哪裏不對呢?
??夏宗邦耐著性子說道:“你要是說這個孩子可憐,同情他,那是正常,可咱們辦案講究的是真憑實據,可不能感情用事。”
??“我知道,”禮笑言點點頭,走到韓冬兒身邊再次問道,“之前有沒有人跟你們接觸過,讓你爹到太虛觀來。”
??“沒有,可我爹不會殺人,我爹是好人,”韓冬兒一直哭,根本就沒法回答。
??禮笑言歎口氣,低頭看著死去的江池,不再作聲。至少目前來看,多半韓三春並不一定跟江池有什麽關係,搞不好是一宗買凶殺人案。但是現在恐怕很難查得清了。
??“帶走吧。”夏宗邦指的是韓冬兒這個凶犯之子。
??然而韓冬兒並不配合,他死命的抓著禮笑言的大腿不放,不肯被衙役抓走。
??禮笑言彎下腰撫摸著他那亂蓬蓬的頭發安撫道:“乖,孩子,沒事的。”其實怎麽可能會沒事呢。就算夏宗邦最終放了他,可江池怎麽說也是正九品的朝廷命官,他家裏人會放過凶手的孩子嗎?
??就在他無奈的歎氣時,卻撇見江池的右手五指上皆有血跡。
??本來死者手指上有血跡很正常。死前摸了胸口一下,自然就會有血。
??說到血跡,禮笑言的肩膀這裏也染上了韓三春脖子裏噴出的鮮血。
??而且這血還濺到了嚴百戶的右手袖子上,可能身上也有。
??但是。
??禮笑言的眼前一亮。
??……
??嚴百戶臨走前曾抱拳與他們道別,那時他就覺得有些不太對。現在他終於明白過來了。
??因為當時他看到的是嚴百戶的左右袖口裏麵有三根血指印!
??這不可能是韓三春做的,他的右手當時正握著匕首抵在禮笑言的脖子上。左手也不可能,隔得遠就不說了,韓三春還得用左手掐住禮笑言的脖子,直到死了才鬆開。
??所以。
??禮笑言很感激的看了一眼地上的江池,因為這位品級不高的官員在臨死前還是給出了重要的線索!
??殺人者——嚴百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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