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陰陽怪氣
沙發上竟然直挺地橫躺著一個人，一條寬大的毛巾被從頭蓋到腳，捂了個嚴嚴實實，極像一具挺了的死屍。
“誰……誰啊？”杜鵬程失聲大喊一聲。
沙發上那人動了動，撩開蓋在頭上的毛巾被，露出一張睡扁了的臉——竟然是欒丘。
他仰仰頭，眯眼望著杜鵬程，氣惱地喊一聲：“杜鵬程，你一大早的發啥瘋啊？”
“我……我還以為是誰呢？嚇我一跳。”
“嚇個球啊！你是不是看成僵屍了？”
杜鵬程嘿嘿一笑，說：“你把自己裹得那麽嚴實，的確挺嚇人的。”接著問一聲，“主任，你怎麽會睡這兒呢？”
“老杜，我累壞了，想再睡一會兒，你忙自己的去吧。”說完又扯過了毛巾，把自己弄成了僵屍狀。
杜鵬程不再說話，抽身退回來，動手掃除起來。
他小心翼翼，輕手輕腳，唯恐驚醒了欒主任的美夢。
倒完垃圾，擦完桌子，又拿起了拖把。
正弓腰用力拖著地，突然聽到身後有腳步聲響起，猛一回頭，看到欒丘已經從裏屋走了出來。
“主任，不睡了？”
“你弄得劈裏啪啦亂響，讓我怎麽睡啊？”欒丘頭發蓬亂，扭曲著一張疲憊不堪的臉，埋怨道。
杜鵬程心裏罵道：操！我幹活，你睡覺，還嫌老子吵了你，活該！嘴上卻關切地問，“主任，你怎麽會睡在這兒呢？”
欒丘沒有回他，抻了抻懶腰，一屁股坐到了窗前的椅子上，問：“你昨晚去局長家修電腦了？”
杜鵬程頭也沒抬，應道：“去了。”
“這回徹底修好了吧？”
杜鵬程胸腔間一陣燥熱，心虛起來，訥訥道：“修了，修好了，這回應該沒問題了。”
“他家用的啥牌子的電腦啊？怎麽老出毛病呢？”
杜鵬程知道欒丘對電腦一竅不通，說啥他都不懂，便隨意應付道：“好像是聯想的吧，是程序不對，還有就是……就是主板上也點小毛病。”
“哦，對了老杜，聯想不是名牌嗎？咋會老出問題呢？是不是用久了的緣故呢？”
杜鵬程一笑，說：“名牌不一定不出毛病啊，具體用了多久，可不好說，反正看上去像是用過幾年了，配置也不高。”
欒丘想了想，說：“那這樣吧，上午你去一趟家電超市，去挑一台新電腦，要最好的。”
“你的意思是？”杜鵬程停下手中的活，望著欒丘。
“給局長他們家送去，那台電腦早該淘汰了，用著我們都覺得丟臉，再說了，也免得老讓你老來跑去的。”
杜鵬程沉吟了片刻，問：“那局長他會同意嗎？再說了，好電腦可價格不菲啊，你看……”
“局長那邊我跟他說，你盡管去辦就是了，價格嘛，掌握在三萬元左右就行，錢先從財務科那邊借支，等上班後我跟李科長打個招呼。”
杜鵬程答應著，心裏清楚這小子又在變著法子賄賂領導了。
在這一方麵，他真可謂是個行家裏手，膽子忒大，反正錢是公家的，局裏又富得流油，正常的行政辦公費用不說，單是小金庫就厚實得很，不用白不用，變通一下，用在領導身上最劃算，討個乖、賣個巧，送個順水人情，等到了關鍵時刻，他們會忘了自己嗎？
“你早些上網查一查，看看那個牌子的最好。”欒主任說。
杜鵬程隨口說道：“其實吧，現在電腦的價格沒前幾年那麽高了，萬兒八千就足夠買個好的了，三萬多是不是有些……”
“讓你買你買就是了，又不是要你自掏腰包，你心疼個啥勁呢？”欒丘沒好氣地說。
見老杜不再說話，欒丘接著說：“對了，老杜，昨晚你去局長家，局長他在家嗎？”
杜鵬程心裏一陣慌亂，警覺起來，難不成他已經懷疑自己了？是在有意試探自己？
可這怎麽可能呢？整個過程中，除了局長夫人葉雅芳，沒第三者在場啊，就連往返的路上，也未曾遇見過一個熟人……
這樣想著，也就坦然了許多，說：“具體不知道，我去的時候不見他在家，也就沒多問，一會兒修好我就走人了，怎麽了？”
欒丘長籲一口氣，說：“昨天去牛嶺鎮實地考察，邢局長像是滿腹心事，特別是回程的路上，臉色很不對頭，生病了似的，但又不便多問。可回來後呢，就不見了他的蹤影，也不知道他去了哪裏。嫂子打電話問過我，我都沒法跟她交代了。”
杜鵬程搖搖頭，說：“下班後，我走得最晚，也沒看見邢局長，你直接打電話問他不就行了？”
“打了。”
“那不就成了。”
“可他沒說。”
“那……那是咋回事呢？”
“他隻問一聲你有事嗎？我說沒事，來不及問他在哪兒，就把電話掛斷了，也不好再接著打。這不，才一直呆在辦公室裏候著，怕有啥意外發生。”欒丘長籲一口氣，感歎道：“老杜呢，伺候個主子不容易啊！”
杜鵬程說：“是你想多了，估計不會有啥事的，是不是這一陣工作壓力大，找個幽靜之地，獨自享清淨去了。”
“那樣的話，他不至於不告訴家裏人一聲吧，你去他家，就沒看見嫂子表情有沒有啥異樣嘛？”
杜鵬程心頭一緊，臉上不自然起來，剛想說啥，抬頭看見小鳳仙進了屋，趕緊咬住了。
小鳳仙帶著一臉倦容，跟兩個人打過招呼，然後去了自己的位置。
“小張，你不是回家了嗎？啥時回來的？”杜鵬程問道。
“哦，怕耽誤了今天上班，昨晚就趕回來了。”小鳳仙邊落坐應道。
“好不容易回去一趟，也夠倉促的，怕是連跟爹娘說話的時間都沒有了。”杜鵬程隨意說著，眼睛卻瞄上了小鳳仙的臉。
“是啊，都已經習慣了。”小鳳仙倒還坦然。
“你家裏市區有多遠的呢？”
“具體不好說，應該有五六十裏路吧。”
“客車還方便吧？”杜鵬程接著問道。
“老杜啊，你就別閑扯了，跟你說的正事兒，你抓緊去辦吧，一定辦好了。”欒丘打斷了杜鵬程的問話。
杜鵬程心裏一堵，低聲嘀咕道：“這還不到上班時間呢，急啥急？”
欒丘裝作沒聽見的樣子，頭也不回地折回了自己辦公室。
杜鵬程看一眼小鳳仙，突然想起了大李托付自己的事兒，就訕笑著說：“小張，問你個私人問題，你不會介意吧？”
小鳳仙一愣神，抬頭望著杜鵬程，笑著說：“看您說的，您是我老師呀，還有啥好介意的，隨便問就是了。”
杜鵬程賊溜溜地朝著欒主任的辦公室望了望，然後轉回身，往前一步，貼近了小鳳仙，悄聲問道：“小張，你有男朋友了嗎？”
小鳳仙的鴨蛋臉兒騰地紅了起來，著了火一般，嘴皮子倒還利索，說：“還沒呢，不著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