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出狼窩又入虎穴,智計中多少真相
話說沈寧安正自歸家之際,反不料路遇街頭惡霸,一番威逼利誘、反唇相譏之下,又兼詐他們實言,果不其然確是被人指使。這二人實乃文弱書生,因自小詩書禮教傳世,少不得於武藝功法一竅不通。千鈞一髮間只得兩處奔逃,幸而腳力倒快,也是天不絕人。
沈寧安自往前跑時,落入衚衕地,卻不想叫人給拉進屋內,她還擔驚受怕之際,竟見眼前乃為熟人,頓時心內翻覆的波濤平靜。不禁嘆一句:山重水複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因忙作揖行禮,與他拜謝:
「在下多謝老先生救命之恩,銘感五內,必當結草銜環。」
那老先生實是那包子攤前的老闆,往日只偶爾遇著,略閑話幾通,今竟狹路相逢,救她於虎口之中,怎不心生感激之情。
只是那人卻未曾平靜下來,只沉聲說道:「那些歹人只怕不會輕易罷休,這裡雖人煙稀少,難保不會懷疑,因此要委屈公子藏匿在那處地道。」
說罷,只搬開那木蓋子,叫她往那處去,沈寧安略微蹙眉,雖有疑惑,到底三緘其口,心眼還是要解眼前之危。只聽老先生言語,手攜燭火,躲於密室之中,不曾聲響。卻在觀察眼前景象,整間是用青色的大麻石砌成,略顯陰暗,唯有一張方桌落於中央,其上一盞油燈,微弱光芒五色輝映。
她循著燈火望去,竟發現牆上有一幅美人圖,當真是絕世無雙,人間天上難得一見,一襲白衣宛若神妃仙子,瑰姿艷逸,儀靜體閑。柔情綽態,媚於語言。雙眸含水,有淡淡憂傷,眼角下淚痣卻預示此生情為情而困,輾轉於情場,不得善終。其上正題有:佳人難再得!顧逝者不能有傾國之色,然未可謂之易遇。
沈寧安只靜靜細看幾分,早已覺得美的不像話,卻見上頭題詩,不免心生悵惘,悵然若失,心想如此佳人竟是人間難尋,芳魂難覓。真真是:一朝春盡紅顏老,花落人亡兩不知。卻在想畫中女子為誰,莫非是這老先生一生摯愛,卻不知何種原因紅顏薄命。
正想著,卻聽外頭隱約有人言語,正是那群地痞無賴在撒潑耍混,其中一人說道:「你這老頭可曾見到一位上拿著摺扇的小子?」
那老先生倒賠笑道:「小老兒長居於此,整日家閉門不出,到底是偏僻荒涼,哪裡能有多少人來。連一隻貓都不曾見到,怎會有年輕公子,幾位想是找錯地方。前頭有更為隱蔽的藏身之處,興許在那處也未可知。」
一人惡狠狠道:「你要是敢騙我們兄弟幾個,改明兒還來找,攪得你不得安寧。」 首發域名m.bqge。org
說罷,一溜煙兒往前頭去了,老先生眼見一行人再不見蹤影,才敢關上木門,往屋裡去。立時將那密室的木蓋子搬開,卻沒有喚沈寧安出來,反是自己下去了。沈寧安見他下來,自是心上感激萬分,只說:
「此番能夠脫險,全賴老先生相助,在下現今身無一物,改日定當登門來報。」
未想那人卻只冷冷說出:「只怕你那時便找不到我了。」
沈寧安自幼便警覺性極高,聽老翁說出這話,已覺奇怪,但卻不知所以然,訕笑道:「莫非老先生將來便不住這地方了,那也無妨,包子鋪卻是還在的。只要沒有背井離鄉,總有相見之機。」
因心裡挂念著歐陽瑜,不免懸心,卻不願久待這陰暗之處,因此拱手作揖道:「想來天色已晚,在下不忍叨擾先生。且與友人相邀,這便家去了。」說罷,正欲出了密室。
身後卻傳來陰惻惻的笑聲:「只怕你今日是走不了。我竟不知狀元郎不為正義而生,卻也這般知恩圖報,也不知堅持的是何種道義?」
沈寧安此語,腳下一頓,驀然轉過身來,蹙眉凝目直盯著他說道:「你這是何意?又如何知曉我的真實身份?」
那老翁輕哼一聲,一臉不屑,譏諷道:「這官場也是非不分,黑白不明。當官的也不知什麼貨色,整日里荒淫無度,醉生夢死。列隊舉旗,鳴鑼開道,打馬御街前,可是游遍了上京城,何等威風壯觀,但凡有點眼色的誰人不知呢。」
沈寧安蹙眉深思,又聽他這一席話,大概也能猜到些什麼,便問道:「你心中可是有不平事,且與官場有關,或是有冤不能訴,與這畫上之人有關的。」因又指著那牆上畫像,觀察老翁臉色,果見他眸色一變,似有傷心又有悲憤,各種情緒交雜其中。
心道果然,那人只黯然神傷了一會子,便又恢復了,諷笑道:「不愧是狀元郎,果然觀察入微。只怕你早就對我有所疑惑了,卻是為曾深究,應是不幹己事,可高高掛起吧。你既看到那畫,就不知道那畫后另藏玄機?」
「從前在下雖有疑惑,卻只當你是愛談論些朝堂八卦。況且我初入上京,人生地不熟,你肯說予我聽,我又為何要阻攔。多知道一些總沒有壞處,這處權勢之地,我若不多方探聽,前路只會更加道阻且長。仔細想來又覺奇怪,每每你與我們談論官場是非,只到快要收攤之際,卻像是故意說予我們聽的,況且你一平頭百姓要知道這些做什麼。
今日又到你這處,竟不曾想到小小屋舍之中,竟大有乾坤,這便更加篤定了。若我沒有猜錯,只怕哪處還有密道,今日你應是有心留意於我,才引我來此處。但我卻不知這是為何,按說我初來京都,應當與你無冤無仇才對,總不至於何處得罪了,而不自知不成。」
那老翁卻也沒有震驚,只平視她許久,方才挑眉輕笑道:「你若再要分析出來什麼,連我也要為你拍手叫好了。你合該同錦衣衛辦案去,做什麼的文官諫臣,爭的今日有,明日無。也不見勸誡帝王,一群昏臣聾相,誰又管過我們百姓死活。」
沈寧安面色不改,正色道:「我日後官位如何,全憑聖上作主,道也用不著你操心。」
那老翁也不惱,仍舊諷笑道:「你分析了這麼多,也不知可曾想到我這身份也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