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有他的夢
唐白芙覺得眼皮很重，眼睛像黏住了一般很難睜開。眼部的肌肉違背她的意誌，繃得緊緊的。旋即反應過來，睜不開眼是因為她死了。
注射了過量的藥劑，還是親手調配的。理所應當去了死者的世界。
活著孤寂，亡者悲傷。
終究逃不離獨孤一人的命運。
就在她即將沉寂在死寂的黑暗中，少年的聲音鑽進耳膜，醍醐灌頂驚醒了她。
與此同時，緊閉的雙目撐開，凸出的眼球內蘊藏著驚嚇。
然後她看到了潔白的房間和淡淡的消毒水氣息。
她還活著。
她對他們做了過分的事竟然還活著。
唐白薇聖母到了放走敵人的地步了？還是認為自己永遠沒機會再次作惡？
她審視著他淡然的神色，惆悵地想看來唐白薇沒事，不然她沒有睜開眼再看這個世界的可能性。但是看了一會，她察覺到異樣。
步溫書的目光太過平靜。不是醞釀著暴風雨的平靜，而是完全沒有一絲波瀾。
不驚不動。
宛若不認得她。
她想說話，發現嘴巴幹地一動嘴皮子就疼，他扶起她，喂了水。動作說不上多柔和，但神情沒有一絲厭惡感。反而還交代她好好休息，暫時不可妄動。唐白芙表示自己受到了驚嚇，甚至覺得自己可能還沒醒來，依舊在夢裏。
如果不是進進出出的醫生護士，以及插在身上的管子，她真覺得自己是來到了另一個夢靜中。
這天，他又來了。看了一眼她摔的鏡子，並沒有問她摔鏡子的緣由，隻是坐在了專門準備的椅上，又如同前幾天那樣看著她。
他的姿勢很迷人，唐白芙不敢多看，生怕他突然暴起。他淡淡的眸光如同無形的壓力壓得她喘不過氣來，她忽然有些後悔。為什麽她會想搶回這個男人呢？她真的能駕馭他麽？
他不在的時候，她怕多問了露餡，裝聾作啞一言不發。後來禁不住拿了鏡子看到臉上醜陋的疤痕摔壞了玻璃鏡片，那是她第一次展露焦躁的情緒，她不想在任何人麵前示弱，她還是那個驕傲的唐白芙。可這種被關在牢籠不知他什麽時候亮出刀口的感覺糟透了。
在他開口前，她不敢開口。但是他開口，嚇到了她。
“……你不記得了？”
步溫書點頭，“我需要你幫我找回記憶。”
唐白芙咽了咽口水，確定不是玩笑，試探道：“你記得那些事情？”這關係到她要怎麽做。
可惜步溫書不如她意，並沒有向她透露太多，表示隻要她配合就好。唐白薇有些慶幸，慶幸他不記得自己所做的事。又失望他似乎不是完全忘了。但是她看到了可以利用的一點，他的記憶似乎回到了自己是他女朋友的階段。這是她的猜測，沒有多大的憑證。那個溫潤如玉的男人不見了——或許重來沒存在過。他冷淡的態度不好糊弄。
如果不是她醒來後有些神誌不清，加上沒開口保持嘴巴緊閉，給了她思考的時間，或許她錯過了機會。
上天終於眷顧她了，給她一次重新開始的機會。
唐白芙謹慎地開口：“我不想待在這裏了，這裏的氣味很不好。”
然後她被帶到了一所豪華的住所，然後在那裏，她看到了唐白薇。唐白薇看到她也很驚訝，她下意識地抓住步溫書的衣服。等她反應過來，以為會被推開，他卻把扶了她一把。
直到坐下後，她茫然道謝得到了他的回答，“不用謝。你是我的女朋友。”
然後她看到了射過來的淩厲目光。唐白薇心中怪異，剛升起的一絲得意，隨之而來的是揮之不去的害怕，步溫書的記憶若停留在她是女朋友才好意扶了她一把，若記憶複蘇想起一切，那不是要……
那點優越感消失了。
唐白芙臉色不好，唐白薇的更差。她還以為步溫書依稀記得過往，所以來找她還把她放在身邊，原來的多心了！
竟然把別的女人帶到她麵前，唐白薇都想替肚子裏的孩子掐死他。但他什麽都不記得的表情讓她氣又無可奈何，如果發火豈不是把人往外推，隻能以後再教訓他了！唐白薇咬牙切齒，暗搓搓給步溫書記了一筆。
兩個女人眼刀子你來我往，不同上次姐妹大聲吵架，這是眼神的交鋒，無聲的戰場。兩個女人都怕他發覺，隻能在步溫書看不見的地方擠眉弄眼。唐白薇懷著寶寶感覺自己殺傷力雙倍，可唐白芙也不是好惹的，裝累讓他扶進了房間。
唐白薇揉揉瞪痛的眼睛，酸酸澀澀的。被寵愛的習慣了，受不了一點委屈。他怎麽能在她麵前抱其他女人呢……好吧，就算知道步溫書隻是扶，但是被烙印的東西不想給任何人碰。
步溫書把她接過來，她以為兩人很快就好的，再給點時間，他會想起來。他們還是以前那麽好。可是看到唐白芙出現的時候，她有點慌張了，步溫書說過和唐白芙在一起因為唐白芙像她。可是如今唐白芙不像她了啊，他還是把她們搞錯了。
那些話像甜蜜的謊言了。
唐萱等步溫書走後，才敢走出來，看到她紅撲撲的眼睛，連忙安慰。
“你肚子裏還有孩子呢，不要哭，不然生出來的孩子也會愁眉苦臉的。”
“隨便他好了，反正他不在乎。”唐白薇宣泄著任性的話語，心中悔恨。如果再小心一點，後麵的事情就不會發生了。
我是被寵壞了才如此肆無忌憚，但寵壞我的人如果變了，我該如何是好？唐白薇扣心自問，沒有答案。
被送回房間的唐白芙試著挽留他，他隻是讓她好好休息。
“你不留下來陪我嗎？我對這裏不熟悉，我害怕。”
“我還有工作。”
她被拒絕了，他離開的背影和從前的記憶重合，唐白芙上前一步從身後抱住精瘦的腰。
“你還記得我是你的誰吧？不要走，為我留下。”她柔弱道。還輕輕靠了上去，貼上他堅硬的後背。
他的手放在她手上，似乎要拉開。唐白芙心跳了一下，收緊手臂。可還是被他堅定地拉開了。
“我還有工作。”他說。
門關上後，唐白芙柔弱的神色一變，嘴巴抿成線，嘴角向下。忽然，她瞧見了屋裏的鏡子，向下的嘴角僵住了。
倒影裏清晰的劃痕，破壞了漂亮麵孔。
他辦公的地方簡單得不像一個書房，除了櫃子裏鎖著的文件。到處空落落的，沒有多少他的氣息。
步溫書確實如他說的在工作，文件陌生的地方與視頻裏的人交談過後，基本理清了。
他專注工作的時候忘了時間，還是視頻裏的人希望他休息，他才停下。
“先到這。”他捏了捏眉心。
記憶混亂多少有些影響，等晚一點還要重新記一遍第四檔人員的名單。
等他離開書房，看到了坐在沙發上的女人，她噓了一聲。再看，她的懷裏還躺一個女人，她睡著了。眼角帶著紅痕。
步溫書靜了一會，走過去抱起了她。
唐萱小聲道：“不叫醒她吃點東西嗎？”
步溫書看了看懷裏睡得香沉的女人，小心地換了更舒適的姿勢。沒想到她的腦袋呼出的氣息噴灑到他脖子上，他微微皺眉。
“餓了自然醒。讓廚房溫著食物，等她醒來隨時可以吃。”
唐萱跟在他身後，雖然知道他抱得穩穩的，還是小心護在一旁。
步溫書讓她先去吃東西，唐萱遲疑了一下，把獨處時間留給他們。
步溫書抱起唐白薇，唐萱護在一旁的畫麵，唐白芙全看到了。她躲了一下，等唐萱走過來，才裝作正好出來的樣子。
不知怎麽的，唐萱看到她有點心虛。
“你……”
靜了一會，看她實在說不出話。唐白芙把精心梳理過的頭發撩撥到耳後，蒼白的容顏和深刻的刀傷清晰可見，看到唐萱露出心痛，才幽幽說：“我肚子餓了，沒人叫我，我隻能自己出來了？”
唐萱為自己的小心思難受了一下。唐白芙已經被她拖累了，不想壞了女兒幸福，所以她想把空間留給他們，不讓人打擾的。那個人指的是她另外一個女兒。但是看到大女兒臉上的傷疤，為人母的愧疚感湧上心頭。
“我帶你去，你有什麽想吃的盡管說，我……”我來做。她想這麽說，又覺得自己似乎沒有資格那麽講。一時尷尬。反而是唐白芙轉移了話題，說身體虛弱隻能喝粥，所以以後再吃她做的食物。
聽到唐白芙說好久沒吃到她親手做的食物，唐萱忍住眼眶的淚意，恨不得馬上變出親手做好的食物。
床榻上的唐白薇翻了個身，濕漉漉眼角沾濕了枕套，留下淡淡的痕跡。
步溫書為了放她在床上，從背後看，彎著窄腰幾乎把她圈在懷裏。正因為低著頭，清晰看到了她的淚痕。
夢中有人輕輕拭去她的淚水，留下悵然的歎息。朦朧中睜眼，發現空出一半的床，那是她習慣留下的位置。但讓她養成這個習慣的人還沒回來，不禁縮了縮肩膀。
重新閉上眼，期望回到有他氣息的夢中。
有他在，夢也變溫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