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 萬年不變的愛
康遠琪一言不發地往前走，步子不疾不徐，一舉一動不偏不倚，一身素白加上蒼白的膚色，遠遠看過去，讓她整個人看起來就像一個大衣架在移動。而一旁的康元遊就是那個拿著衣架到處走的人，死死地趴著白色大衣架，要麽揪著袖子，要麽牽著一縷秀發……動作有很多種。
但是表情是萬年不變的撒嬌。
往來的弟子們看到這個樣子的二師傅和大師傅早已見怪不怪，低著頭行完禮後默默退下。
康元遊拉著康遠琪寬大的袖子不斷地晃動，“遠琪，怎麽了嘛~這麽生氣？”
素來不愛搭理人的遠琪，破天荒地對那個聖女小姑娘說了兩句話，還有語氣中別樣的情緒，無一不是遠琪不喜歡一個人的表現。
雖然猜到了原因，但是就是想親耳聽見遠琪說出來。因此樂此不疲地纏著康遠琪。
普天之下，沒人能看得出來這座移動的冰山一成不變的表情是如何表達出喜怒哀樂的，除了康元遊。
康遠琪繼續往前走，聞言停了下來，抬起右手，被康元遊緊緊牽著的右手。沙啞粗糙的聲音一如既往的難聽，淡淡地說，“她甩開你的手。”
語氣裏沒有不滿沒有其餘的情緒，拋去粗雜的嗓音，平淡地如同敘述般的話語，但是康元遊從裏麵聽出了一個小孩自己最心愛的玩具卻被別人嫌棄的小鬱悶和不開心。
心滿意足地抱住康遠琪，“嗬嗬，她隻是一個孩子。”更何況我是故意的。
萬年不消的雪山，萬年不變的環境，製造兩人之間的互動，給遠琪找一些小刺激是自己萬年不變的習慣。而萬年不變的還有自己的愛。
方瑾拽著二蛋問了幾個人後終於到達了杜奶奶的廂房。
遠遠地卻聽到杜奶奶的仿佛壓抑著悲痛的嗚咽聲。
急忙推開門，看到澤兒跪坐在腳榻上，小腦袋埋在床邊的杯子裏。而躺在床上的杜奶奶卻緊閉著雙眼，明顯昏睡著，但兩邊的枕巾已經染濕了一小片，嘴裏斷斷續續地不知道在講些什麽，不斷的嗚咽聲裏滿是痛苦。
“澤兒，奶奶怎麽了？大夫來看過了麽？”方瑾站在床邊手足無措，看著一臉痛苦的杜奶奶，隻能慌張地問道。
澤兒抬起頭，滿臉淚痕，“沒事的，奶奶已經這樣很久了。換了眼睛，就好了。”語氣中的解脫輕鬆讓方瑾剛才在肚子裏打的滿滿一頁的說辭梗在喉嚨。
在二十多天深沉的昏睡中，毫無意識的嗚咽，是發生了多痛苦的事？
而澤兒看著這樣的奶奶，心裏又是怎樣的痛苦？
自己不了解這種痛苦，又有什麽資格來勸說澤兒放棄？
杜奶奶嘴裏斷斷續續地好像在念叨著什麽。聽不清楚卻可以感覺語氣裏的懷念和傷痛。
“錚、錚錚。”兩聲古琴遙遙地傳了進來。
又是兩聲，又是兩聲，不斷地兩聲兩聲地傳來。一開始方瑾並不在意，等反應過來的時候，這兩聲兩聲不成調的琴聲已經慢慢地匯成一首曲子，一首隻有這兩個音的曲子。
在斷斷續續的琴聲裏，杜奶奶的嗚咽逐漸平緩，又慢慢地睡去。
澤兒不可置信地抬起頭，奶奶每隔三天，便會痛苦地嗚咽半天，連二師傅都沒有辦法，竟被這個琴聲止住了？
“這琴是誰彈的？”在琴聲中，方瑾不安糾結的心境也逐漸平緩，注意到杜奶奶的好轉和澤兒臉上的表情，更是高興，小聲問道。
澤兒卻臉一黑，看了方瑾一眼，小聲地嘟嚷了半天，“是姐姐的假侍女彈的。”
假侍女？軒轅瀾？方瑾一愣。
在天徽宮裏他確實經常彈給自己聽，但是從來沒有聽過這首。
獨特的隻有兩個音卻意外地能撫慰人心裏一切的不安。
“雖然聞起來味道有點不一樣，但是就是她。”澤兒別過臉去，他一刻都沒忘記這個和爹去世脫不了幹係的人！可是現在他又是幫助了奶奶……澤兒的內心一下子糾結了。
半天，又嘟嚷著補充了一句，“他也生病了吧？聞起來臭臭的。”
雪盲症三個字一閃而過。方瑾低著頭輕輕嗯了一句。
二蛋看著神情瞬間黯淡的方瑾，大笑著揉了揉澤兒的腦袋，“你這小鬼的鼻子很靈敏嘛！”
像狗鼻子一樣，雖然看不見卻能‘看到’更多別人看不到的東西。
“那是！”澤兒的臉上瞬間閃過驕傲和得意。
雖然爹爹從不教授自己這門技藝，但是自己天生就能分辨很多味道。奶奶說，這是天性。
“那你……”正想繼續問問題的二蛋卻突然一僵。
因為一個熟悉的聲音從門口傳來，“你們怎麽在這？”
帶著點刁蠻的嬌斥聲一如既往地趾高氣揚。
二蛋還未轉過頭去，臉已經紅了半邊。
“薰兒？”方瑾轉頭，看著門旁如瑰麗異域壁畫的少女，還是那個熟悉的神情，不由得安心地笑道。
“這個小鬼又是誰？”薰兒看著澤兒問道。
與此同時澤兒微微抬著頭仔細地聞著空氣中傳來的味道。
不一會兒，高興地笑道，“我知道了，你是太子哥哥旁邊的侍女，你身上有他的味道！”
“薰……熏兒，早上好……”轉過身來卻死死低著頭的二蛋終於把憋得雙耳通紅的問候說了出來。
“嗯。”薰兒隻是淡淡地點了一下頭，更多的目光是在環視這整個房間和兩個陌生人。
“你沒事了吧？從哪邊過來的？”方瑾問道。按照兩個人共生死過的經曆，感情應該有所升溫吧？這樣地詢問應該也不會失禮吧？
“剛醒。”薰兒撲眨著大眼睛繼續掃視整個房間，沒去注意其餘三個人心裏的活動。
“你們在這啊。”一個好聽的男聲在門口響起，身著灰色袍子的弟子服，對著方瑾三人微微一禮，“二師傅讓三位貴客移步臥鯉居。”
方瑾和二蛋相視一眼，臥鯉居？瑞住的房間？想了想，不明所以，應著便和這個男子出去，澤兒想了想幫杜奶奶掖好被角也跟著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