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不辭而別
玉郎一行人回小院後都對陶夭夭愛理不理的。
??連玉笙都覺得陶夭夭是個二百五，大好的姻緣不曉得好好把握，居然上趕著給人找媳婦。
??玉郎收起了晚餐時那殷勤和親昵，看陶夭夭的眼光真是五味雜陳：昨晚醉醺醺明明還是擔憂他娶妻的，妙香樓一轉，就改弦易轍了。真不知道昨晚我說那些話她聽懂多少，又記得多少。他又想到她隻想跟他結拜，若說醉後的人更真實，那麽她想把皎月推薦他也是能理解的。
??他在心裏歎了口氣，不再把心思花在琢磨陶夭夭身上，他有更重要的事要考量。
??一會的功夫，張清、武忠義及一個婢女就來到小院，說奉夫人的命令過來伺候玉郎，玉郎一臉不情不願，但卻不想那兩個老將難堪，便吩咐玉笙去安排他們住下。
??玉笙忙完了，急匆匆跑到陶夭夭房間，拉住她好一陣語重心長。大約是覺得此人在情事上有些懵懂，決定當麵鑼對麵鼓跟她說清楚。
??玉笙說了半天，也不過是些舊情報：陶夭夭當年是立誌嫁給玉郎的。當然也有點新的東西，他認為玉郎如今對陶夭夭有了情意。最後玉笙批評她：你是不是個二百五啊，你居然給玉郎舉薦尚書家的女兒，就沒看過你這麽傻的！
??最後的最後，玉笙勸她：抓住機會，嫁給玉郎，終身有靠。
??陶夭夭沉默了，玉郎對她有情意？她把認識以來兩人相處畫麵從腦海裏翻出來細細推敲了一把，發覺這哥哥有時熱情有時冷淡，並不能完全肯定“有情意”。後來她便想，自己琢磨這些幹嘛，我管他有沒有情意，我反正是不會嫁人的。再說，就算要嫁人，自己也是萬萬配不上人家。
??也許所有的女孩，特別是家裏貧窮的女孩，都做過灰姑娘的夢，夢想著有一天，一位英俊善良的王子和霸道總裁愛上自己，不嫌棄自己的貧窮，使自己脫離苦海，生活在幸福的天堂。但無論是陳陳還是陶夭夭都不敢做這樣的夢，她知道自己不是灰姑娘。
??灰姑娘雖窮，但她長得多美呀！最主要人家還有魔法相助！
??陶夭夭想，自己就隻剩下這張臉了，可是在貴族的圈子裏，最不缺的就是美麗的臉。
??但玉笙這種瞎操心，還是頗讓陶夭夭感動，心道，有弟弟就是好。她便不跟他說些場麵話了，直接表明：玉郎挺好，是自己配不上。
??玉笙大奇：“明明很般配。”
??陶夭夭不知道這孩子眼裏的般配是什麽，估計就是郎才女貌，家庭出生背景那些東西，於是開玩笑：“般配啥，完全是豬拱白菜嘛。”
??玉笙皺了眉，覺得這比喻太粗俗，無論誰是豬，誰是白菜，都不像是啥好詞。
??他到底忍不住問：“你說誰是豬啊，我家公子是奉賢多少女人夢中人，如此個標致人物，被你說成啥了！”
??“我是豬，我是。不是說哥哥。”陶夭夭完全不覺得把自己形象糟蹋了。
??“那公子怎麽就白菜了？是弱還是不值錢？！”
??“哎喲，我是誇他，你聽不懂。白菜指長得好看還水靈的人呢。”
??陶夭夭笑嘻嘻追加了一句：“哥哥不但是白菜，還是美玉雕刻那種。又美又貴。隻能遠觀不可褻瀆。你說把他給我，那不是暴殄天物嗎。”
??“你哪裏像豬，女孩家家的，沒見過這麽形容自己，氣死人。”玉笙是真氣。陶夭夭明明如花似玉，偏要給自己形象抹黑。
??“好吧，不這麽比喻。換個說法，哥哥要是和我成親，就悲摧得好似一枝鮮花插到牛糞上，可惜得不得了。”
??玉笙怒瞪她，他現在明白“牛糞”一準說的是她自己。
??陶夭夭卻精神抖擻給他細致分析自己是如何配不上玉郎，如何從來不打算嫁人去禍害別人等等。
??她說：“你看我現在是什麽身份，等於孤兒，無權無錢無勢，一分嫁妝都不會有。和我成親，對誰家都沒助益。你再看我現在還懂什麽，管家理財女紅一概不行，琴棋書畫統統不會，烹茶調香是一點點都不明白，更別說什麽裁剪衣服刺繡編織鞋襪。你是沒看過我寫那字，就是狗爬，更別說什麽時事政治軍事，這麽說吧，我現在就一混吃等死的，我哪點能配得上哥哥這樣文武雙全爵位在身軍功赫赫的人！”
??陶夭夭總結陳詞，無論是婚姻還是愛情都得勢均力敵，若綜合條件太懸殊，一方仰望久了，會自慚形穢，另一方俯視久了，便會生出輕視。
??玉笙差點被她說服了，仍負隅頑抗：“我家公子才不在意你說那些，他知道你受傷失憶，不怪你。再說你還可以重頭學。”
??“別，我不學。把自己弄那麽累幹什麽，人生短短，及時享樂，反正我是不打算嫁人的。放心，以後我也絕不會拖累你。”
??“你這是說的什麽話，誰怕你拖累，既然結拜了，無論你過得好賴我總是要管你。隻是你好端端的大姑娘不嫁人在侯府怎麽長呆，公子總是會娶妻生子，到時你讓新夫人怎麽想你。”
??陶夭夭對他這句算是很滿意，表示他說到點子上了，侯府終究不是她陶夭夭長呆之地。
??她雙手攏額，低聲道：“我這就去顧姐姐那裏做工，我們已經談好了，你放心，你姐能做的事情還多，養活自己不是難事，我還能存下錢來給你物色個美貌媳婦。”
??玉笙真是少有的頹喪，堅持表示自己這些年工錢從來沒用過，說不需要她去那種地方討生活，自己可以幫她在外租房過日子，他完全可以養她。
??陶夭夭聽著眼睛有些模糊了，果然在這異世有個親人就是不一樣，結拜這事算是辦對了。
??她道：“我好手好腳的，怎麽就讓你養著，我再不濟也可以幫你家買菜做飯洗衣做清潔，還有照顧帶大你的兒女——我以後的侄子們，我終歸還是能勞動的。”
??她聯想起漫長歲月自己和玉笙一家人的熱鬧生活，頓時覺得未來也不那麽迷茫了。
??玉笙聽得頗惆悵，不知是為玉夭還是玉郎，總覺得心裏堵了一口氣在那裏。他又不能代替玉郎說些什麽，關於他家公子的心意，曾經他是明明白白的，而今卻不知道他那“殷勤親昵”裏的真實打算。
??但他為陶夭夭的打算和安排而感動，第一次真真切切有了嫡親姐姐的感覺。
??兩個人就那麽說好了未來的安排和打算，陶夭夭回房收拾衣服準備住到妙香樓了。
??她的心其實很亂，想著這一走，就不太好回來了，也算是堵了自己的後路。但又勉勵自己自食其力，安身立命。
??她又笑自己，有什麽可留念的，寄人籬下難道一輩子戰戰兢兢患得患失的過日子？
??她想著今晚是不是應該去和玉郎道個別。他真是個好人，寬厚溫和的哥哥，可惜終究要別過。
??她看到書房的門緊閉著，隔壁他的房間玉笙已經收拾妥當，燈光和茶水都在候著他回來。玉笙已經去燒洗澡水去了。
??她晃晃蕩蕩到了花園裏，特意到那顆埋有桂花酒的花樹下流連。這就走了，幾時能喝到它呢？好在玉笙還在府裏，終究她是有一個理由回來看看。
??她鬱鬱地想，自己到底是想回來喝酒看玉笙還是為別的什麽。月亮下，花樹旁，一地清輝，腦裏驀然間浮現那個謫仙一般的影子，他笑著，觸目皆是煙火，裝點了長夜。耳邊又是那戲謔的聲音“你確定不需要再建個酒窖”。
??她任自己的思緒亂闖，又飄到了書房，他握著她的手帶她寫字，最後寫出來一個碩大的蠶，而今回味，蠶已模糊，背後的溫暖卻清晰如故。她歎了口氣，摸了摸自己後背，一絲酸澀掛到了嘴角。
??她恍惚又在清晨的薄霧中看見那個積石如玉列鬆如翠的身影，他耐心地解說演示招數，一遍又一遍糾正她，他認真起來的樣子像塊寒冰，可是還是好美。寶榻上，她虛虛挑開一線眼簾，就能看見相對盤膝而坐的他……
??她眼前似又看到了他在床前握著她的手，麵有桃花，全身都在柔柔的光暈裏，俊美不可方物……
??陶夭夭甩了一下頭，趕走這些莫名其妙的畫麵，歎了口氣，警告自己：萍水相逢，不能太過惦記。他對自己所有的好也不過是因為我那竊取來的身份，和那與原主兒時相伴的情誼。
??滴水之恩，必當湧泉相報。她不能否定玉郎對自己有恩。
??我得能挖井了再說，她無奈地想。
??走過池塘，暗香浮動，很熟悉的味道，是臘梅。才11月份就開了麽？她個人很喜歡臘梅，比之紅梅更勝。聞著那似有若無的幽香，腦裏就會蹦出兩句“疏影橫斜水清淺，暗香浮動月黃昏”。瞬間她就有了主意，就用一枝梅花道別吧，這個畢竟輕省，挖井報恩那樣的事還得從長計議。
??折了一枝臘梅，她回屋找來一個陶罐插上，把它放進了玉郎的房中。左等右等，那書房的門沒有開的意思，她隻有回自己房間了。
??第二天一早，陶夭夭就守著隔壁的門，也一直不見開，又不好貿然去敲。想著給哥哥留個紙條信箋什麽的，又躊躇自己那拿不出手的字。最終放棄告別直奔妙香樓了。
??別了，好心還好看的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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