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土匪不土匪
一連幾日的顛簸之後,若悠終於能將那古樸的小山村盡收眼底;她立於高處極目遠眺,腳下輕點的是一顆承載了不少心酸歲月的桃樹。
她眼角的笑意漸漸由淺變濃,雖然之前去了莫測的竹屋,發現他確實是如料想的一般並不在那,可是能再次看見這猶如故鄉似的地方,喜悅之情還是溢於言表的。
她翹首立於樹梢之巔,沒了灌木叢林的庇護遮攔,風就顯得更是張狂了一些,將她垂下的衣袖大肆鼓動,飄飄欲仙。
遠處為數不多的幾人全都是麵朝黃土背朝天,辛辛苦苦的揮灑汗水,竟沒有一人抬頭眺望,自然也就沒人看見高處飄渺絕塵的若悠了。
施施然的一個旋轉,俏麗的修長白影自樹顛滑了下來,腳尖點地之時衣袖還在隨風飄蕩,前傾的身子正要向村口奔去,卻又猝然駐步回頭淺望。
遠處,有噠噠的馬蹄聲微不可聞的傳來,蹙眉一鄒之後若悠再次隱匿了自己的蹤跡,量不準所來何人,卻慶幸自己早前換好了男裝,想來斷然不會暴露了行蹤。
天際的盡頭騰起一陣灰塵,滾滾塵土揚成一片黃海,所過之處皆是消失殆盡。
若悠隱匿在蔥鬱的灌木叢裏,幽幽涼涼的掃過黃浪裏的那群人馬,他們的身姿長相被灰塵隔得朦朧,可是朦朧間若悠還是銳利的看清了每人的表情;他們韁繩緊握青筋突爆,從繃緊的腮幫處不難看出他們是在緊咬牙關,手中僵直緊握的或刀或槍,好似隨時都準備大開殺戒。
隨著他們的逼近,陸續有人發覺不對都放下手中的農活,矗立原地翹首以望;對著如潮水一般欺壓而來的塵土,孩童們都心生畏懼的躲在了母親身後,女子都忐忑不安的藏匿於丈夫身後。
當馬蹄行於村口,聲如洪鍾的喊停聲穆然響起。
“籲!~~~”馬前蹄被突然收緊的韁繩拉的高懸半空,幾個踢踏過後再次落了地;來人還是身處翻滾的黃浪之中,當所有噠噠的馬蹄聲都靜止之後,塵埃開始緩緩落地,黃浪中的人影開始慢慢顯出。
他們清一色的都是濃眉大漢,貌雖說不上是極醜卻全都是惡極,不少人都垂目低頭好似一份愧疚難當的模樣。
為首的是一濃眉赤膀大漢,他濃眉茂密橫生張狂的連成個一字,而那一字眉下的兩隻虎目怒瞪,腮邊的絡腮胡遮住了大半張臉,給人的感覺不是神秘而是恐怖,生就了一副不怒自威的將相之貌;他拽著馬韁在村口緩緩踱步,龐大的身軀背光給大地投去一片陰影,他半邊赤膀的手中持著一柄劈天闊背刀,刀尖鋒利閃著寒光。
“你們是什麽人?”不知是誰問道。
這小山村沉睡的太過長久,何曾見過這麽多的陌生人,而且還個個都生的如此健碩魁梧。
“你們給大爺我聽好了。”赤膀大漢將刀背往肩上一抗:“大爺我就是大名鼎鼎的過山虎,過一山弑一虎,遇人吃人,遇神屠神;速速去將你們的糧食貢獻出來,不然大爺我肚子餓了可是要吃人的。”
乖乖,敢情是一六親不認的山大王。
隻是他話音一落地,身後不少垂目低首的人開始背脊抽搐,肩膀隱隱顫栗抖動,就好似花了很大的功夫去隱忍著什麽,不然就怕自己一個控製不住,下馬楊刀血洗此地一般。
村民都是一陣沉默,眼下寒冬剛過;之前在大雪封山的冬天裏,他們早將自家存儲的糧食消耗的差不多了,僅剩的一些是存留下來的種,是用來播種的;若是此刻交了出去,等到秋天沒收獲冬天也就隻能餓死了。
“憑。。。憑什麽,我們都是自己進山狩獵,要吃的你不會自己去獵啊。”有人壯著膽子出了聲,看他的行裝正是一個準備進山狩獵的獵戶,此刻因為緊張而死死的拽著掛在肩頭的弓箭,麵對正對麵的赤膀男子,他的雙腿似乎不自主的打著顫。
小時候不是沒聽過山匪劫村的故事,可是他們這裏又偏又窮,山匪一般是瞧不上的,今日這種事還是頭一回遇上,說不怕那是騙人的,可是。。。可是。。。他們的糧食太過珍貴,少一點就相當於少條命啊。
目光落在說話人的身上,遠處灌木叢中的若悠眼底精光一閃,說話的那人她認得,是虎子的哥哥大龍,沒想到十多年沒見除了更健壯以外他竟然一點沒變。
“哼,憑什麽?”赤膀漢子一聲冷哼,嚇得村民心底發抖:“就憑你們不給糧,我就吃你們。”
說話間,他雷速下馬哐當一聲砸在地上,把那地麵的灰塵再次震起抖了三抖,同時撩起背上扛著的大刀架在之前說話的青年身上:“還不快點去拿糧,不然我第一個就宰了他。”
“別,別殺他,我去拿糧食,這就去。”這會說話的是一個看上去花發半百的老婦,她膽戰心驚的望著大龍脖子上的那柄寒刀,嚇得直擺手。
“娘,別去。”大龍也怕,可還是回頭衝那老婦喊著:“你給他糧,咱家吃什麽?”
“你住口。”老婦儲著驚魂未定的淚:“大不了老娘不吃。”
說完她就轉身跑開,看樣子是回家搬糧食去了。
望著她的背影,赤膀壯漢衝周圍的人開了口:“你們還不動?是不是要老子一個一個將你們的腳砍了才肯去?”
正在這時,被他架著脖子的大龍卻忽然一個閃躲,險險的躲開了脖子上的刀鋒。
赤膀大漢沒料到這破山村裏還有這般有膽識之人,眼底一瞬間閃過了欣賞之意,立馬又出手去抓,大龍憑著多年的狩獵經驗倒也是來回閃躲接了幾招,卻奈何對手太過強悍,片刻的功夫就再次將他製止住了。
“兔崽子。”赤膀大漢怒罵一聲,一腳踹在大龍的腿上逼他跪地,他虎目瞪圓血絲鮮紅,裹著灰塵的臉開始漲紅,腮旁的絡腮胡抽了抽,隨後“噗,噗”兩聲往自己掌心吐了兩口塗抹,然後摩拳擦掌做出準備砍頭的模樣衝眾人道:“再不去拿糧,我就砍了他的頭,然後剝皮拆骨的吃給你們看!”
此話一出果然有用,人口密集的村口轉眼就沒了人,再來時就是一些個壯漢將自家的糧食搬了出來,都噤聲噤氣的不敢說話,而婦孺兒童的蹤影卻全然不見。
“算你們聰明。”赤膀壯漢收了刀,回頭向自家的兄弟們喊了一聲就開始搬糧;隻是他們的表情卻不比那些村民的好多少,或是屈辱,或是不甘,若悠甚至在其中一個十幾來歲的少年眼底看見了閃閃的淚華。
看來這些土匪不土匪啊,著實不夠專業。
她慕容婉兒一笑,淡然的自草叢中行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