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寒冬求簽
這寒山寺坐北麵南。
由南向北每隔一定距離布置一座殿堂,周圍用廊屋或樓閣把它圍繞起來,小和尚帶著她們七彎八拐來到一塊空地上。
空地和其它地方一樣,也是被雪掩蓋了,不同之處是那雪白的邊緣,有一座用茅草搭建的簡陋破亭。
破亭搭建的很簡單,原本是茅草的亭頂也被大雪遮住了大半,亭下在風中飄蕩著一條白布,布上龍飛鳳舞的寫著一個大大的“算”字;亭內的木質四方桌上擱著一個炭爐,火心點點,煮沸著茶壺裏的水,因為亭子太小,又四麵無牆,裹著鵝毛大雪的風摧殘著那可憐的火星。
桌子之後,端坐著一個布衣先生,由於風雪太大,距離又遠,若悠看不清他的麵容,隻是模模糊糊中看見他灰衣灰鞋,瀑布一樣的青絲隨意散下,在大風裏狂飛亂舞。
“那是莫測先生。”小和尚出聲道:“幾年前他無端來到我們寺廟,別看他年紀輕輕,解簽卻是很準的。”
語罷,小和尚又遞過一把油紙傘,善意的道:“這裏離亭子有段距離,施主就用這傘擋擋風吧;我就不過去了,師傅吩咐了我其它事情。”
“有勞小師父了。”少婦感激的接過傘,複雜的看了眼若悠便朝亭子走去了。
待走近些,若悠才看清了亭裏男子的麵容;所謂的男子不過是個十八不到的少年,他衣著單薄,補丁頗多,像是比若悠她們還窮,卻又穿戴幹淨整潔。
劉海下的兩條劍眉,不顯鋒銳反而柔和,纖長睫羽下雙眼輕合,好像睡著了一般。
那堅挺的鼻梁,好看的勾勒出妖嬈韻味;抿直的薄唇略微蒼白;精致的五官將美突顯得無與倫比,還給人一種平易近人的祥和。
他雙手搭在膝蓋上,任由狂風鼓動他那打滿補丁的衣袖,眉不鄒眼不抖的端坐在那。
“先生可能解簽?”若悠的娘親出聲問道。
那男子頭都不抬,不回答問題,反而客客氣氣的說了聲:“請坐。”
穆青張了張嘴想說些什麽,最後卻放棄了,隻是優雅的坐在方桌前的長椅上,拉過一旁的小女孩萩兒,將她與若悠同時摟在了懷裏。
“夫人是來解簽的?”待穆青坐定,對麵的男子便幽幽的睜開了眼。
若悠看見他睜開的雙眼,一個愣神。
那是怎樣的一雙眼啊,瞳孔漆黑如深沉的夜幕,其中卻又閃碩著繁星般的光華,耀眼奪目;這種無限純粹的眼,是隻有心靈極其單純美好的人才能擁有的。
嗜血的情緒,瞬間充斥了若悠身體的每個角落,身為怨鬼的她,就是見不得美好,越是美好就越想摧殘,而對於麵前的這個男子,若悠現在想的就是。。。讓他死!
不自覺的,詭笑爬上了嘴角,這次竟然還溢出了“咯咯”的笑聲。
抱著若悠的穆青一驚,低頭望著她詭異的笑,差點哭了出來;她無私的愛著自己的女兒,卻又懼怕女兒的詭異,那種複雜的心情,實在是說不清,道不明。
桌子後麵的男子聽見若悠的笑聲也是一驚,輕輕“咦”了一聲,就起身走了過來,弓下身子開始打量起若悠。
“夫人可是為這小女嬰求的簽?”若悠見那男子開始打量她,不閃不躲繼續陰笑的看著他,這不由得叫那男子鄒緊了眉頭,回頭向穆青問道。
“是的。”穆青臉色被嚇得有點蒼白。
男子一手挽起另一隻手下的寬大袖擺,免得它在大風裏隨意飄動,伸出好似翠竹般纖細修長的手指:“夫人可否把求得的簽讓在下解讀一二?”
“自然,自然。”穆青急忙將手中緊拽的簽遞給了他。
他接過便轉身坐回了自己的破舊圓木登上,兩指手恭敬仔細的解開簽文。
手卻突然一抖。
原本平靜的臉上一瞬間閃過了激動,歡喜,憂愁,懼怕的複雜表情。
穆青緊張的咬住了嘴唇,許久不見那先生開口說話,就怯弱的問道:“先生,簽意如何?”
那先生抬眸睨了穆青一眼,歎了口氣,將那簽文攤了出來。
盡然。。。是白紙一張!
“這。。。這是什麽意思?”穆青驚得站了起來。
“按理說,簽文裏不該出現白紙。”那先生也站了起來,雙手負於身後,目光悠長的注視著遠處昏暗的天際。
“若是出現了,則說明。。。”他將尾音拖長,漸漸的沉默了下去。
“說明什麽?”穆青急迫的走到那先生麵前,伸手抓住他的胳膊,骨節因為太過用力而微微泛白。
“說明她一生凶險難測,不是吉福天下,便是禍害蒼生。”那先生負手望天,不無擔憂的回道。
穆青伸出的手僵硬的收不回來,踉蹌的倒退幾步,險些摔倒,多虧萩兒在身後撐住了她的背脊,她麵色蒼白的望著懷裏的若悠,這幾日的相處之下,若悠透露出來的詭異與陰森告訴穆青,她必定不是什麽大吉之人。
那麽。。。便是禍害蒼生之主了!
“先生。”穆青一下跪在了那男子麵前,膝蓋與地麵撞擊的聲音沉悶刺耳:“求求你,求求你幫我兒改改命數。”
穆青有病亂投醫,不在乎他的年紀輕輕,也不管他有沒有那能耐,求了再說。
灰衣先生麵露難色:“這命數豈可說改就改!”
“求您了,您是高人,您一定可以的。”她嘭嘭的磕頭,兩三下就將自己光潔的額頭磕的血肉模糊。
一旁的萩兒見娘親這樣,也被嚇的哭出聲,跟著“撲通”跪下,向那先生磕頭:“求您了,求您了。”
雖然此時的她還不知道娘親所求何事,卻也乖巧的跟著娘親祈求著。
“這。。。”灰衣先生為難的看著那跪在地上的一大一小,又看了看正用惡毒眼神盯著他的若悠,精致的眉頭鄒出漂亮的弧度,咬牙說道:“罷了,跟我來吧。”
說完轉身離開。
穆青見狀,連忙拉起一旁的萩兒跟了上去,就連臉上的淚痕都來不及擦幹,迎著寒風,結成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