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人逝·情殤
“砰。”
“砰。”
“砰。”
占地約100畝地的籃球室在灰藍的天空下亮著白光。
清晨的安靜被籃球落地的聲音劃破。
一個男孩不斷的反複拍打著籃球，衝刺，跳躍然後投籃，似乎不知疲倦。額頭上滿滿的汗水沿著英俊的臉頰凝聚在削尖的下顎隨著主人的動作滴落在地上……
橘色的陽光一點點從天空的最遠端彌漫出來遮不住黑夜的孤獨。
“沐總，我們該走了……”司機輕聲說道，生怕驚動了那個總躲在角落靜靜悲傷的少年。
最後一個球撞到籃板在球框上滾了幾圈掉了下來，沐霓陽看著掉落在地上的球不說話，心髒就像生了不愈的病一般永無止境地疼著。
“知道我為什麽總是來這所大學打球嗎？”沐霓陽似乎在自言自語“因為啊……這裏是我和她當年對未來的計劃之一啊……”他一直記得自己給她的承諾，她去哪裏他就去哪裏，可是他把她弄丟了……再也找不回來了……
這個司機從沐霓陽大一的時候就一直跟著他，他是除了他父母以外最了解他的人，每天這個男孩都會來這裏打幾個小時的球，如果自己不來提醒他該走了他也許可以在這裏一直打下去，剛開始他覺得這個男孩對籃球有一種近乎變態的熱愛，可是跟了一年多他才發現他是在用籃球來思念一個人，一個在幾年前離開了這個世界的人……
許久，傳來一聲歎息“走吧。”
Sunrise是去年沐氏建立的子公司，由沐氏未來的繼承人沐霓陽自創的品牌，中文是“日出”的意思。
說起Sunrise的總經理，整個商業界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他可以算是除了莫氏那個天王之外的第二個傳奇人物。
“沐總。”
“沐總早。”
“沐總。”
從進公司開始不少員工一一向他打招呼，他一直保持著淡淡的微笑。
沐霓陽的辦公室占了整個公司最頂層的一整層，四麵都是落地窗，沒有牆的設計風格剛開始讓不少新人望而怯步。他隻是想離天空再近一點，想離陽光再近一點……
“沐總，我向您匯報一下今天的行程”秘書打開文件夾一一陳述道“上午十點針對新馨家園的建造方案有一個策劃會，下午兩點約了MRI的設計總監見麵，四點夫人給您安排了在中山路口的咖啡店和黎嘉電子的千金會麵，晚上九點有一個商業酒會需要出席。”
沐霓陽停下簽字的手抬頭看著秘書“四點以後的安排全部推掉，夫人那裏我會去說。”
秘書愣了一下，今天幾號？喔，她怎麽給忘了？每個月的今天四點以後老板都有秘密安排的“好的，那我去準備了。”
沐霓陽看著秘書離開，臉色沉了下來，拿起手機按下一串號碼，剛接通他還沒開口，對方就劈裏啪啦一大堆的話向他砸來“我知道你打電話來做什麽，我告訴你今天下午那個約會一定要去，你都26了還不找女朋友，是想一直打單嗎？你那些三姑六姨連孫子都有兩三個了……”
……
半個鍾頭過去了，電話那邊依然喋喋不休，沐霓陽歎了口氣“媽，今天12號……”
“12號怎麽了？12號你也要……”電話那頭突然停了下來，她怎麽忘了……12號啊……
“媽，我下午想去看她……”讓人聽著心酸的思念從耳邊飄進了心裏，她心疼著自己的兒子。
“傻兒子……這都六年了……”金婉秋哽咽了。
六年了啊……他都不記得她離開他多久了，手不自覺地撫上脖子上掛著的兩個吊墜，他清晰地記得那天早晨，他猶如行屍走肉一般去學校的時候，路上不斷有人對著他指指點點不知道說什麽，是不是他們分開的事已經全校皆知了？
進教室的時候照常走到自己的位置上，不意外地看到她的位置是空的。他知道她不會再來了，可是心裏還是忍不住失落。
牧菀純通紅著雙眼看著他，然後又趴在桌上哭泣。
程涵宇擔憂地看著他“你怎麽來上課了？還好吧？”
沐霓陽搖搖頭歎了口氣。心裏的痛淡淡地蔓延著慢慢淩遲著他。
“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原來生命可以這麽短暫……”程涵宇可惜地說道。
沐霓陽聽著不對勁，不安地問道“你說什麽？”
“咦？你不是因為季清泠出了車禍才這種表情的嗎？”
“車禍？！”沐霓陽驚叫道，死死地抓住他的肩膀“你再說一遍！誰出了車禍？”
“季清泠啊……昨晚她家的車在高架上和一輛貨車相撞，整個車都撞出了高架，季清泠搶救無效當場死亡，她哥哥還在搶救。”說著程涵宇從別的同學那裏借來報紙“今早的校園報都登了！”
沐霓陽難以置信地看著報紙上的報道，一張圖片是大貨車的車頭卡在高架的水泥護欄上，另一張照片是高架下的馬路上躺著一輛摔得看不出車型的私家車。
報道的中央那行字清晰地寫著莫氏兄妹一死一傷……莫氏兄妹……一死一傷……
怎麽會這樣……清泠……季清泠……沐霓陽瘋了一般跑出去，季清泠，你怎麽敢這樣離開？你以為你製造這種假消息我就相信嗎？你以為用死亡來代替道歉我就會原諒你嗎？
當沐霓陽趕到莫家的時候看到江伯一臉憔悴地捧著一個骨灰盒出來，後麵還有幾個傭人手上捧著一個紙箱子。
沐霓陽的腳步慢了下來，他想跑，他真的想跑，那不是她……怎麽會是她？
江伯正準備上車卻看到沐霓陽站在那裏難以置信地盯著他手上的東西，他猶豫了一下，走到沐霓陽的身邊“這是……”
沐霓陽恐懼地向後退了一步“這不是她……”
江伯紅了雙眼，中年的身軀顫抖了起來“這就是小姐啊……”他哭道“我也希望這不是小姐啊……多麽希望啊……小姐就這樣走了……少爺也生死未卜……為什麽天災人禍會降臨到他們身上？他們也是個可憐的孩子啊……”
於是沐霓陽又知道了他昨晚並不知道的消息，例如莫熙夜怎樣誤會了季清泠，例如季清泠怎樣被收養，例如莫熙夜怎樣複仇，例如季清泠怎樣守護她和沐霓陽之間的感情……
沐霓陽看著江伯手上的盒子不說話，眼眶一直向外流著熱液，如果昨晚那種感覺叫做痛徹心扉，那麽現在他就是痛得麻木“你要帶她去哪裏……”
江伯歎了口氣，將手裏的東西交給沐霓陽“帶小姐去海邊吧……她臨走前讓我們把她的東西全部帶給她，她向往了一生的自由，不想臨走前還葬在莫家的地上……”
沐霓陽伸手撫摸著冰冷的盒子，清泠……為什麽會這麽快……為什麽不把所有的事都告訴我……為什麽要假裝那麽無情……
江伯把沐霓陽帶到了一個小樹林，小樹林的後麵是個海灘，這片地是沐家正準備開發的產業，就在昨天下午他們還在這裏嬉笑打鬧……原來人算不如天算是這個意思……
“東西就埋在這個樹林吧”江伯對身後的傭人說道。
“讓我來吧……”沐霓陽懇求道“你們走吧……”
江伯深深看了他一眼，抹了把眼淚轉身離開。
沐霓陽坐在草地上把盒子放在懷裏，一個個拆開那些紙箱，裏麵有相冊，有一盒紙折的愛心，一盒紙鶴，一糖罐的星星，一個小小的首飾盒裝著媽媽給她的項鏈，還有一堆他送給她的東西，還有一本日記……
沐霓陽輕輕撫摸著懷裏的盒子，越抱越緊……眼淚就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滴落在盒子上“清泠……清泠……對不起……你活過來吧……我求求你活過來吧……”往日健碩的肩膀此刻脆弱地顫抖著，英俊的臉龐布滿了淚水，他一遍遍地親吻著懷裏的盒子，一遍遍地喊著那個名字，僻靜的森林隻有隱隱約約的海浪聲個樹葉的沙沙聲。
他親手將心愛的人緩緩地放入冰冷的海水，看著海水漸漸地將它漂遠然後淹沒……
“清泠……”他似乎看到了她逐漸離開的背影，慌亂地跟著她後麵追逐著“清泠……清泠……”
海水逐漸淹沒至他的胸口，他依然不知不覺地跑著，直到一波海浪從頭頂潑下來，她的背影不見了……他無助地看著周圍，眼前是一望無際的大海，隻有他一個人孤獨地站在海裏……
他把他送給她的東西埋在了一棵樹下，她的東西一樣不落地帶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