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也先歸來
大明永樂二十二年七月上旬,漠南,居延海大汗庭。正在宴會主位上高坐的額色庫心情那是相當的不錯。
??隨著老皇帝朱棣率領的三十萬明朝大軍不斷推進,阿魯台逃到答蘭納木爾河上遊之後,韃靼的很多邊緣部族就開始擔心起自己的安危來,額色庫這時候派出早先率領全族遷徙過來的阿剌首領四處宣揚之下,很多韃靼的部落紛紛前來投效。
??今日這宴會,便是歡迎這些前來歸附的韃靼部落首領的,看著下麵推杯換盞,不時來給自己敬酒的這些韃靼部落首領們,額色庫心中很是誌得意滿。過了一會兒,卻有些疑惑的向身旁的呼倫小聲問道:“呼倫啊,你去看看,怎麽額旗駙馬還沒來?首領們可都還等著向他這位草原醫神敬酒呢。”
??呼倫卻沒有動身,而是小聲回道:“剛才駙馬已經派人來傳話了,若是大汗問起,就說瓦剌的也先王子忽然來訪,說是要找他決鬥,他先去安撫一下。”額色庫有些戲謔的問道:“也先那孩子從中原回來了?倒是也去了一年多了,他可是一直都想娶木雪的,此時來找駙馬決鬥?倒也挺有意思。”
??呼倫疑惑的回道:“屬下一直聽說,這也先小小年紀便顯示出了過人的才具和胸襟,才智猶在其父脫歡汗王之上,卻怎麽會做出如此可笑的舉動?”額色庫笑笑:“讓也先去中原曆練增長見識,就是我提議的,他以為回來之後就能讓木雪刮目相看,讓我答應把木雪嫁給他,可如今回來卻見到木雪已經定親,他肯定是麵子上過不去了,畢竟還年輕,一時衝動也難免,不過他要找駙馬決鬥這就有點自不量力了。”
??呼倫也笑笑問道:“那要不要屬下過去看看,以防萬一駙馬真傷了也先?”額色庫搖頭一笑:“不用,你放心,駙馬不會真的和他決鬥的,我也相信駙馬會處理好的”呼倫點點頭笑笑,對於秦風,他也是服氣的。
??額色庫繼續和首領們飲酒歡宴。而另一邊,此時秦風正在自己的帳房裏和也先對坐著,秦風全然不顧也先是來找他拚命的,給也先倒上酒悠悠問道:“也先王子去中原遊曆了一年,不知有何收獲?”
??也先眼中立刻閃過一絲光芒,但很快就回複平淡的答道:“中原確實物阜民豐,地大物博,城市生活的方式也比我們草原的遊牧生活好得多,隻是束縛太多,沒有我們這裏這般自由。”
??秦風看他答的言不由衷,甚至有點答非所問,卻也沒在意,繼續說道:“想當初也先王子出關之時,我們還在寧夏城為你送行,轉眼一別經年,如今的也先王子倒是更加成熟練達了。”
??也先冷笑一聲道:“秦先生過獎了,我不過是增加了些見識閱曆罷了,而秦先生卻已經名震草原大漠,不僅成了人人敬仰的草原醫神,更贏得了額色庫大汗的認可和木雪公主的芳心,即將成為額旗駙馬,你才是真的了不起啊。”
??也先說著,舉杯一飲而盡又重重的放下酒杯。秦風也不在意,笑了笑,也拿起酒杯幹了,又給兩人倒上酒,繼續說道:“我記得送別那日也先王子可是說過,自己最大的理想,就是成為這大草原上的第二個成吉思汗。”
??也先心中忽然泛起一陣奇怪的感覺,自從回到瓦剌聽說木雪要嫁給秦神醫,他這心中就如同火燒一般,再也坐不住了,恨不得立刻想辦法搶回木雪,奈何一直被父親壓著,這次好不容易抽空獨自跑出來,孤身一人到此之後卻發現似乎隻有找秦風決鬥一條路可行,可這個該死的家夥卻要先和自己喝酒再決鬥,他也隻得應允。
??可聽這秦風話裏的意思,居然要和自己談心?他到底是要和自己說什麽?也先心中疑問不斷。又想起父親曾說起過的種種遭遇,不由心中暗驚,難道這也是什麽陰謀?想到這裏,也先斜著眼惡狠狠的看著秦風道:“我知道你們喜歡玩手段,可我既然來了,就是想和你當眾決鬥,如果我輸了,隨你處置!你若輸了,就把木雪還給我!”
??秦風嗬嗬一笑道:“沒想到也先王子如此率真,你放心,我不會暗害你,若說決鬥,我更可以輕鬆勝你,就是取你的性命也是瞬息之間的事,我之所以把你叫進來喝酒,就是想給你一個體麵的台階下,不然,一個輕易挑起決鬥又慘敗的未來大汗,如何能讓人信服?”
??也先驚愕的看著秦風,秦風也不說話,右手忽然一動,也先隻覺得微風掠過,還沒明白怎麽回事。隻見秦風將右手伸出,在他麵前緩緩打開,手中赫然是也先脖子上帶的狼牙吊墜。也先再次心中大驚,也明白了如果真的是要決鬥,自己能撐過三招就算萬幸了,當下羞愧的低下了頭,沉聲說道:“好吧,我承認,我打不過你!”
??秦風微微一笑,把狼牙吊墜放到也先麵前,繼續說道:“也先王子今後是要做大汗的,武功高低,其實並不重要,今日之事我也絕不會向其他人提起,也先王子無需介懷。”
??也先抬起頭,看著秦風說道:“我的父汗說居延海如今是一個可怕的地方,有人隨時可以取代他,我想知道,這一切到底是怎麽回事?”秦風微微一笑:“脫歡汗王的選擇是對的,暫時的屈服和隱忍,並不會損失什麽,隻有活著,才會有機會。”
??也先無奈的說道:“可額色庫大汗馬上就要一統草原各部,以他的雄才大略,哪裏還有我們的機會?”秦風微微搖頭道:“王子才不過二十來歲,怎麽這麽快就失去了信心和誌氣?”
??也先皺眉道:“可額色庫也才三十九歲,他又不貪戀酒色,每日還早起強身,等到他老死的時候,我恐怕也老得走不動路了,還能做什麽?如果我是他的駙馬,他的那些蠢兒子不爭氣的話,也許我還有機會,可現在,這最後的一條路也沒了,我還能如何?”
??秦風再次微微搖頭,淡淡的說道:“難道也先王子一定要將自己的理想,寄托在他人身上麽?”懊惱中的也先被說的一愣,疑惑的問道:“秦先生是什麽意思?”
??秦風低聲說道:“一切還都是未知數,也先王子怎麽就輕易認命了,很多事情,你不去努力爭取,怎麽又會知道結果如何?”也先心中更加疑惑,故意試探的說道:“我實在不明白秦先生的意思,能不能請秦先生明示?”秦風嗬嗬一笑:“那日為你送行之時,還有一人,與你年紀相仿,也先王子還記得麽?”
??也先點頭答道:“當然記得,不去中原還不知道這黑衣刺靈的名聲原來這般響亮,卻不想隻是個與我年紀相仿的少年,真是不敢相信。”秦風點頭道:“確實,若不是他舍身打傷那怪物,我也成不了這醫神,可惜他卻在脫魂穀受劇毒侵害,至今還是臥床不起,既是故人,也先王子可願隨我去探望探望?”
??也先雖不明白秦風的用意,但出於年輕人的心性使然,也想再見見那令人聞風喪膽的黑衣刺靈,於是爽快的說道:“好啊,我也正想去見見這個大英雄呢。”秦風起身,二人向石頭養病的內室走去。
??進入內室,石頭正斜靠在榻上,魚筐在一旁給他喂藥,也先一見當年渾身散發著利刃一樣冰冷殺氣的黑衣刺靈,如今卻氣色灰暗,病懨懨的躺在榻上連自由行動都難,不由得也有些感慨,卻根本沒有在意一旁的魚筐。也先上前看看石頭,由衷的說道:“沒想到傷的這麽重,不知還要多久才能恢複?”
??秦風微微一笑道:“以他的過人體質,再有個一年半載,應該就可以恢複如常了。不過也先王子,我今日想讓你見的,卻是另外一個人。”也先一怔:“秦先生還想讓我見誰?”秦風朝魚筐一伸手道:“就是這一位。”
??也先皺眉仔細的打量著魚筐,疑惑的說道:“這位是?”魚筐抱拳施禮道:“在下烏爾汗,巴圖拉與薩穆爾長公主之子。”也先大驚道:“你是烏爾汗王子?這怎麽可能?”
??魚筐將自己的身份金牌拿出,遞給也先,也先仔細看完之後,更加驚愕的說道:“真的是你?你還活著?還敢出現在居延海大汗庭裏?”魚筐笑笑道:“身負國仇家恨,又有哪裏是不敢去的?”
??也先點頭沉思片刻,才突然驚覺道:“那你們是……?”秦風看著也先說道:“今日讓也先王子知道這些內情,就是把你當成了自己人,而有些事情,也希望能得到也先王子的支持。”也先一時間一頭霧水,迷惑的說道:“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秦風笑笑道:“我們就不要打擾石頭休息了,還是出去說吧。”說罷伸手延請,二人回到剛才坐的桌前,秦風再次給也先倒上酒,緩緩說道:“我知道也先王子此時心中充滿了疑問,可我也隻能告訴王子幾件事,其一,我之所以來到漠南居延海,自然是有所圖而來,卻絕不是這駙馬之位;其二,烏爾汗王子要複國,除了燕雲商會的財力,也需要草原各部的支持,而作為鄰居的瓦剌,自然是他最希望得到的助力,其三,我們所要做的,絕對都是也先王子想要的,所以,我們應該是盟友而不是敵人。”
??也先怔怔的看著秦風,一時有些懵,不解的問道:“這樣的事,你們應該找我的父汗,豈不是更直接些?”秦風微笑搖頭道:“實不相瞞,令尊已經成了驚弓之鳥,如果我們冒然找到令尊,很可能會被令尊當做去試探他的奸細而泄露我們的的計劃。”
??也先依然疑惑的挑眉問道:“那你怎麽認定我就能相信你們?”秦風笑笑:“也先王子能不能相信我們,我自然是不知道,但我相信也先王子至少不會去向額色庫告密。”
??也先更加不解的問道:“為何?若是額色庫大汗知道你們是奸細,就會立刻把你們抓起來殺掉,那我不就能得到木雪,我為什麽不這麽做?”秦風點頭笑道:“原來還不確定,現在也先王子能自己說出這些話,那我就可以肯定你不會去的了。”
??也先微微一笑,不置可否。秦風頓了一頓,正色說道:“因為我知道,也先王子要的,不是這個駙馬之位,而是額色庫的勢力,既然我們所做的,能幫你達成所願,那你為何要阻止呢?又為何要去告密呢,對吧?”
??也先這才微微點頭道:“秦先生確實善於洞察人心,若是一年之前,或許我會衝動的為了得到木雪而不顧一切,可現在,確實不會這樣了,我已經清楚的知道自己最想要的是什麽,所以,隻要你們說的是真的,我可以保證,瓦剌一定會是你們最好的助力。”
??秦風點頭道:“多謝也先王子的信任,如此,我們就可以商議下一步的事情了。”也先點頭說道:“好,既然我決定相信你們,那就請說吧,需要我做些什麽?”
??秦風笑笑道:“確實有很多事情,是需要也先王子幫助的。比如眼下,就需要也先王子留在居延海幫助我們,讓阿魯台就範。”也先一聽,開心的說道:“這事絕對不成問題,對付阿魯台,父汗絕對不會反對。”
??秦風舉杯道:“好,那我先預祝我們合作成功,也預祝也先王子早日達成所願。”也先也笑著答道:“那就多謝秦先生吉言了。”二人舉杯示意,一飲而盡。
??這一刻,也先確實是很高興,出去曆練的這一年,讓他成長了許多,也更清楚了自己的目標所在,木雪公主,不過是他奪取額色庫勢力的跳板,可這條路其實太漫長也很危險,如今有了更好的途徑,他為何還要舍近求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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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也先為了木雪公主要找秦風決鬥的時候,木雪公主卻已經到了寧夏城,她就和薩穆爾大閼氏說了一聲,便帶著兩個護衛孤身喬裝改扮來到了寧夏城,並且直接來到了燕雲商會總部。
??元朔一聽木雪公主來了,很是驚愕,這大婚臨近之時,這木雪公主跑來這裏幹嘛?這要是遇到什麽危險,可怎麽得了?元朔連忙來到客廳見木雪,一進去就一路告罪:“怎麽是木雪公主來了,有失遠迎,恕罪恕罪。”
??木雪向元朔欠身回禮後,便很直接的說道:“元大當家,我來寧夏城,是想學學漢人的禮儀,也學學做漢人的衣服,做漢人的飲食,順便也學學漢人的妻子是怎麽照顧丈夫的。”元朔一聽,立刻就明白了,感慨的說道:“難得木雪公主為了賢弟,願意屈尊紆貴的學這些。”
??木雪公主笑笑:“為了自己所愛之人,自然是要多用心些,我想,這些都是我應該學會的。”元朔點點頭:“公主放心,我一定找這城裏最好的老師教你。”木雪公主再次欠身道:“那就多謝元大當家了,不知元月姐姐在哪裏?我可以見見她嗎?”
??元朔有些為難的笑笑:“我那小妹如今整天把自己關在屋裏,我都好幾天沒見她了。”木雪想了想問道:“那我可以去看看她麽?”元朔本不想木雪去刺激元月,但轉念一想,以小妹的倔強性子,或許受點刺激會有好作用也說不定,便點頭應允了。
??元朔帶木雪公主來到元月的房門前敲敲門說道:“小妹,木雪公主來看你了,你開開門吧。”元朔正擔心元月會不會不見,卻見房門打開了,一身男裝卻一臉憔悴的元月站在門裏,早已沒有了昔日的英姿颯爽,倒像一個久病纏身的病人。
??元月衝木雪公主冷然一笑:“木雪公主來了,快請進吧。”說完便轉身自顧自的回到窗前的桌案旁坐下,一臉的倨傲冷淡,全沒有絲毫真誠待客的樣子。
??元朔無奈的笑笑伸手示意後轉身離去。木雪公主進了門,便打量起元月的房間來,仔細看了一圈,才點頭讚道:“原來漢人女子的房間是這樣子的,真不錯。”元月曬然一笑:“木雪公主的帳房裏全是寶物,我這裏怎麽比得上啊!”
??木雪也不在意,自己走到桌案的另一邊坐下,悠悠說道:“再有滿屋的寶物,也及不上能得到深愛的人啊!”元月淒然一笑:“木雪公主馬上就要和秦大哥大婚了,就無需再來我麵前炫耀了。”
??誰知木雪公主也是幽幽一歎,低聲說道:“隻可惜啊,秦大哥的心裏,深愛的人卻不是我。”元月看看木雪,不知道她到底想幹什麽,心中又煩悶異常,也不再遮掩,不耐的說道:“那木雪公主想要我怎麽樣?”
??木雪搖搖頭:“我不想要姐姐怎麽樣,我隻是想告訴姐姐,我這次來寧夏城,就是為了血漢人的禮儀,漢人的廚藝,學著怎麽做一個漢人的好妻子。”元月皺眉問道:“你告訴我這些幹嘛?”
??木雪無奈的笑笑:“我知道秦大哥心裏真正愛的人是姐姐,可我不在乎,我要學會姐姐所會的一切,我要努力成為會讓他愛上的人,我要用我全部的愛,去換回秦大哥的心,我也相信,我會讓他真正愛上我的。”
??元月緊咬著嘴唇,嘶聲說道:“那是你的事,與我無關。”木雪傲然起身說道:“這些當然與你無關,秦大哥是我的,永遠都是!我不會讓你回到他身邊的,做侍妾也不行,姐姐還是重新找個夫婿吧。”
??木雪公主說完,便轉身離去,元月抬頭看著窗外,淒然一笑,本來,自己是可以嘲笑木雪的幼稚無知的,本來,最後一切都會是自己的,真正受傷的那個人隻會是木雪,可如今,自己到底該怎麽辦?
??一邊是親人,一邊是愛人,一邊是家族的責任,一邊是愛人的承諾,她已經糾結了許久,已經快要把自己折磨瘋了,可是,還是無法做出決斷,她已經覺得自己快要支撐不下去了,今天木雪的到來,更讓她倍感心痛。
??可她不是心痛木雪赤裸裸的挑釁,反而恰恰是木雪的話,讓她更加痛苦,連木雪都知道秦風真正愛的是她,可她能怎麽辦?真的眼睜睜的看著這一切發生麽?真的可以麵對所有可能發生的一切麽?
??她的心中,一直有個聲音在不斷的告訴她,不能,不能,不能,她不能,她也做不到看著大哥會因她而死,看著大嫂和侄兒以及其他陳家的人和燕雲商會的人因她而死,最後卻自己獨自活著,就算秦風真的最後要帶她走,她也無法麵對這一切。
??她會在痛苦內疚中一直備受折磨,痛不欲生。可她更做不到看著秦風因她而死,更何況,秦風在如此險惡的環境下,最後很可能也是功成身死,她真的做不到麵對任何一種可能,看著窗外凋零的花瓣,元月忽然覺得,或許,也是時候該做個決斷了!
??——未完待續——
??本文為篇長曆史小說《大明危局》第三卷“清風絕塵”章節,如果覺得還不錯,敬請點擊下方書名加入書架訂閱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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