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
魔物無罪,將其斬殺不如給其一條生路,這條命乃他二人所留,下次再進魍魎山時,念其實事可開其道。
白衣這個想法,以德服人,果然不錯。
繼續前進之路,玉蝶眸色越發深沉,遠遠望著被黑氣籠罩的七宗煉獄,心情如魍魎山境遇一般……混亂。
還未近七宗煉獄,就見一男子迎風而立,如一尊守護神一般,站立在塔前。
刀削的麵龐布滿了風霜,胡渣盡顯。一雙犀利的眼睛,顯示出主人的警惕。
未梳理的長發,被風揚起,在身後淩亂的武動著,看不清顏色的袍子,整齊的穿在身上,即便是這番景象,也難以忽視男子君王之勢。
“玉蝶見過修羅叔叔。”不消多想玉蝶便知,眼前的男子就是修羅都。
玉蝶曾想過,修羅都是跟著雪緋來了,但親眼所見,卻還是震驚了。是如何的情感能讓一個男子,百年如一日的守護在身旁,如此的不離不棄,放棄身份高貴,日複日的陪伴在此處。
男子未理會玉蝶,轉過身對著塔說:“小緋,玉蝶來了。”
玉蝶仿佛是在透過修羅都,看見了白衣一樣,這樣等的情感,如何有幸得之。
藏滿思緒的雙眼,微偏看向白衣,眼神還是依舊的深情,似乎明白玉蝶所想一般回以微笑。
白衣握著玉蝶的手緊了一分,似乎是在表達他的情感,也似乎在安撫她煩躁的心。寓意不明,卻柔情嗬護,那種若在裏麵的人是你,我也會在外麵守護你的心事,坦誠的傳達給玉蝶。
“我母親,她還好嗎?”玉蝶說這句話時,不敢看修羅都的眼神,害怕從中讀都責怪與傷心。
“小緋百年未與我說一句話,大概在等你到來。”明明很心酸的話,卻被修羅都說得如此的風輕雲淡,好似在談今日氣候如何一般,卻讓玉蝶聽得有些揪心。
白衣豈會不明雪緋之意,這是希望修羅都能夠離開,而不是在這與她受苦,隻是她無法明白,愛一個人不離不棄的情感,或許她明白,但她無法給出任何回應。兩者皆為彼此所想,早就了今日所見局麵。
玉蝶心裏很壓抑,找不到話來說,這樣的深情受之有愧,不想傷他,母女兩麵對著同樣的選擇。
“你跟她說說話吧。”這樣起碼可以知道她在裏麵是否安好。
“娘,我是玉蝶。”玉蝶很努力的在控製自己的情緒,這樣的場麵,讓她想哭。
等待的時間是漫長的,許久,七宗煉獄都未有聲音傳出,玉蝶不安的等待著。
白衣告訴過玉蝶,在塔外說話以雪緋的修為是完全可以聽得見的,為何不肯回答?
被白衣握著的手,早已被汗濕透,白衣此刻說不出安慰的話語,雪緋的修為聽得見玉蝶所說之話,然而她卻得不到回應,是她不肯回答,還是雪緋早已在七宗煉獄逝去?
白衣無法肯定,所以也無從勸起。
“娘,你若安好,回答玉蝶一句好嗎?”這樣隔著七宗煉獄,看不見彼此,所有的景象不得而知,裏麵的人是否安在?玉蝶無法得知,如此安靜意味著何事,玉蝶不想往那方麵想。“玉蝶做了何事讓娘如此不待見?”
“你走吧。”清冷的聲音傳出,狠狠的擊打在玉蝶心間。
“……”張嘴玉蝶卻不知該說何,喉嚨如被堵住了一般,周圍也安靜了。
因為擔心,所以火急火燎的趕來,換來的不過“你走吧”三個字,為何要這樣冷淡,若不愛為何費力將玉蝶送出,自己關在七宗煉獄受苦?想了許久,玉蝶始終找不到話語回答,應付這意料外的冷淡。
眼睛不自覺的蒙上一層水霧,多少年沒有這樣的感受了,流血的次數比流淚都多,而此刻竟然會想哭泣。
為何她要如此說,一直認為可以看透許多事的玉蝶,聽到那樣的話,忘記了去思考她說這話的原因。安靜的站立在塔前,無言以對。
“小緋,她辛苦來看你,為了救你做了那多,何必為難孩子。”修羅都滄桑的聲音響起,聲音未變,半點也未因雪緋百年置之不理,卻對雪緋開口而懊惱。正因為他體驗過那樣的感受,所以明白玉蝶此刻的感受,被親生母親如此對待的心情。
“我不需要任何人來救。”寒風般清冷,冰錐般刺人。
“所以,我做這些是自找麻煩嗎?”玉蝶聲音有些哽咽,辛苦那麽久的目的,一夕之間被刺破,她為何非要說出那麽絕情的話。
身為女兒,難道不該如此做,該放任自流,任其受苦。“玉蝶不是聖人,做不到看著母親在受苦還坐享其成,今日就算你如此說,我還是會按照之前的計劃,救你出來。”
“你即不是聖人,為何為了一個素未謀麵的人,做出這種事?”雪緋的聲音並未因玉蝶的堅持而改變,外麵的一切好似與她無關一般,即使外麵站著的人,是她的女兒,也不過是個不熟悉的路人,可以漠然待之。
玉蝶此刻竟產生了想要逃離的想法,似乎隻要不去聽她說話,就可以保留心中母親的形象。
一直所渴望的親情,母愛難道就是這樣,如此絕情,如此冷清,比陌生人都不如,玉蝶難以理解她的想法。既然那麽努力的要將人送出去,為何好不容易可以說話,卻要將人趕走,是之前自作多情了,還是如何?
“即便不想她做出有害自身的事,何苦要傷她的心?”做為旁觀者,白衣自認可以看清雪緋為了玉蝶,而將她趕走的心思。
玉蝶若破七宗煉獄,恨天必出,五界必毀,這樣玉蝶便會成為千古罪人,為了她不受世人謾罵,而選擇繼續留在七宗煉獄,雪緋很愛玉蝶,否則當年大戰中也不會將其帶在身邊喂養。
“玉蝶,你不是為我而生,所作所為都該負起責任,拉夏貝爾大陸太平比我重要。”清冷的聲音終於有了一絲瓦解,帶著淡淡的憂傷與歎息,在替玉蝶惋惜。
雪緋雖待在七宗煉獄,但並不代表外麵的事,她一無所知,尤其是魍魎山的異動,她比任何人都看得清,所以她了解怎麽做才是對她好的。為了一個沒有記憶的人,而成為千古罪人,這對她而言,實在是見難事。與其讓她以後痛苦,不若打消了她救人的念想。
“可我是因你而生,天才蒼生離我太過遙遠,救母親乃我所願,即便是我因救母而遺臭萬年又如何,若我將母親放任不管,便是世人不謾罵我,我也瞧不起自己。”給了生命的母親如何能置之不理,天下大道,若連這些都做不到,如何稱道?
世人之道與之不同,可以否認此所為非道義,然誠人何自欺。
“玉蝶可有悟到我之道?”雪緋突然話鋒一轉,預期中帶著些許期待。
“玉蝶明白,但這不妨礙我救你出來。”你道必為,我道亦必為。
“罷了,你且有自己的想法,但你必須起誓做到此事。”你乃我所養之女,即能悟出所道,便可成其大事,將一切寄托在你身上,本是母親所願,逼你不過是助你進死角,增其煞氣。
玉蝶跪下,對天起誓。“今日我雪玉蝶在此起誓,此生必定完成母親之願,否則五界飄蕩,永無輪回,直至灰飛煙滅。”
因懂你所願,所以必成,因你乃生母,所以必救,何須複雜了一世情懷。
“你且先回去吧。”雪緋的聲音落下。
之後玉蝶等了許久,始終未聽其聲,看向修羅都,見他未因此受傷,才放心。
“修羅棲躍將魔界治理得非常好。”臨走時白衣突然對修羅都說道。
“魔界已與我無關,無需告知。”修羅都並未欣喜兒子的行為,從他離開魔界之時,便與魔界沒有任何關係了,魔界好與壞也不再參與。
玉蝶準備離開時,白衣對修羅都說了一句話。“有機會歡迎你去魔界參觀。”
無論改變了多少,無論修羅都愛的人是否是他的妻子,那些都無關,時間無法改變的是,修羅棲躍乃繼承了修羅都的基因,兩人之間的血緣,如何輪回變幻都無法改變。
親不親在其次,哪怕是作為一名普通人,看看他的成果對修羅棲躍而言,也是一種欣慰。
“為何要起誓?”離開魍魎山後,白衣突然問玉蝶。
“為她心安。”是否可以做到在玉蝶看來並不重要,世間百態無常,誰知是否可以做到出來,起誓不過為讓人心安。
“萬一誓言成真?”白衣知曉玉蝶起誓時是否真心,可真心與否決定不了事情的成敗,玉蝶明知會如此還發下毒誓,不該魯莽行事。
“不會。”為何如此篤定?或許便是玉蝶信白衣的第一步吧。
白衣未再反駁,嘴角勾起展開笑意,追上已經走在前麵的人兒,執起手,十指相扣。
或許兩人都不知未來會如何,能夠攜手走多遠,但現在他們彼此珍惜這份情感,未來也會一起麵對。夕陽雖然離近黃昏,但明日的朝陽還會升起,夕陽雖落,情不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