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七章 送回該去的地方
蘇晴空聽到自己的淚滴落到床單上的聲音，一滴，又一滴，啪嗒啪嗒地往床單上徑直砸過去，毫不留情地濺起細密的波瀾。
既然醉了，那就醉個痛快。
蘇晴空不會讓他走，他走了之後自己怎麽辦呢，繼續徹夜不眠相思入骨嗎，繼續無愛無慮強顏歡笑嗎，繼續裝作互不相認歲月靜好嗎。
拉上被子蓋過眼睛，躺在淚濕漉漉的枕側，直到天光大亮眼角幹涸嗎。
厲北宸起身離開，很快又回來，床微微凹陷和近在咫尺的呼吸提醒蘇晴空他始終存在。溫熱的毛巾撲在臉上的觸感像是催化劑，水汽肆意爬進蘇晴空的皮膚，思緒跟著他的動作機械地遊走。
蘇晴空看不透他，也看不清自己。此時此刻的陪伴和關懷都是真的，那些疏遠和刻意的冷漠也是真的。
到底什麽是真的，什麽是假的，為什麽蘇晴空們曾經信誓旦旦地說過受，現在卻又都沉默著不肯宣之於口。
蘇晴空被自己的抽噎哽住，他鬆開她，寬慰般撫著背。
兩人四目相對，在那個瞬間相視無言。
蘇晴空仿佛聽到腦海中有時鍾的指針在悄然劃過，像是有幾個世紀那麽長，卻又仿佛有一瞬間那麽短。
蘇晴空一遍又一遍地呼喚他，他用輕吻真誠地回應，如蘇晴空所想般柔，隻是輕微的觸碰，不含任何欲望的宣言。
從清醒到沉溺，從撫慰到彼此渴念，從淺嚐輒止到傾心交付，蘇晴空們無言地交換著呼吸，終於在一個瞬間轉變為絕望的相擁。蘇
“如果我不得不放開你，也總會找到你。”厲北宸從不相信神靈，此刻卻拉起蘇晴空纏著繃帶的手吻著手背，神情鄭重地像是在對眾神起誓，“相信我。”
“好。”
她相信，也從未懷疑。
蘇晴空知道明天即將麵對的是什麽，也知道與厲北宸的分離幾乎要以秒倒數。
蘇晴空不想讓任何東西把自己的痕跡從他記憶裏抹除，蘇晴空要讓他記住自己，無論是意識還是身體，永遠都能記住自己。
醒來時是夜半時分，狼藉被厲北宸整理得妥帖，依舊還是往日溫柔細膩的他。
兩人麵對麵擁抱，蘇晴空端詳著他的睡顏，感受著肌膚上的微涼和此刻暌違已久的溫存。
四周異樣地安靜，仿佛時間被他停在了原地，好讓此刻本恩賜的時光延續得更久一些。我安心地埋入他的胸前，沉溺於失而複得的慶幸與感動。
他睡得並不安穩，兩道眉鎖在起，怕是做了憂心或驚懼的噩夢。
蘇晴空安慰般握住他的手，他下意識地回縮突然讓她有了莫名的焦灼。
沒有多想，與他十指緊扣，仔細看著他緊張的表情和沁出的汗，猶豫著要不要把他喚醒。
有時候一個人對你選擇說謊，也許並不是想要欺騙你。誰能譴責這樣一個人呢，他不過在用自己的方式來保護你，而代價，是不得不去背負由於一個謊言而帶來的，當事人自己也預料不到的連鎖反應。
可惜。當我意識到的時候，一切都已經來不及了。
厲北宸，對於你而言，時間是一個什麽樣的存在?
你曾說過，時間的存在本身就是一個悖論，你從不曾歎息過去和未來，因為當下的羈絆才是人在時間的洪流中存在的實體。
既然不能回頭的話，就走得更遠吧。
蘇晴空閉上眼，繼續窩在厲北宸的身邊睡了過去。
……
當太陽升起，厲北宸看著自己身邊熟睡的人，小心翼翼的給自己的弟弟打了電話，約到了公司裏。
“你真的要這樣做?”沉默了幾分鍾後，厲浩陽終於不可思議的看著厲北宸，“現在這個節骨眼是，哥你這麽做，咱爸不會放過蘇晴空的。”
“我隻想重新開始。”
“這樣叫做重新開始?”對麵的人掛著嘲諷的笑，“你隻是在一廂情願。”
厲北宸沒有反駁，或者說他根本就不想反駁，他知道對麵人每一句詰問都是對的。
他從沒否定過自己和她曾經的選擇，此刻卻也不得不在質疑，他們即將要走的這條路到底是不是在用一個錯誤來彌補另一個錯誤。
“你沒有資格指責我，”他定了定神才啞著聲回答他。
“是。”厲浩陽自嘲般地輕笑，低垂的眼藏住他有點憂傷的眸光，“看來你確定要和咱爸抗爭了？”
“沒少抗爭，而我始終都會是勝者的人。”厲北宸斬釘截鐵地接下他的話。
“那你有沒有想過，你麵對的在卡莉達，不知當年的陳靜虞！”
“這代價我支付得起”。
“你或許支付得起，”仿佛是會料到他會這樣回，對方沒有再看他，“可蘇晴空呢？這一步邁出去，或許就無法回頭了。”厲浩陽擔憂的看著厲北宸。
“決定過的事情，就不會後悔。”
厲北宸像是在回答厲浩陽，又像是在回答昨夜的蘇晴空。
……
下午的天氣燦爛得詭異，前夜壓抑厚重的雲層在頃刻之前散去，陽光毫不顧忌地穿透落地窗照遍滿室的每個角落。
蘇晴空在這樣的明亮中睜開眼，發現已經下午三點了，此刻的光明是可以穿透罪惡與虛假的利劍，下一秒就能穿透早已不堪重負的靈魂。
蘇晴空看著厲北宸高大的身影站在角落的櫃子旁。圓形的穹頂鑲嵌著彩色的玻璃，陽光穿透空氣中的塵埃，不斷地在我的四周崩塌掉落。
厲北宸聽到腳步聲轉過身來，手上拿著那個彼此都熟悉的第一次見麵時候的琉璃杯。.
“厲北宸，你有沒有騙過我?’”
蘇晴空酒醒之後，自己也想不到，當兩個人真正麵對麵站在了一起，當自己終於等到了可以把真相問出口的一天，脫口而出的竟然是這樣的一句話。
沒有迂回，沒有轉折。
厲北宸仔細又認真地看著她，眼神深邃地仿佛要透過靈魂。
他的唇張開又閉合，最後才終於下定決心般回答:“沒有。”
“厲北宸……你還是個不會說謊的人啊。”
“對不起。” 他輕聲念著，“我和卡莉達的事情太過於複雜，背後有人在故意挑撥離間……”
蘇晴空讀著他的眸光，讀著他的表情，她從沒有怪他。
如果不是那場失控的情事，如果不是自己太過貪戀與他相伴的過往，這一切依舊是一個天衣無縫的包養合作。
隻是蘇晴空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開始太想要一個答案，一個從未奢望過得到的答案。
“所以，”蘇晴空深深吸了一口氣，“如果可以回頭，你是否還會選擇和我走到這一步嗎？”
厲北宸下意識地用雙手把蘇晴空圈得更緊，“這個答案，昨晚給你了。”
蘇晴空無聲地笑了，她知道他會。
即便時光可以倒流，即便他可以看到兩個人未來的步履維艱，他也依舊會選擇向所有公開戀人的身份。
“那卡莉達……”
“相信我，馬上，我就會給你一個想要的答案。”
厲北宸相信厲皓陽會做好交給他的事情，他會親手把卡莉達·懷特送回她應該去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