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3、最親近的人
撇下地裏的活兒,張秀梅跟著急急匆匆來至醫院。
經醫生檢查,這嶽忠民得的是急性闌尾炎。立馬,種地鄰居幫著辦了住院手續。隨後,醫生推來一張床,把嶽忠民給抬上。
當醫生正要把嶽忠民推進手術室的時候,嶽忠民揮了一下手,張秀梅湊了過來,“老婆,我的事,可千萬不要跟兒子說!”
“嗯。這我知道。”含著淚,張秀梅點頭道。
總算有驚無險,手術很順利。住了幾天,嶽忠民也就出院了。
坐在張秀梅的身旁,聽著她把這段回憶聲淚俱下講述著,嶽曉輝心裏斷然明覺,怪不得,在校的那幾天,他一直做著噩夢,夢中總是浮現爸爸的身影。
哎,心有靈犀,特別是對自己最親近的人。
就這樣,趁著周末,嶽曉輝陪護著爸爸。等到開學,嶽曉輝打算再請幾天假,好好陪陪他。可是,當嶽曉輝把自己心裏的想法說出來,嶽忠民立馬變了臉色,“哎,曉輝,爸爸這是小病,值得嗎?難道你現在把最重要的任務給忘記了?曉輝,這書要好好念,看你有出息,爸爸心裏好樂意!”說著,嶽忠民強打精神,催著張秀梅,“孩子他媽,兒子的路費零花給捎上了嗎?”
“嗯,錢在這。”一邊說,張秀梅一邊把手伸進褲兜。
見這樣,嶽曉輝趕緊擺手,“媽,錢我有!”撒個謊兒,嶽曉輝騎上自行車又去上學了。
返回學習,嶽曉輝整個人兒,好似丟了魂魄一樣,坐在教室,聽著老師講課,他滿腦子又是浮現嶽忠民身躺病床的情景。
時間如流水,轉眼就是冬季。
那天,雪花紛紛,寒風凜冽。待在教室裏,衣單身薄,嶽曉輝凍得打著哆嗦。這時,放眼看著周圍的同學,他們都穿著五顏六色的羽絨服。一股強烈的自卑湧上嶽曉輝的心頭。
這時候,嶽曉輝心裏特難受。他深深自責,自己的心裏怎麽會冒出這樣的想法。想想自己的家境,這羽絨服能是自己穿的嗎?
這時候,越想越感愧疚。嶽曉輝生怕自己的眼淚流出來。於是,假裝站起,他靠近窗台。
漫天的飛雪,呼呼嘯嘯。可這,並沒有阻止那些生性好動的孩子。看著許多的同伴,穿著豔麗得體的羽絨服,手抓雪球,你追我打,嶽曉輝的心裏起著疙瘩。哎,他在奢望,要是自己,也有一件羽絨服該有多好呀!
心裏這樣想著,他越是難受了。隨即,他低頭,坐回了自己的位上。這時,閉著眼睛,他正在為自己不斷湧現的虛榮深深自責。恰在此時,他聽到同學說,“哎,你看,那是誰?”
“誰呀?”一位學生懶懶接話。
隨後,那位同學就開始表述了。“你看,夾著包裹,好像找人吧!”
“嗯,那我看看。”這時,那位懶懶接話的同學站了起來,來到窗戶台邊,他感歎,“哎,一位鄉下老人。”
什麽?聽到這動情的‘鄉下’,嶽曉輝急忙站起來了。他也湊至窗台,滿眼望去。
風雪中,一位年邁的老者,戴著棉帽,穿著黃棉大衣,頂著風雪,腋下夾著東西。
這是誰呀?抹掉玻璃內壁的哈氣,嶽曉輝靜靜看著。
哎,好熟。難道是他?
此時,這位老者,融入這五顏六色之中,是那麽的不和諧。隻見,他走了幾步,問起玩耍的孩子。
哎,隨著他身子的定格,嶽曉輝今次可是看清了。果然,是他。爸爸!
嶽曉輝熱淚一流,急忙跑出教室。
“爸爸——”
聽到兒子喊著自己,嶽忠民如釋重負。他急忙放下腋下的袋子,想著掏出什麽。
可這時,看到這。嶽曉輝心裏想了許多。哎,他猜測到,八成,這爸爸又把家裏的破棉襖給拿來了。於是,心裏這樣想,嶽曉輝找來借口阻止,“爸爸,屋外雪大,我把東西拿回宿舍吧!”
“奧,那也好!”說著,嶽忠民甩甩棉袖,抖抖身上的雪花。
對著兒子,嶽忠民又是叮囑幾句,隨後,他便說,自己要走了。這時,看到這,嶽曉輝急忙把袋子丟擲一邊,想著送送爸爸。
可這時,嶽忠民卻說,“兒子呀,你快回教室,好好學!”
隨即,風雪之中,模糊著淚眼,嶽曉輝望著爸爸的離去。
過了一會,等嶽曉輝趕回宿舍,打開包裹,一看,他可是驚呆了。完全出乎自己的預料,展現在他眼前的是一件精美的羽絨服。另外還有二十來個熟雞蛋跟二十元錢。看著這,抑製不住的淚水,嶽曉輝嘩嘩外流,他的心裏極其難受。爸爸,爸爸——。他心底呼喚,急忙跑出宿舍,追至學校門外。
而此時,雪更大了,風更猛了。呼呼嘯嘯,嶽曉輝模糊著淚眼望著爸爸遠去的身影,他心裏的那個滋味,真是倒了五味瓶。酸甜苦辣,暖意融融,多樣的情感,糅雜在他的血液裏,肆意汪洋,奔騰激流。
含著熱淚,嶽曉輝又返回了學校。哎,爸爸,說不完的恩情,道不完的珍重,誰言寸草,三春暉報,恩重如山,淚水連連。
過了幾日,恰逢周末,嶽曉輝趕回家裏。聽張秀梅說起此事,嶽曉輝才知道,那一日,本來大雪封山,公共汽車不敢跑,可考慮著,嶽曉輝在外身單衣寒,嶽忠民一大早就起來,把早已買好的羽絨服包裹起來,徒步趕到學校。
聽到這,嶽曉輝淚水真是如同斷了線的珠子。“媽媽——”
此起彼伏的心情,波濤洶湧的樣子。嶽曉輝情一失控,撲進媽媽的懷裏,“媽媽,媽媽——”
這時,張秀梅更是激動地淚水連連,“曉輝,這事你爸壓根就不讓我說。當時,那晚他回來的時候,天已經很晚了。天上星星都亮了,我見他還沒有回來,就急著跑到村口。這時,站在風中,我遠遠看見,一個人影,突然他腳下一滑,啪嚓一下,重重的摔倒了。我想,莫非你爸,等我走近,果然是他。”
話語至此,張秀梅又低下頭,抹了抹眼角的淚水。“曉輝,當你爸爸從冰天雪地裏爬起,他第一句,你知道他說的是什麽嗎?”
“媽——”淚雨哽咽。
張秀梅說,“曉輝,你爸這樣說的,我至今忘不了。‘孩子他媽,給兒子新買的羽絨服我終於送去了。兒子暖和,我心裏現在也踏實,也好受了。’”
聽著張秀梅的表達,嶽曉輝早已成了一個淚人。時隔至今,他才深深感知父愛的偉大,那種沉甸甸的父愛,是他一輩子的景仰。
“怎麽,你們說啥?”正在張秀梅絮絮叨叨的時候,嶽忠民一步子走進屋裏。這時,見這,張秀梅趕緊用胳膊肘子蹭了一下嶽曉輝。嶽曉輝明了其意,趕緊把淚水拭去。
等把淚水拭幹,嶽曉輝朝著嶽忠民投來一個笑臉。
“嗬嗬,”見兒子陽光燦爛,嶽忠民打趣說,“曉輝,來,你看爸爸給你買的什麽?”
“什麽呀?”帶著疑惑,嶽曉輝走近嶽忠民的身旁。像個小孩子,等嶽曉輝走近之時,嶽忠民把藏在身後的東西亮出來。
“嗬,雞!”嶽曉輝高喊著。
“曉輝呀,出門在外,肯定吃不好吧。這不,今晚爸爸買點好吃的。特意犒勞犒勞你。”
“爸——”聽著這話,嶽曉輝的眼裏又泛起淚花。
“怎麽了?”見嶽曉輝淚光閃閃,嶽忠民不明其意,故意打趣。
“哎,我說老頭子,你今個打算不過了?”
“嗬,至於嗎?”望著張秀梅驚呆的眼神,嶽忠民故作鎮定,“哎,老婆,不就是一隻雞嗎?這錢我有。隻要孩子身體好好的,我心裏比什麽都高興!”說著,嶽忠民喊著嶽曉輝拿來盤子,頓時,一隻飽滿肥碩的大公雞便蹲在了那。
“媽媽,快來吃呀!”嶽曉輝高喊。
“嗯,好,我來了。”張秀梅一臉嘻嘻哈哈坐在了餐桌旁。
這時,見爸媽坐好,嶽曉輝下了手把,一手摁著雞的胸脯,一手掰著雞腿。“來,爸爸,這一根給你。媽,這一根,是你的。”
“曉輝,你的。”張秀梅和嶽忠民好似商量好的,兩人異口同聲。
見這。嶽曉輝趕緊勸慰,“媽,給你。在學校裏,我經常吃肉。”
“不,給你。我在家,也經常吃。”
“爸,你的!”
“我也不要。咱早已說好的。今晚,我買來是犒勞你的。”
“爸,我經常吃!”說著,嶽曉輝又把兩根雞腿,各自放進爸媽的碗裏。
然而這時,張秀梅和嶽忠民兩人對視一下,又把眼前各自的雞腿放進了盤裏。“曉輝,你吃,你吃!”
“媽,爸——”夾起來,嶽曉輝又是僵持想著放進爸媽的碗裏。可是,一切努力都是白費的,夾來夾去,這兩根雞腿最後還是落進了盤裏。
見這,嶽曉輝倒是也不想吃了。
“曉輝,怎麽了?”見嶽曉輝索然掃興,嶽忠民喊。
“爸,我真的不餓!”
“嗬,怎麽會這樣呢?”說著,夾起一根雞腿,嶽忠民把它放進嶽曉輝的碗裏。“曉輝,咱說好了,等你吃了這根雞腿,爸媽才吃,要不,你想讓我們看著,幹著急喲!”
“爸——”夾起雞腿,嶽曉輝含淚吃著它。見這樣,嶽忠民如釋重負,催著張秀梅,夾起一小塊雞肉,“來,吃!”
“嗯,我自己來!”說著,張秀梅終於動起筷子來。然而,這時,嶽曉輝看去,那張秀梅也僅是蜻蜓點水,撕了一點雞皮。
“媽,你吃肉!”
“不,曉輝,你吃。媽媽好吃這一口!”說著,還蠻有滋味的,張秀梅津津有味吃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