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1章 掉進火坑
乘著休息的空檔，禮笑言與錦川標督糧判柯誠毅聊起錦川的糧餉問題。
??如果缺糧少餉是這次錦川嘩變的主要原因，那麽問題倒也不是很難解決。畢竟兵部尚書已經到了淞滄，糧餉肯定會安排充分。
??“自去年秋季以來，錦川標的糧餉，就一直沒有足額下發過，”柯誠毅精精有味的吃著粗糙的幹糧，嘴裏還不住的抱怨，“我早就跟方大人說過，要出事要出事，他偏說沒事沒事。你看今天不就出事了嗎？”
??“希望方大人還沒事，”禮笑言順嘴道，“來前，尚書大人千叮嚀萬囑咐一定要保護好方大人，其他的都可以方便行事。”
??“陶大人是這麽說的？”那柯誠毅感到有些意外，卻還是搖搖頭，仿佛事不關己的繼續吃起來，“算了，能沒事就不錯了。”
??禮笑言接著問道：“錦川標要是缺糧少餉，那其他標營……”
??“白天的時候，你不是都聽見了嗎？”柯誠毅苦笑道，“現在整個淞滄，除了千山的胥賢良，有誰家的日子好過？”
??“聽你這意思，胥賢良的淞陽標一直都糧餉充足？”禮笑言繼續問。
??“那可不！”柯誠毅歎了口氣，終於吃完了手裏的幹饃饃，“所有糧餉抵達大寧後，優先給千山發送足額糧餉，其他標營都要在剩下來的部分裏分攤。”
??“這？”禮笑言也搖頭道，“不過，話說回來，胥賢良頂在最前麵，給他保證糧餉也是應該的。”
??“你剛從關內來，很多事你不知道，”柯誠毅歎了口氣道，“方大人之所以保證胥賢良的糧餉，那是因為怕他胥賢良叛變。”
??“胥賢良叛變？這是為何？”禮笑言愣了一下，順著問下去。
??柯誠毅反問道：“笑言老弟，你別忘了，咱們是在跟誰打仗？”
??“兀顏部達赫啊！”禮笑言其實已經有些明白過來，隻是他想從對方口中探聽更多的消息。
??“兀顏部，沒錯，這些年我們一直在跟兀顏部打，”柯誠毅搖了搖頭，歎息道，“可別忘了兀顏部本就是肅直人，而胥賢良他也是肅直人。”
??“胥賢良是肅直人？”禮笑言裝著糊塗。
??“是啊，”柯誠毅抓了抓後腦勺想了一會，接著道，“不過他跟兀顏部沒什麽關係，他原先是忽蘭部的人，不過現在已經沒有忽蘭部了。”
??“沒有了？忽蘭部搬走了？”禮笑言接著問道。
??柯誠毅笑了起來：“怎麽可能搬走，被滅了，哎，不過我也搞不清是怎麽回事，反正就是他們肅直人你打我我打你，打來打去這個忽蘭部就被打沒了，然後胥賢良年幼的時候就被賣做奴隸，後來因緣際會才一路升遷做到了如今的指揮使，聽說他很快就要升做左提督同知了。”
??“胥賢良是不是肅直人不重要，”禮笑言忽然沉下臉來，“他麾下有大量的肅直人，還有很多西北的蠻族，這才是方大人最擔心的地方。”
??“誰說不是呢，”柯誠毅歎氣道，“所以大部分糧餉都分給了淞陽標，像我們錦川標都隻能拿一半的糧餉。再這樣下去，隻怕是軍士們要將手裏的盔甲兵器都偷偷賣掉了。”
??“朝廷怎麽會克扣糧餉？”禮笑言皺眉道，“這不該啊，出京前，也沒聽說戶部和兵部在為糧餉的事情發愁啊。”
??“其實也怪不得朝廷，”柯誠毅終於說到了關鍵之處，“主要是因為兵丁過多了。”
??“兵丁過多？”禮笑言吃了一驚。
??他記得柳煥章曾說過淞滄這裏因為吃空餉，真實兵力甚至隻能勉強維持一半。哪知現在柯誠毅卻說是兵丁太多了。
??“這還不懂麽？”柯誠毅皺了皺眉，壓低了聲音，“原先兵不滿員，所以發下來的基本都是剛剛好，現在兵員齊整，但朝廷還是按照原先的數目下發，我這麽說你明白了吧……”
??原來如此。
??禮笑言終於明白過來，根源還是在兵部。
??“怪不得陶崇哲不敢過來。”
??……
??按照往年的“慣例”，因為兵部縱容各標營兵源不滿額，所以轉運的糧餉也會被克扣，被克扣的部分去了哪，問了也白問，但關鍵是，這已經成了一種多年來的習慣。
??如果這樣算來，這官司打到朝廷隻怕是也打不贏。
??因為從朝廷特別是內閣以及皇帝看來，糧餉都是按照各營人數下發的，隻可能缺編造成多發，而不可能糧餉不足。尤其是所有標營的兵丁都在兵部以及樞密院都名冊備錄，所以朝廷是絕對不會提高糧餉數額。
??但淞滄地方各標營的的確確是拿不到足額的糧餉。兵餉還好說，那糧食才要命。
??淞滄的糧食大部分都靠關內輸送，根本做不到自給自足，兩家一直高於關內二成，要是繼續呈現糧餉缺乏的問題，搞不好糧價還會大漲。到時候想花銀子從市麵上購買糧食，都要費老大勁了。
??“真要到那步，隻怕還得跟顧羨君那個女漢子聊聊了。”
??禮笑言這麽想著，心中卻不自覺地咒罵起那些還在盤剝過手糧餉的兵部官員，尤其是兵部的老大——陶尚書。
??“這樣看來，問題比想象的還要嚴重呢，”禮笑言心裏卻又一沉，“陶崇哲不出麵，也就意味著他不打算改變原有的克扣模式，這樣的話，這錦川標的鬧餉怎麽平息的下去？而陶崇哲許我便宜行事，豈不是一句空話，根本就是在忽悠我？而我要是也答應補足糧餉，那我不就給推到風口浪尖上去了？”
??想到這裏，他再也吃不下手裏的饃饃，抬起頭卻看見秦文亮與曹象功領著幾個人正朝著自己走了過來，便忙起身迎過去。
??“禮大人，已經挑好了人選，您看看……”
??禮笑言卻擺擺手，皺了皺眉：“先別急，讓我想一下。”
??他現在需要好好的思考一下，眼下的問題，似乎並不那麽簡單。
??如果隻是救出方華珍，無非是攻城會受到一些困難。但從錦川現在空虛的城防來看，攻城根本就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陶崇哲為什麽要說一定要救出方華珍？難道他早就打定主意把鍋甩給方華珍？”
??“如果我真的把方華珍救出來，那方華珍不會撕破臉上書彈劾兵部？”
??禮笑言相信方華珍肯定手裏掌握著錢糧的記錄，憑借半年來的糧餉記錄就可以確定兵部下發的糧餉存在嚴重的克扣。
??這要是查起來，肯定要出大事。
??“等等，”禮笑言忽然轉身衝著柯誠毅問道，“錦川標的指揮使不是丁世傑麽？錦川標的營官今天去鎮平沒？”
??柯誠毅不明所以的回道：“我是前天來的，他們說是昨天出發，應該去了吧。”
??“如果去了鎮平，為什麽他們不跟我們一起過來！”
??他這話一出口，眾人皆驚，卻又麵麵相覷，不知該說什麽好。
??丁世傑等人如果去了鎮平參加陶崇哲的會，那麽錦川出了這麽大的問題，就應該讓丁世傑等人先回來收拾局麵。自己這些淞源軍屬於外人，也就是迫不得已需要攻城時才會出現。
??而如果丁世傑沒有來鎮平，那陶崇哲不可能一句話都不提。
??“從頭至尾，陶尚書都沒有提過丁世傑等人，”禮笑言憤怒的握緊拳頭，心裏卻是極度的不滿，“這裏頭一定有問題。”
??“你們先出去一會，讓我稍微休息一會。”禮笑言擺擺手，讓所有人離開營帳，隻留下了慕潮生。
??禮笑言攢緊拳頭，在營帳裏躲來躲去，渾身的氣力想要爆發，可始終發泄不出來。
??“看起來你很生氣。”慕潮生笑了起來。
??禮笑言抬起頭看了他一眼：“你知道我為什麽生氣？”
??慕潮生聳聳肩膀：“我不傻，大概也猜出來了，你被陶尚書推進了火坑，現在卻是進退兩難。”
??“你知道就好，”禮笑言定下心來，看著慕潮生說道，“快點幫我想想有什麽辦法！”
??“你在開玩笑嘛？”慕潮生嗬嗬一笑，“秋綰都說你非常聰明，這種事情若是你都想不到解決辦法，我又能有什麽法子？”
??“不不不，眾人拾柴火焰高，”禮笑言搖搖頭，眼睛忽然發亮，“也許你真的能幫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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