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如果是在以前，她聽到這件事或許是覺得幸福的，她雖然沒有想過索爾會為她做這麽多，但是也從未想過她知道的時候他們已經是這番境地。但重點不是這個，重點是：“你怎麽知道他不讓我出親王府？”在外界看來，她失寵後卻留在親王府，隻是索爾為了挽回他的心。但是，顧念慈又是如何得知她是被軟禁的？顧念慈的臉色明顯變了一下，又有些懊惱自己的失言，最後不得不承認：“我的記憶覺醒了。”容易變臉：“所以？”“我以前……”顧念慈頓了一下，似乎不知道該從哪裏開始說比較好，“認識他們。”認識……他們？容易陡然變了臉色，不再說話，她所說的“他們”，是容寧和真正的容易。顧念慈也沉默了，這並不是一個好的話題，她不該提起來。他們都曾是同學，她曾見證過容寧對容易的寵愛，此刻也能夠理解容寧對容易的禁錮。容易沒有問下去，隻是淡淡問：“那你認識我嗎？”顧念慈搖頭：“不認識，那時候我身體不好，經常不在學校，認識的人有限。”兩人走到一處凹處，有幾個人站在那裏看照片牆，容易停下來也朝那邊看去。顧念慈解釋道：“這是所有會員的照片，幾乎囊括了星係內所有的地球人。”容易上前一步往近處去看，一行一行去瀏覽，有幾個人她見過，在同僚的家中，被飼養得像是金絲雀。旁邊的幾個人指著照片在討論：“這個楊思琳找的下家好，雖然人家有正室，但是給她買了一艘飛船，她最喜歡邀請別人去坐她的飛船，聽說裏麵裝修得可豪華了。”
另一個人立刻接了話：“嚴清更好，同樣不是正室，但人家在帝都市中心有一棟商場！要買飛船，那隻是兩天的毛利潤。”眾人哈哈大笑，容易覺得有些無聊，這些地球人，無論到了哪裏都改不掉攀比的心理，即便都是給別人做情人，也要比出一個高低來，隻是有個聲音吸引了她的腳步。“她們再好啊，也比不過容易！人家勾搭上的可是親王殿下！”“話是這麽說，可親王殿下也隻是在很久之前公布了兩人訂婚，到現在就再沒有其他消息傳出來了啊。”“前段時間新聞不是還在報道，兩人不曉得去哪裏，下艦船的時候親王殿下根本都不搭理她，她愣是往親王殿下身邊蹭！親王殿下不曉得哪天就會把她給甩了。”“不說甩不甩，能勾搭上親王殿下也是莫大的運氣啊！”“人家是軍人出身，在我們這批地球人裏麵算是有本事的人了，你們算什麽？也不照照鏡子看看自己，竟然還想勾搭親王殿下？”“軍隊怎麽了？還不是睡上去的？一個女人，就算力氣再大，能比得過那些機器人？根本就是有人故意讓著她！”人群發出一陣尖銳的笑聲，容易站在那裏，隻覺得氣血逆流。她所做的所有努力，都因為索爾的身份被人這樣輕賤，而她也從不知道自己在別人心中竟然就是這麽一副形象……“不曉得她床上功夫……”有一個女孩子還在說，被旁邊的人拉了拉，女孩子不耐煩地回頭，然後便看到了容易。原本熱鬧的人群頓時安靜下來，眾人的表情各有精彩，不知道誰起了頭，陸陸續續都小跑著撤走了。顧念慈也覺得難堪，因為此刻她被外人傳的身份幾乎和容易是一樣的，在這樣靜謐的氣氛裏，無論她說什麽，都會讓事情變得更加難堪。誰知容易並沒有放在心上，隻是指著照片牆最下麵角落裏的照片問道：“這個怎麽沒有標名字？”顧念慈的心跳停了一下，很快道：“我也不知道，回頭問問負責人。”說完便拉著容易要走，“裏麵還有很多地球上的物什，特別是那些地球影片特別受歡迎，足足開了四個廳，我們去那邊看看。”容易又盯著那照片看了許久，總覺得在哪裏見過這個人，卻又想不起來。最終還是被顧念慈拉走了。她知道那張照片，是真正的容易，索爾從未忘記的那個女人。放映廳是地球上那種老式的廳，高低台，昏暗燈光，沒有真人模擬，隻有幕布上的清晰影像。電影演的什麽，容易並沒有看進去，隻淡淡地問：“不知道我身邊有沒有隱形機器人。”顧念慈看了看周圍的人，雖然人不多，但她還是不放心。不知道哪個人是由索爾派來的：“如果是機器人的話，探測器肯定會響，這裏是不允許機器人來的，就怕地球人……”她沒有說完，容易卻懂了，就怕地球人來監視。這是地球人最擅長的，窩裏鬥。不過即便有些事情會被人聽去，容易也還是道：“我懷孕了。”顧念慈猛然一驚，嚇出一身冷汗，仿佛想到了自己當初的噩運一般，心跌入低穀，也明白了容易為什麽說這件事情。“我……”她不知道該為容易做點什麽，因為這是索爾的管轄內，她什麽都做不到。容易拍拍她的手背，看了看周圍的人，示意她：“還記得那張名片嗎？”顧念慈很快便明白了過來，點點頭：“嗯。”就算是今天晚上就要見到江敬，容易也還是不放心地不敢親自和他傳遞消息，她要一個萬無一失的離開方式。“晚上他邀我去參加敬林集團的武器發布會，你去嗎？”顧念慈眸底隱隱閃過失落，搖搖頭：“不去。”容易並未察覺她的異樣，隻淡淡道：“念慈，是我欠了你們。”顧念慈自嘲地一笑：“如果當初沒有你，我們或許早就死了。”
其實她明白容易說的是什麽意思，容易是在悔恨自己護不了他們，竟然讓顧鴻霖找到了他們。但是她知道這一天早晚是要到來的。緊接著，容易又道：“其實，顧鴻霖……”她醞釀著適當的說辭，“是個很好的托付對象。”兩個人都陷入了沉默之中，這不是一個可以討論的話題。注意力轉入電影，是一部老片子，很老很老。講的是很多年前，那時候地球上還沒有地球人，一個機器人覺醒之後愛上了這家主人的女兒，他通過數十年改變自己，讓自己成為一個真正的地球人的時候，主人家的女兒已經死了。他最後和心儀對象的下一代相戀並且結婚，核心內容是地球人和機器人在一起也會幸福。但容易看到的是，機器人的感情並不會變通，他們的愛情也會隨著地球人容貌的改變而改變，他們沒有永恒的愛。電影還剩一個結尾沒有看完，就有地球人上前來彎著腰對她們道：“容小姐，外麵有人在等你。”果然，到處都是索爾的人。容易和顧念慈對視了一眼。兩人相攜走出放映廳，才走出會所大門，立刻有兩撥人迎上來，一撥對著容易，另一撥對著顧念慈。容易的心有些沉，這次回去，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夠再出來，或許兩人以後都不會再見麵了，而這，可能就是永別。臨走前，她隻囑咐顧念慈：“照顧好小墨。”顧念慈回她兩個字：“放心。”放心，你交代的事情我會幫你辦到。對於顧墨，你就更不需要擔心了。兩人終是分開，顧念慈的眼眶竟然不自覺地紅了起來。
上了車便看到亂七，容易朝她微微點頭，知道這次自己能夠出親王府，多半是她的功勞，她內心是感激的。亂七一路上問了容易很多問題，出乎意料地，容易竟然一一回答了。雖然都是些廢話，但亂七是一個資深分析員，能夠從這些廢話裏提煉出自己想要的信息。最後她帶容易去了一家美容院：“親王殿下晚上不和夫人同行了，到時候由我送你去發布會。”容易不知道自己此刻是什麽感想，親王府不是有專業美容團隊嗎？他有必要這麽昭告天下說她失寵了，連親王府的美容團都不能享用了嗎？看到不遠處偷拍的記者，容易的臉色更冷了。但是，索爾這次的邀請，並沒有給她拒絕的機會，而且，她也不會拒絕，她不能放過任何一個逃跑的機會。在美容師幫容易上妝的時候，亂七忽然跑到她身邊說了句：“我以為夫人不會喜歡再回到親王府，畢竟出來一次不容易，所以就安排了這裏，夫人不要怪親王殿下。”容易看著鏡子裏一點點變得光彩照人的臉，心緒有些複雜，沒想到亂七竟然分析出了自己的心事。她不隻是一個全能機器人，還是一個資深全能機器人。所以在離開美容院的時候，容易在看到一個乞丐經過的時候試探地問亂七：“你覺得他過得辛苦嗎？缺了一條胳膊和一條腿，卻不願結束自己的生命，寧願被人這樣鄙視地活著，也要堅持。依我看，這樣活著還不如死了。”星係的科技雖然很發達，但就和地球上一樣，每個人靠雙手勞作，賺錢支付賬單，而這種殘疾人，如果不能支付高昂手術費的話，那麽就隻能喪失勞動力，最後淪為乞丐。誰知亂七竟然問：“既然夫人這樣認為，那我就去結束了他痛苦的人生。”容易笑了起來，果然不出自己意料，亂七雖然細心、溫柔，但她和其他機器人一樣，沒有同情心，他們眼中有愛恨、榮譽、自尊，卻缺了作為地球人最基本的東西，然後一直以為自己就是地球人，卻又看不起地球人，這就是機械的特性。“不用，或許某天他就轉運了，又或許以後會是一個了不起的人物。”亂七皺眉：“他這樣子進了收容站，也是同樣的命運。”說著就要走上去。容易拉住亂七，她從來就沒有被亂七柔軟的外表欺騙過，後者可以是這個星係最厲害的殺手：“地球人有一句諺語叫‘好死不如賴活著’。由他去吧。”亂七有些執拗，站在原地想了足足三十秒才作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