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地下淬魂 下
時間在洞穴中爬行的如同蝸牛一般緩慢,使得沒睡過午覺的自己身心疲憊,時不時坐在原地打一個小盹,舒展舒展自己的身子,待全身放鬆後繼續盯著那岩壁上反射出的自己。如果此時我的同學們出現在這,會覺得我像個木頭人似的一地動不動、呆頭呆腦的。
我滿腦疑竇地看了一看一旁的若彤姐,才發現她早已趴在木桌上入睡,依稀可見那輕啟的粉唇上沾著點點水珠,那微微蹙眉的睡顏甚是可愛。無奈的攤了攤手,又回到周而複始的做作業的狀態中去。
眼睛如同兩台固定的攝影機似的不間斷地對焦著那塊黑影,但內部的運行已經早早被遠程遙控。我想不明白為什麽李老師會布置一個這樣令人反感甚至作嘔的作業,盯著自己看難道能使自己變得更加帥氣成熟?我並不這麽覺得,難道是為了更加認清自己的模樣?我猜也不會是,李老師怎麽會如此草率地做出這麽一個看似很有深度的決定呢。
那麽,我這麽盯著岩壁看到底是為了什麽?
當自己做一件事足夠久的時候,就需要靠發呆或者浮想聯翩來緩解緊繃的神經和生於無形的壓力,尤其對於我這樣的眼力工作者更是如此。我冠冕堂皇地給自己找了一個看似合理的理由,於是眼睛雖然還睜著看頭頂,但內心的靈魂早成為那脫韁的野馬一般馳騁在這片空曠的洞穴中。久而久之自己也發現了這個規律,當自己的心思沉到腦後的時候,哪怕你睜著眼睛依然可以睡著或是進入冥想,因為你的意識已經脫離了眼眸,這或許就是離我一個過道的另一名男生睜著眼睡覺的原因。
當時自己從睡夢中被驚醒的時候,就無意中看到他睜得圓瞪瞪的眼睛直視著我,嚇得自己魂都飛出幾重天。可能由於睡得昏沉,導致刺耳的鈴聲也沒將其喚醒。就在這時,從後排座位走出一名男同學,惡作劇似的在他眼前晃了晃,他仍紋絲不動地睜著如同彈珠一般的眼睛。哪怕朝他吹一口氣也無法扇動那看似鬆弛的眼皮。
最後,出於上課將至的緊迫,那名同學直接雙手其上,死死地捏住他的鼻子不讓他呼吸。就當我們認為他要被弄醒且很有可能立馬起來報複那名同學的時候,他出人意料地張開了嘴,仍舊相安無事似的吐著氣。這一變動使得一旁的男同學不爽,二話不說直接按住他的鼻子和嘴巴。這下好了,在那名男生看似凶狠的做法下,終於將那名同學驚醒。本以為會大打出手,對剛才展開一係列罪惡行為的那名男生進行正義的製裁的時候,他大夢初醒般伸了伸懶腰,又如蔫了的花朵一樣萎靡於座位上。
自從那次之後,他就像我們班的傳奇人物似的,隻要一提到“睜眼都能睡覺”的字眼,想都不想就知道是指他。其他班的也有人聞風而來,好似帶著一副看戲的樣子,午睡前便偷偷潛進我們教室,然後蹲在地上集體圍觀。然後再通過我們相約好的變態般的喚醒辦法將其叫醒之前,如竊賊一般偷偷地離開教室。
不知為何,可能是自己那顆單純無知的內心,使得自己越來越仰慕他、佩服他,甚至在私下無人時偷偷找到他求經,這中途當然少不了一包辣條作為學費。記得他當初跟我說的時候就是滿腦子的胡想,最後就形成了睜著眼睛睡覺的習慣。雖然有些難以置信,以至於自己暗自抱怨這學費教得有些不值當。
直到當下,自己才逐漸明白他那句話的意思。也許,我們都是一類人,一類兩個靈魂共存於一體的人。不然年齡尚小,仍在讀小學的自己哪來那麽多值得擔心、令人發愁的事呀。
自從那天若彤姐帶自己來到這個地下洞穴之後,自己每天都堅持在午飯後獨自來到這裏進行中午的課程,雖然還是一如既往地盯著頭頂的岩壁看,但正所謂“溫故而知新”,自己也逐漸從中摸出了門道,也越來越能明白李老師這麽要求自己的原因。
同樣的時間段,同樣的地點,不同的思考感悟,這或許就是自己這些日子的成長吧。在自己高強度的盯著一個地方看之後,發現自己變得比以前更加得專注,靈魂也變得逐漸穩固和強大,雖然時不時還是會被另一個靈魂占領身體,但這類情況發生的次數和頻率在不斷的減少,自己也逐漸掌控了身體的主導權。
頭頂的岩壁是麵天然的鏡子,能映照出地板的模樣,同時也能影射出自己的內心。就像藍天和海洋一樣,同為藍色,為什麽一個如此靜謐和諧,另一個卻危機四伏。兩者相互照應,天即是海,海即是天。就像這洞穴與上麵的麵館一樣,相互銜接,相互照應,在某一個時刻甚至能達成某種層麵上的互換。這或許就是若彤姐要將這裏布置的和麵館一樣的原因。
想到這裏,頓時明白了“天有輪回”四個字的含義,天命中的事有些早已暗自注定,但正所謂兩個相反的事物在某種程度上是可以相互轉換的,就如光與影、動與靜以及生與死等。遊蕩的靈魂像是漂浮不定的浮萍,經曆過風平浪靜,也見證過巨浪滔天,體驗過涓涓細流,也嚐試過滔滔江河,在經受過一係列的磨難和鍛煉之後,回歸塵土、沒入光影。
這麽一來,很久前李老師給自己的那張“靈契咒”的緣由也浮出水麵。以鮮血為引,以契約為繩,牽動整個身體與其上烙印的符咒達成某種共識,最終與自身融為一體。如果靈契咒是外殼的話,那麽自己這三年的努力就像注入靈魂一般,最終塑造出一個完整的自己。仿佛想明白了一切似的,緩緩閉上眼眸,爬上一旁的木桌躺在上麵,享受著這份美好和恬靜這份茅塞頓開的明朗。
周圍如同往日一般靜謐,躺在木桌上的自己甚至可以聽見從洞穴中滲出的水珠滴落在下方水潭的聲音,那清脆空靈的聲響在洞穴中回蕩,不禁將自己褪下的困意又重新拉起,拽過一旁的外套蓋在身上,自己就這麽深深地睡了過去。意識被一片漆黑所取代,神誌也逐漸歸於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