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救還是不救
花嫵一邊走,一邊想南宮懿的脈象。
那不是中了丹毒該有的脈象,他體內也確實沒有丹毒,如果她感覺不錯,槐王應該是中了一種叫神仙露的毒。
這片大陸人被人為區別成修界與世界,修界中人有個頭疼腦熱一般服用丹藥解決,就像世界的人病了要看大夫一樣。
同理,世界中有毒藥,修界中也有毒丹。
一般來說,丹毒發作跟世界中的毒藥發作特征有明顯不同,但總有例外。
神仙露就是一種聽起來像毒丹的毒藥,來自於世界,發作起來既像毒丹也像毒藥,所以兩界藥師都有可能搞混。
難道槐王吃了解毒丹卻救不醒,不是因為他中了丹毒,而是因為中了類似於丹毒的神仙露,這才險些喪命嗎?
神仙露之所以有兩界藥物的共同特征,是因為它的配方來自於兩界生物,由於工藝上采用了世界的製毒方式,才被人們稱為毒藥,可槐王怎麽會中神仙露呢?
而且,槐王府上好像沒人知道他中了世界的毒,那他又是怎麽好起來的?
花嫵去大廚房,檢查過南宮懿所有的吃食,其中沒有神仙露,但是從劑量上看,他中此毒不是一日兩日了,如果不通過飲食,是通過什麽讓他慢性中毒的呢?
她想得太過入神,在街角撞上了一個行路匆匆的壯漢。
那壯漢原本一陣火氣,轉頭瞧見花嫵一身道士打扮,趕忙行禮作揖:“唐突了道長,對不住對不住。”
花嫵這才回過神,笑著回:“不妨事。”
左右與槐王的結約關係結束了,他怎麽樣跟自己又沒關係,連日日服侍他的人都沒發現他中毒已深,自己何必多此一舉?
師姐讓她離槐王遠點,還是不要再多事了吧?花嫵歎了口氣,槐王身處高位,總有人會發現的,自己就裝作不知吧。
她忽然想起,靈霄應該聽說南宮無且死了,官府貼出告示,北戎王府那些被抓來的女孩可由朝廷派人送回家去,不知她會不會離開長安。
去瞧瞧她吧,順便提醒一下她不要以為人死了就把自己炸了丹房的事說出去,徒惹事端,於是花嫵轉了個方向,去了清江閣。
——
清江閣立在鏡湖旁邊,外觀像一座畫舫,其中絲竹聲不停,窗格之上隱隱能瞧見佳人倩影,嫋嫋引人遐思。
此時夕陽西下,正是各路人去妓館放鬆的時候。
花嫵一身道袍,混於其中有些顯眼,不過有些雅妓也會請道士暢談道法,甚至因道法通達名聲大噪,因此她也沒想過要換身衣裳。
很快就有一個濃妝豔抹的老婦迎上笑問,“呦,竟然來了位小道長,道長來聽曲兒還是找人啊?”
花嫵道:“我找你們這兒一位叫靈霄的歌女。”
老婦搖頭道:“我們這兒沒有這麽一位姑娘,道長是不是記錯了?”
花嫵奇道:“怎會記錯?莫非她已經離開了?”
此時正是客人多的時候,老婦雖然敬重花嫵,可到底覺得她是個女孩子,費力討好也掙不到銀子,於是隻笑道:“從沒有這麽一個姑娘,小道長記錯了。”隨後就去招攬其他客人。
花嫵看著滿場熱鬧,人來人往,不禁發懵,靈霄不在這兒?
“這麽小的道長也來這種地方?”
“人家是世外之人,跟我們不一樣。”
“修界隻怕沒有這種銷魂窟吧,哈哈。”
“走走走,別被人聽見了。”
“……”周圍一片竊竊私語,花嫵歎了口氣,準備往外走。
“誒?槐兮姑娘出來了,聽說有位侯府的公子兩日前在此為她一擲千金了呢。”
“是嗎?那可得瞧瞧有多美。”
人潮忽然向花嫵這邊湧去,她逆著人流,被人撞了幾下,有些生氣。
“花道長!花嫵!”喧鬧聲中,好像有人喚她,花嫵回頭瞧去。
高台之上,一個身穿水紅色紗衣羅裙,頭戴芍藥絨花,眉心貼豔紅花鈿的豔麗女子踮起腳尖,急切地朝她揮手。
花嫵怔了片刻,驚訝道:“靈霄!”
靈霄在眾人驚豔的目光中跳下高台,眾人紛紛給她讓路,她上前拉住花嫵,笑得極為高興,“道長竟然真的來找我了!”
“那我還能誆你不成?原來你在這裏叫槐兮。”
靈霄點頭,對一旁的老婦道:“媽媽,這位道長是我請來看風水的,今晚我不便待客了,煩請您跟眾位公子說一聲。”
“好好好,你可要好好款待道長。”老婦爽快應了。
靈霄把花嫵帶到她屋裏,花嫵看了一圈,笑道:“槐兮姑娘在清江閣炙手可熱呀。”看這屋裏的擺設,無一不是上品,還有媽媽對她的態度,就知道她在這秦樓楚館混得不錯。
靈霄扁了扁嘴,“道長取笑我,我隻是運氣好,得了幾位公子青眼而已。”
“北戎王府的消息你都聽說了吧?如此看來,你不會離開長安了?”
靈霄黯然片刻,“家中父母雙亡,我早沒有家了,回去也是孤零零被人欺淩,不如留在這裏,媽媽待我很好,來往的也都是風雅之人。”
花嫵忙道:“你能如此想就很好,常言說,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呢。”
“隻是從此以後,我便不是靈霄了,道長往後來找我,也隻能叫我槐兮了。”靈霄美麗的眼眸中神色平靜,像鏡湖的湖麵。
身處青樓,要放棄本來的名字也不奇怪,花嫵安慰道:“沒關係,我會記得你叫靈霄,不管靈霄,還是槐兮,都是好名字,我都很喜歡。”
靈霄綻開一個開心的笑容,兩人邊吃點心邊聊天,時間很快就過去了。
“呀!這麽晚了,我該回去了。”花嫵起身告辭。
“我送你。”靈霄優雅地站起,一舉一動都有別樣風情。
花嫵心想,在北戎王府第一次見她時,她還不曾有這種氣質,一月多不見,她就已在清江閣小有名氣了,也是個天賦過人的奇女子。
兩人來到湖邊,此時夜風浮動,岸邊花朵緊閉,遠處瑩瑩燈火,頗有詩意。
花嫵朝靈霄告別。
“花道長,”靈霄叫住她,輕聲道:“我曾以為我必死無疑了,沒想到竟會有人來救我,甚至為了我闖下大禍,道長的大恩,槐兮一輩子也不敢忘,從此後必要好好活著,不負救命之恩。”
花嫵笑笑,瀟灑地甩了甩拂塵,往夜色中走去。
靈霄的話真是讓她開心極了,比聽到什麽做牛做馬都要報答她還要開心。
槐王曾經委婉地向她解釋過,為何縱容北戎王在長安作惡,他的顧慮的確有道理,不能打沒有把握的仗,可在精密的謀略之下,是一個個被葬送的如花生命,卑微渺小,充滿絕望,她們不可能等到人來救,隻能等人給她們報仇。
倘若重來一次,槐王先同她說了那番話,她可能還是會衝動下炸了南宮無且的丹房,救下靈霄。
這世上有太多人身處水深火熱之中,她不可能每一個都救,可既然遇上了,那就不能不管。
花嫵在湖邊頓住步子,默默望天,好不容易忘了半天的糾結又浮上心頭。
所以槐王身中神仙露,她是救,還是不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