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真心換狗肺
若悠身姿綽約的微微一閃,躲過了慕蓮嘶吼著踉蹌撲來的懷抱,等他再次半屈著身子靠牆而站時,她已經從暗處拿出了早就準備好的行囊。
“沒人會來的。”她的語氣淡然。
這場婚禮辦得倉促,雖然是氣場磅礴規模宏大,邀請的人卻並不多,此時都無一例外的中了若悠的軟香散,他們的武功又不及慕蓮,自然沒他那麽有本事能在中毒這麽久後還保持著清醒。
她的步子每邁出一步,慕蓮的天空便轟塌一片;如果有如果,又或者如果有的選,他願意灑下十萬滴血淚用來留住她的腳步,甘心用萬世的淒苦換她的甘苦與共;隻可惜所謂的如果,不過是世人的一場空想。
推開倒貼喜字的門,外麵幽藍的夜空中繁星璀璨,從今往後便是天寬海闊她們各自一方,再不相見也再不相交。
“你都已經是我的人了,難道還在想著他嗎?”慕蓮將他的不甘脫口而出,他不服;自己多年的陪伴,癡情的守候就那麽的微不足道麽。
若悠款步前行的身軀一顫,是的,她還想著他,不是因為他生性溫柔,也不是因為他的俊俏容顏;隻因為從自己出生到現在,最為純真美好的時光裏有他的陪伴,所以有他的記憶都是美好的,這種美好誰都取代不了。
世事變遷於眨眼之間,當年與莫測分開以後,這世界就不再是她了解的世界了,除了不古的人心,除了世事的炎涼,她就再也遇不到任何能叫她敞開心扉的人或事,她明顯的感覺到自己變了,變得不近人情拒人千裏甚至是麻木不仁;可是對於她來說,麻木無情便是最好的盔甲,從前的自己之所以會那麽受傷那麽痛,倒不是因為她蠢,而是因為她那可笑的善良讓她總喜歡把人往好處想,盡用真心換狗肺才會讓自己偏體鱗傷。
而且每每在夢裏看見的故事;都是以她的純善開頭悲傷結尾,一次又一次的掏心掏肺然後再撕心裂肺,所以對她來說,也許善良其實就是一種蠢。
更何況人若是有了感情就會變得脆弱,無情無愛才能做到無恨無怨,方能自在;佛教所追求的六大皆空不也正有此意麽。
人的眨眼間,便可思緒萬千;若悠的腳在抬起落下間,就將過往的種種在腦海重播了一遍,她真的是孤言寡語不喜言辭,是以對慕蓮的追問隻想用沉默回之。
“我會恨你的。”慕蓮扶牆前行幾步,漸漸向她靠近,哭腔抖音一應俱全:“今日你若是敢棄我而去,我就敢恨你恨到海枯石爛,然後不論是天涯海角亦或是掘地三尺,我都會找到你,將你。。。”
他的話音未落,若悠驀然回頭,直直的逼視著他那不堪一擊的脆弱:“將我如何,嗯?”
“我。。。”忽然的對視叫他瞳孔輕顫,卡在嘴角的話硬是被堵了回去,隨後是一陣徹骨的灰心與絕望:“是啊,我又能將你如何?這個寧願自己萬劫不複也不願見你受一丁點傷害的我,又能將你如何?”
最終,她還是選擇轉身離開;慕蓮踉蹌跟在後麵亦步亦趨,卻是漸漸的力不從心,他如蹣跚學步的孩童一般,跌倒後爬起,爬起後跌倒,在銀色月光下折射出臉上的惶恐不安。
若悠走在前麵的腳步,在再一次聽見身體墜地時發出的悶哼聲後,幽幽的頓了頓,猶豫間運起輕功踏風而行;在皎潔的月下留了個清冷的背影。
“不!”慕蓮提起最後的力氣強追出幾步,在企圖運功時再一個踉蹌倒地,悲切流涕,曾經那塞仙的絕美男子此時卻是哭得肝腸寸斷,很好的將淒美這一詞全譯了出來。
耳畔呼呼而過的風聲不絕,若悠的腳步不減;此時的她心頭也是悵然一片,一直以來她都知道自己總有一天會離開,因此盡量克製著對南宮父子的感情,努力的不去依賴他們,那樣在離開時才能灑脫,可她畢竟不是石頭,她也有感情。
她甚至不敢回頭再看慕蓮一眼,她知道自己傷他至深,所以他應該恨她,可是又不希望他恨她,因為恨一個人是很需要勇氣的,那種在怨恨中度過的日子不叫日子,隻能叫掙紮。
“少爺。”若悠裹在風裏的呢喃漸漸隨風遠走:“若是有來世,別再遇上我,我注定是被詛咒的,前生是,今生是,來生也是。。。”
她的呢喃被風淹沒,月下的身影片刻就沒了蹤影,再也聽不見身後慕蓮的嚎啕聲。
她尋了處安靜隱蔽的地方,換下了身上的衣裳,將早就準備好的人皮麵具貼在了臉上,然後罩上麵紗,這些動作一氣嗬成,行雲流水。
再見時她已脫胎換骨變了模樣,依舊是女子裝扮,卻不再是青色繡荷裝,身上的衣裳是簡簡單單的白素直綴,褶皺的裙擺輕飄鼓動,帶著發絲緩緩搖曳,以前精致斜飛的眉梢變成了柔善的柳葉黛眉,就連那最容易露出破綻的眼角,也帶著淺淺的笑意。
她最想想去的地方,不是最近的柳煙樓,也不是最遠的都成,而是那令她魂牽夢繞的小小僻靜山莊,以及那裏住著的人,虎子、三兒、狗蛋還有翠兒姐姐。
當然,最不能忘的還屬自己的破落校園,和承載她與莫測所以記憶的小小竹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