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人生
陌塗看著顧絡卿，越來越感覺，面前這位女子就是傾城，可是他知道，她根本不是她。
顧絡卿側臉對著陌塗，溫和的海風吹著她的劉海，柔和的月光照耀在她的身上，沙灘上，照射出了一道修長的影子。
唯美的畫面，陌塗看得發痴了。
感受到陌塗的目光，顧絡卿回頭，平靜的望著他。
「獃子。」她低語，陌塗那柔情似水的目光，讓她內心有了一絲顫動。
「走吧，準備在這待上一輩子？」顧絡卿捋了捋髮絲，轉身離去。
看著她妖嬈的背影，陌塗一陣恍惚，使勁的搖了搖頭，跟了上去。
「去哪？」陌塗恢復了正常。
「海城。」顧絡卿回答，語氣清冷，高雅。
她腳下的速度越來越快，陌塗也變快了速度。
就在兩人離開向海城出發時，在花無言死亡的那片叢林之中，出現了兩道身影，兩人都是黑髮，紫袍，其中一人看起來三四十歲，另一人白髮蒼蒼，是一位老人。
「副宗主，聖子確實死了。」老人看著遍地肉體碎塊，臉色難看。
「我在這裡感受到了還沒有消散的劍氣，還有一種神秘的力量，我竟然感覺不到這力量的來源。」副宗主臉色陰沉，閉著眼感受周圍的一切。
「聖子離宗后，曾和天劍門的聖女待在一起，這劍氣不會是那天劍門聖女所留吧？」
「查，不計任何代價，就算是他天劍門聖女又何妨。敢殺了我合歡宗的聖子，就算是天洲皇朝，也會讓他們付出慘痛代價。」
「宗主那邊怎麼交代？」老人低垂著眼皮。
「你是我花家的老僕，還是他合歡宗的？」合歡宗副宗主眯著眼，盯著那人。
「老奴知道了。」
「記住，不計任何代價，我兒子不能白死！對了，要暗中查。」合歡宗副宗主攥緊自己的拳頭，眼裡閃爍著陰毒之色。
「顧絡卿，你先去海城吧，我想去趟漁村。」在去往海城的半道上，陌塗停了下來。
「漁村？」顧絡卿皺眉，隨後舒展開來。
「一起。」她帶著詢問之色。
陌塗一愣，沒有回話，好奇的打量著顧絡卿。
「獃子，帶路。」顧絡卿櫻桃小嘴一撇，語氣中帶著一絲嬌嗔。
「好嘞。」陌塗不由心神一盪，轉變方向，向漁村衝去。
「真是獃子。」顧絡卿搖了搖頭，嘴角帶著一絲耐人尋味的笑意，然後跟了上去。
陌塗的目的很簡單，就是報恩。
漁村的老村長將他從墨海中打撈出來，等於救了他一命，如今他得到太上菩提樹的墨綠葉子，肯定能為老村長續命。
臨近漁村，顧絡卿神色凝重的攔下了陌塗。
「有血腥味。」她解釋道。
陌塗凝神，感受著空氣中的氣息，果然隨著海風的吹散，空氣中瀰漫著淡淡的血腥味。
他面色一冷，直接向漁村沖了過去。
當達到漁村，看到漁村的現狀時，他呼吸急促，身體顫抖。
「不！」陌塗仰天嘶吼，跪在了泥濘不堪的沙灘上。
顧絡卿也是深吸一口氣，眼中儘是不忍之色。
整個漁村，整個沙灘，遍布屍體，支離破碎，鮮血染紅了整個沙灘。
斷壁殘垣，所有的石屋，全數盡毀，整個漁村雖然只有百來口人，卻無一倖免，全部死於非命，感受不到一絲生氣。
「是誰！？」陌塗猶如瘋了一般，在那殘破的漁村，支離破碎的屍體內找尋老村長和小女孩。
他還沒有報恩，他至今還不知道老村長和小女孩的名字。
找了許久，他沒有絲毫髮現，支離破碎的屍體，讓他根本分不清到底誰是誰。
陌塗將腦袋埋在沙堆里，整個身體不住顫抖。
是誰竟然對普通老百姓通殺下手，這是何等的殘忍，血腥。
突然，陌塗感受到可以一陣微弱的氣息。
他瘋了一般向那砸在沙灘上的石壁衝去。
徒手在石壁下方刨著，即使他雙手遍布鮮血，他依然不停地刨著。
終於，石壁下方，一個腦袋露了出來。陌塗更加賣力了，旁邊的顧絡卿受到了陌塗的影響，眼中含淚，她一劍將石壁挑開，然後跪在沙灘上，一起快速的刨著。
雖然遍布了沙子，陌塗依然認清了這個人，她就是那個漁民婦人，兩天前還為陌塗講解了許多東西。
「伯母，是……是誰做的？」陌塗語氣顫抖，抱著婦人的腦袋。
「嘔……」婦人還沒有說話一口鮮血從嘴中湧出。
她抬起手臂，指了指墨海方向。
那裡一陣昏暗，整個海面非常平靜，卻顯得異常詭異。
「墨海！我要殺了他們？！」陌塗咬著牙，心中一團火在燃燒。
「老……村長……小……影……」婦人一邊吐血，一邊說道。
陌塗伏在她的耳邊，想要聽清楚她說什麼，可是婦人的身體劇烈的顫抖幾下，瞳孔渙散，手臂也慢慢的垂了下來。
「啊……」陌塗大哭，內心悲痛無比。
雖然和漁村的人沒有任何交流，但是看到一個樸實的漁民就死在自己懷裡，加上整個漁村的慘狀，讓他感覺到殘忍，害怕，更對這個世界充滿了心冷。
哭了許久，陌塗站了起來，找來了鐵揪，一鏟一鏟的挖著沙坑。
顧絡卿就要出手幫忙，她可以動用靈氣，徒手造個沙坑。
可是被陌塗阻攔了。
顧絡卿也找來了鐵揪想要幫他，依然被拒絕了。
陌塗只是流著淚，一鏟一鏟的挖，天微微亮，十米寬的沙坑已逐漸成型。
他找來了漁村那些支離破碎的肢體，忍痛將他們掩埋。
「我一定會為漁村報仇的。」坐在漁村墳墓面前，陌塗心中暗暗發誓。
看著那落寞的身影，顧絡卿一陣心酸，或許這就是他。
在這亂世之中，修鍊之人遍布天下，誰又在乎平民百姓的生命？
在那些強大修鍊者，宗門，皇朝眼裡，人命如螻蟻，這些普通人有誰在乎？
強大的人心情不爽，動輒殺人，重則直接屠城，誰將普通人看在眼裡？
而這個少年，他有一顆淳樸的心。本性善良，卻在這亂世之中難以苟活。
「我來自大荒之地，從來沒有出來過。」陌塗輕語，彷彿在自言自語，也仿似在與顧絡卿訴說。
「我很想到外邊的世界看看，我幻想著，大荒之外，美好的世界。那是個和平的世界，繁榮昌盛，種族和睦。」
「卻不曾想，不等我踏出大荒，卻迎來了異變。」
「大師兄消失不見了，師傅也不見了……你知道眼睜睜看著自己的愛人死在自己面前，自己卻無能為力，那種滋味，知道嗎？」陌塗苦澀，惆悵，感覺已經麻木。
「我被漁村的老村長所救，本來想報答他的救命之恩，卻不曾想……兩天啊，我就離開了兩天，漁村就變成了這個樣子。我什麼也做不了啊，做不了。」陌塗抹了抹眼角的淚水，腦海里浮現老村長慈祥的面容，和少女天真無邪的容顏。
顧絡卿靜靜聆聽，平靜的雙眸閃過一絲波瀾。
她看遍了世態炎涼，人情冷暖。
她心中也有些許悲傷，無法詮釋。
人生在世就是這樣，身不由己。
「人為何變強？就是想要擺脫命運，做主人生，為了變強什麼事情都能做出來。在這修鍊世界，沒有人情冷暖，沒有親情可言，所有一切，都只是為了變強。」顧絡卿輕語，不過她的嬌軀卻在顫抖。
「我心中也曾有一絲慰藉，我也在努力找尋，那種感覺很強烈，甚至，有時候我在想，我找的那個人，他是否還在。」
「可是我不知道他是誰，不知道他長什麼樣子，甚至腦海里沒有他的一點記憶。我就記得，他好像死了，而我卻不相信，始終在找尋。是不是很奇怪，是不是感覺我很傻？可是這就是人生，我的心迫使我在做這一切。」顧絡卿感受到陌塗怪異的目光，凄慘一笑。
「漁村的人，都是普通人，他們都是無辜的啊。」陌塗最終搖頭。
「有因必有果，有果必有因，因果循環。」顧絡卿輕語。
「那你我呢？是因為什麼讓我們相識，又會種下什麼果？」陌塗望向顧絡卿。
顧絡卿無言，不知如何去解釋。
「也許是前世……」她低著頭，若有所思。
「前世？我不相信。」陌塗嘴角上揚，帶著一絲嘲諷，對前世今生的嘲諷，對著天下世道的嘲諷。
「將來有一天，我一定會為你們報仇！」他心中暗暗發誓。
「啊！」沖著大海，陌塗大叫，釋放心中的痛苦，苦悶。
「啊！」顧絡卿受到了陌塗的感染，也放聲大吼，此時她不再是高高在上的聖女，更像一個放飛自我的女孩。
兩人相視一笑，不停地大叫著，直到精疲力盡，躺在沙灘上。
「我叫陌塗。」陌塗回頭，看著喘著香氣的顧絡卿。
顧絡卿回頭，點了點頭，兩人對視許久，竟然有一種惺惺相惜的感覺。
彷彿商量好一樣，兩人的腦袋向對方湊了過去，慢慢的接近，再接近。
就在兩人將要吻到的時候，海水直接澆灌在了兩人身上。
陌塗尷尬，訕訕的撓了撓頭。
「獃子。」顧絡卿臉色緋紅，白了陌塗一眼，趕緊站了起來，頭也不回的向海城方向走去。
「獃子……不像啊。」陌塗傻笑，摸了摸自己的臉，然後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