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戎王的身份
日頭逐漸升高,到了用早飯的時間,南宮懿卻精神不振,隻想昏睡。
花嫵起身想告辭時,肚子又適時傳出咕咕聲。
被困了一整夜,擔驚受怕,她的臉色也很不好,放鬆下來後身體就開始抗議。
南宮懿叫來封管家,吩咐道:“傳膳吧,本王餓了。”
封管家躬身應是,出去時偷偷看了花嫵一眼。
這位道長好像頗得殿下青眼,就連丹鶴道長也未曾與殿下一道用過飯呢。
“殿下,沒我什麽事的話,我就……”
“道長吃了飯再走吧。”南宮懿一邊說一邊麵朝裏躺下,“本王著實有些困倦,還想睡會兒,就不陪道長了,道長請自便。”
花嫵剛想推辭,南宮懿已經一副沉沉睡去的模樣,她眨巴眨巴眼睛,不太忍心吵醒一個被困意席卷的人,甚至下意識放輕了呼吸。
很快,封管家帶著幾個婢女進來放吃食,花嫵立刻把食指放在嘴邊,小聲叮囑:“噓,殿下睡了,輕些放。”
封管家恍然,原來早膳是專門為花道長叫的啊,殿下雖然嘴上總說她是太淵觀的人,讓大家不可掉以輕心,自己卻格外心軟呢。
這小姑娘也是個心腸好的,萍水相逢卻一直願意維護殿下。
封管家帶著人悄聲退下,仿佛留花嫵一個外人在槐王臥房並無任何不妥。
花嫵直到坐到桌邊,還有些猶豫,回身頻頻看了南宮懿幾眼,見他果真沒有要起的意思,自己又實在餓,這才動了筷子。
王府的廚子真的很不錯啊,本著不浪費的原則,花嫵把一桌早飯吃了個七七八八。
南宮懿一開始還勉強豎著耳朵聽她的動靜,後來聽她吃得香,聽著聽著竟真的睡著了,睡得極踏實。
——
此時王府外早已掀起驚濤駭浪。
一早,大理寺與刑部高官便上門,請北戎王移步府衙,配合調查金丹一事。
南宮無且縱然手握兵權,在邊關叱吒多年,在智計與果斷狠辣上,還是落了後輩一成。
彼時,他仗著自己王爺的身份和行輩,有恃無恐,帶著上百府兵,招搖浩蕩地過了東西市,進了大理寺,臉上妥妥的一副你能奈我何的神情。
結果他前腳剛進門,大理寺的玄鐵黑門就立刻關緊,無數弓箭手出現在牆頭,冰冷的箭羽漫天落下,大理寺內瞬間成了修羅場,南宮姑且帶的府兵連反應的時間都沒有,唯有任人宰割。
而大理寺外,禁軍統領徐青衛火速率領禁軍圍了北戎王府,持陛下諭旨闖入府內,查封丹房及王府各處,速度之快令所有人措手不及,等南宮無且的下屬想去通風報信時,已經太晚了。
那時北戎王已被孤身軟禁在大理寺監牢深處,他的部下們被禁軍逐個控製,群龍無首之際,誰也不敢輕舉妄動,生怕做了出頭鳥,被扣上謀反的罪名,株連了九族。
要知道,槐王連北戎王都敢說關起門吊打就關起門吊打,他這次是鐵了心要除掉南宮無且,放眼朝堂,誰能跟攝政王,跟皇權正麵抗衡?
結果就是,長安城中一度風光尊貴,看似不可動搖的北戎王,在短短幾個時辰內就被攝政王以鐵血手腕鎮壓,他連慶祝南宮懿中毒都沒來得及,人就下了牢獄。
等到這事在長安各個角落傳開時,朝臣或多或少要在背後議論。
槐王的手段其實並不多高明,卻勝在神速。北戎王做夢都不會想到,槐王早就對他下了殺心,以至於人還昏迷著,就部署好了一切,放手一搏到敢把他誆騙進大理寺,切斷一切後路後進行屠殺。
單論南宮懿這番幹淨利落到令人發指的操作,就已深深讓朝堂眾人見識了他溫潤風雅的外表下,到底隱藏著何種冷酷凶狠的麵目,倘若他們知道這千載難逢的機會其實是一場精心策劃的陰謀,眾人隻怕會毛骨悚然。
——
且說花嫵回流雲觀後,不出所料,傍晚就被墨容請去書房。
“我囑咐你的話,你是半點也沒聽進去啊。”墨容直歎。
“師姐,我錯了。”花嫵立刻認錯,態度超好。
墨容頗為頭疼,道:“你就是肯不聽話,你可知與虎謀皮是何種下場?為何非要跟槐王走得那麽近?你那張方子,根本就是在誘導北戎王去下毒,你如此利用槐王,若是他因此記恨你,你要怎麽辦?北戎王的下場不夠你心驚嗎?”
“師姐……”花嫵無話反駁,隻默默將手背到身後,去摸那隻翡翠扳指。
“你是修界人,是將來要繼承太淵觀的人,要懂得跟世界劃清界限,槐王就算再有能耐,他隻是攝政王,就算他能登基稱帝,也不過是一國之君,但是花嫵,你來日是要守護天下的,眼界要放長遠,別辜負了師父一番心意,你可明白?”
“我明白的,師姐。”花嫵立刻點頭,其實心裏並不明白。
師姐讓她不要理槐王,可不借助他的力量,猴年馬月能扳倒南宮無且?她理解師姐、流雲觀在世界多有限製,也理解槐王遲遲不動北戎王有他的考量和顧慮,可她花嫵沒有,他們不方便做的事,她不怕,反正她找到【禍者】就離開長安,槐王又不可能到稷華山要挾她去。
墨容道:“北戎王也不知會活多久了,你若要去調查他的身份,就盡快動身吧,大理寺那邊,我先派人替你去探聽消息。”
“我這就去準備。”花嫵轉身欲走。
“等等!”墨容叫住她。
“怎麽了師姐?”
墨容沉吟片刻,道:“花嫵你記住,倘若北戎王就是【禍者】,你要不惜代價把他救出大理寺。”
“什麽?”花嫵皺眉,她跟槐王舍下多大代價才讓他下獄的,師姐竟然要自己救他出來?
“你忘了師父說的,你要把【禍者】帶回太淵觀,【禍者】隻能由天罰處置,他若提前死了,你的任務就失敗了,師父縱然寵著你,可一樣會因此罰你的。”
花嫵哦了一聲,想起師父確實如此說過。
“所以,槐王不是你的盟友,他不會讓南宮無且有機會活著離開大理寺的,這一點你要牢記,花嫵。”墨容輕微訓斥且提點她。
——
當晚,花嫵身穿夜行衣,來到被一片肅殺氣籠罩的大理寺外。
此時夜已深,可四周仍有禁軍走動,南宮懿雖然暫時囚禁了南宮無且,卻沒立即殺了他。
畢竟花嫵心猜,殺掉一個王爺可以找個荒唐殘缺的理由,但是不能沒有理由。
朝堂例律中該走的程序還會走,隻是謀殺攝政王的結果不會變罷了。
花嫵用穿牆術輕鬆進了裏麵,如過無人之境一樣步入地牢。這裏雖然戒備森嚴,但到底是世界的地盤,沒有修界高人把守。
她一步步往地下走,周身飄著藍幽幽的安魂香,像是暗夜裏勾人攝魄的鬼魅。
盡頭單獨的一間牢房裏,精鐵砌牆,密不透風,南宮無且就被拴著鐵鏈囚在此處。
花嫵冷眼在外頭站了站,才穿過鐵欄杆。
南宮無且一動不動坐在原地,耷拉著腦袋,身上到處是血跡,右手裏緊緊攥著一枚紅色丹藥。
“隻怕人真的死到臨頭時,不是一顆神丹就能救活的。”花嫵輕聲嘲諷。
南宮無且像是沒聽見。
花嫵疑惑,緊接著神色凝重起來,不敢置信地伸手探了探南宮無且的鼻息。
人已經死了。
竟然來晚了?花嫵很吃驚,看來自己這回是自作聰明了。
她以為槐王要殺南宮無且,多少要走些表麵程序,推遲個一兩日,沒想到他這麽等不及,連被人詬病也不怕,不定罪就動手。
這下子……任務真要涼了。
花嫵一麵歎氣,一麵蹲下身,用匕首劃開南宮無且染血的衣襟,最後確認一下吧,順便看看【禍者】的標誌長什麽樣。
就著暗淡發紅的月光,花嫵細細看去,半晌後,她重重吐出一口氣。
沒有紅痕,南宮無且不是【禍者】。
看來任務還要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