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2、餘光一瞟

  等到日至中午,幹活告一段落。這時候,周桂香就領著嶽曉輝拎著幾塊草席,找了一個地方坐下來。


  這時,嶽曉輝拿出從家裏捎來的饅頭,津津有味吃起來。等吃飯完畢,周桂香說,“曉輝,來,在這草席上躺一躺。過不多久,咱又幹了!”


  “嗯。”答應著。嶽曉輝拎起一塊草席,跟周桂香保持一定的距離。等地方選好,他席地而坐。身子躺下,可是,他就是睡不著。


  這時,隱隱約約的疼痛傳來,嶽曉輝又看看他的手。哎,磨起的血泡,有些紅腫。特別是有幾個,還水靈靈的。頓時,眼看著,嶽曉輝心裏脹鼓鼓的。這下,他抬頭望眼,看到遠在一旁的嬸子早已睡去。索性,強壓心境,他也假裝睡去。


  躺在草席上,周圍也沒有感覺有那幾絲風。這時,翻來覆去,嶽曉輝回憶著課本裏的情景。身躺這,那書本的知識,又在放電影了。


  幹過一個下午,直到披星戴月,嶽曉輝和周桂香才騎著自行車趕回家裏。


  這放假的一個多月,嶽曉輝就是這樣度過的。


  終於,等到開學,嶽曉輝再次懷著複雜的心情步入學校。那種感覺,自己真是老鼠過街。


  熬過多少個不眠之夜,在焦急和期望中,嶽曉輝又迎來了再次中考。


  在中考的前一天,張秀梅喊著嶽曉輝,挎著一個小籃子,來到爺爺的墳前。


  等到這,張秀梅把包好的水餃擺到墳前的石桌上。隨後,從籃子裏,張秀梅拿出酒,對著嶽曉輝說,“曉輝,來,給你爺爺斟滿。”


  按著張秀梅的意思,嶽曉輝一步一步,等把一切貢品整理妥當,張秀梅又從籃子裏拿出早已折好的金元寶,找來一塊小石頭,把它們壓了起來。


  “來,曉輝,到媽媽這!”


  這時,隨著張秀梅的呼喚,嶽曉輝看到,自己的母親早已有板有眼,跪在了墳前。


  “曉輝,學著媽媽的樣子!”張秀梅叮囑。


  “嗯,好的。”答應著。嶽曉輝雙手合十,放置自己眼前。


  這下,張秀梅開始閉著雙眼,口中念念有詞,“孩子他爺爺,我是您的兒媳,張秀梅,今個,我來看您了。”


  隨即,張秀梅眼一睜開,餘光一瞟,“哎,孩子他爺爺,今個,隨我來的,還有您的親孫子。我們來這,是求您保佑我們的。”


  說著,張秀梅畢恭畢敬,先是磕了三個響頭。“曉輝,來!”’眼見為實,張秀梅緊盯著嶽曉輝,畢恭畢敬,嶽曉輝重複著張秀梅的舉動。


  隨後,張秀梅繼續,“孩子他爺爺,明兒,您孫子就要進城考學了。前些年,是您的兒子,身體出現一些情況,得了肩周炎,耽誤了孩子。如今,他爸爸病好了,可是孩子卻因此走了一點彎路。”等說到這,張秀梅話語有些哽咽。


  聽到抽泣聲,嶽曉輝也是把眼睜開,看著張秀梅眼角流著淚水。他心裏一酸,那風來雨去的每個日夜,恍然之間,又一一浮現他的眼前。


  這時,張秀梅話語繼續,哽咽著,她說,“孩子他爺爺,明兒的時候,無論如何,您千千萬萬要保佑您的孫子,讓他考上學。孩子他爺爺,您聽見了嗎?”


  流著淚水,深情望著眼前這座墳。循著張秀梅的叮囑,嶽曉輝再次朝著陰陽兩隔的爺爺,磕著響頭。哎,那種滋味,淚水流,嶽曉輝好似要走進墳裏頭。

  功夫不負有心人。好歹上天還眷戀著這個多苦多難的孩子。


  走過七月,嶽曉輝的心裏好了許多。


  那一日,正值嶽曉輝幹活要出門的時候。一位郵遞員叔叔騎著飛鴿,飄來了他家門前。


  “哎,請問一下,你是嶽曉輝嗎?”


  “奧,是呀。”看著眼前的這位叔叔,嶽曉輝心裏七上八下。


  “嗬,小兄弟,是這麽回事。我是來給你報喜的。你考上學了!”


  “嗬,真的?”聽到此話,嶽曉輝蹦起來了。“媽媽,爸爸,我考上了!”


  高舉著郵遞員叔叔遞來的錄取通知書,嶽曉輝激動地喊。


  一時之間,嶽曉輝又成了村裏街頭巷尾議論的焦點。


  “咦,人家孩子有福氣,你看,早晚考上了!”


  “哎,就是,人呀,隻要有那份耐力,沒有過不去的坎,沒有辦不成的事!”


  ——


  哎,七嘴八舌,隨你怎麽說。與之相比,張秀梅可是跟著嶽曉輝風光了。如今這,她倒是有事沒事就往路上走走,聽盡了好話,她可是樂在心頭。


  眼看著,開學了。又是東拚西湊,嶽忠民又給嶽曉輝湊齊了學費。


  臨到開學那一日,張秀梅早早起來,把飯做好,把爺倆喚醒。


  飯桌上,張秀梅嘮嘮叨叨,再次叮囑道,“曉輝,進了新學校之後,你還要好好學,你可知道,你爸爸和我,老實巴交,要是等到分配,咱沒有人,那工作可是不好找!”


  “嗯。爸。媽。”深情望著父母,嶽曉輝使勁點點頭。


  等吃飽了飯,張秀梅提著包裹,又把嶽曉輝和嶽忠民送至路口。等過一陣,公共汽車來了,這時,爺倆坐上,張秀梅目送他們離去。


  經過一個多小時的路程顛簸,按照錄取通知書的地址,嶽曉輝就來到了自己所報考的學校。川東市中等師範學校。


  走進這鳥語花香的校園,嶽曉輝的心裏還是猶如做夢一般。他徜徉於此,想象著未來的日子。他暗下決心,自己要好好珍惜,這往後的每一步,一定都要走得堅定,走得踏實。


  來這的每一個夜晚,嶽曉輝又是徹夜難眠。思來想去,黑夜之中,嶽忠民和張秀梅的影子總是晃蕩他的眼前。特別是,這接連幾日,這感覺還是越來越凝重了。於是,牽腸掛肚的思念,嶽曉輝把它付諸筆尖。


  這一夜,待在宿舍,嶽曉輝給家人寫起信了。


  爸,媽:

  近來,你們可好嗎?


  我在這,一切都好。請你們放心。


  爸,媽,家裏一切是否都很如意?

  這幾日,我心裏感覺怪怪的。不知怎的,總是夢見你們。等我醒來,還是那揮之不去的噩夢。好似家裏發生了什麽,但是,細細想來,又感覺,我的擔心是多餘的。


  爸,媽。身體是本錢。敬請兒子不在您二老身邊的時候,請你們多多體貼一下自己。


  兒:曉輝!


  寫完信,流著眼淚。再次細細讀過一遍。嶽曉輝把它折疊好,裝進了信封裏。


  明兒早起,趁著跑早操,來到校外,嶽曉輝把這封飽含思念而頗為凝重的書信,輕輕投擲,送進了信箱。

  信兒是條船,載著思念,漂泊久遠。


  等書信寄出,嶽曉輝是天天想著,夜夜盼著,能有家裏的消息。可是,身處窮鄉僻壤,家境拮據的他,至今家裏,也是沒有安上電話。於是,這消息的流通,也隻能僅靠語言文字。


  等嶽忠民接到兒子的書信,那思念也是化作淚水,夜夜流淌。


  又是熬過了幾天,嶽曉輝實在是靠不住了。終於挨到周末,為了省錢,嶽曉輝借了同學一輛自行車。


  一路狂奔,他風馳電掣趕回家裏。


  等進家門,來到屋裏。嶽曉輝驚呆了。


  此時,站在門口,看著半躺床上的嶽忠民,嶽曉輝心裏驀然一沉。“爸爸——”他呼喊著,流著淚水,跑了過來。


  坐在床沿上,嶽曉輝看著嶽忠民蠟黃的臉,他聲音哽咽,動情說,“爸爸,你這是咋了?”


  “哎,沒事!”輕描淡寫,嶽忠民伸出溫暖的大手,撫摸著兒子。


  “爸爸——”流淚望著他。


  “兒子,——”輕聲喊過,頓時,嶽忠民也是淚水難控,趕緊把頭扭向一邊。


  這時,張秀梅從屋外走來,見了嶽曉輝,他問道,“兒子,那自行車是誰的?”


  “媽,我同學的。”


  “奧,那你是騎它回來的。怎麽,沒有車費了?”


  “媽,有。”聽到這,嶽曉輝又是淚水流。


  這個夜晚,嶽曉輝挨坐張秀梅的身邊,她給他講起了關於嶽忠民的事。


  那是一日下午,張秀梅和嶽忠民忙在地裏,收割玉米。可是,等過了一陣,嶽忠民就感覺他的腹部有點難受。絲絲的疼痛如同用刀豁著口子。隨即,他趕緊手捂腹部,壓了一陣。


  可是,過了幾分鍾,這種方法也是沒有奏效。見這樣,張秀梅就問道,“哎,老頭子,你這是咋了?”


  “哎,沒,沒什麽!”說著,麵露痛苦的神色。


  這時,看到這,張秀梅追問,“老頭子,我看你,臉色蠟黃,氣色不對。要不,你回家去醫院看看?”


  “哎,沒,沒什麽!”咬著牙,嶽忠民顯來一副堅強的樣子。


  這時,腹部的疼痛猛然劇烈。捂著腹部,嶽忠民說,“老婆,我有些肚子疼!”


  “哎,那趕緊,你回家看看。”


  “沒事!”麵對張秀梅的催促,嶽忠民自我裁斷,“老婆,也許是我吃東西沒有吃好,有些鬧肚子。”說著,趕緊的,嶽忠民解開了褲腰,蹲了下來。


  可是,這一蹲,嶽忠民就沒有站起來。他瞬時臉沁汗珠,麵色十分痛苦。用哆嗦的聲音,嶽忠民指揮著,“老婆,我——我到玉米杆上——躺——躺一躺。”


  “哎,不行!’揉搓著雙手,張秀梅歎著氣,她心裏歎道:哎,我該咋辦呢?


  這時,張秀梅急忙蹲下身子,一邊用雙手揉搓著嶽忠民的腹部,她一邊狂喊,“哎,來人呀,快來人呀!”


  “怎麽了?”這時,聽到呼喊的種地鄰居,急忙撥開林密的玉米杆子,跑了過來。


  一看這樣,嶽忠民痛苦地蜷縮著,二話沒說,這鄰居開來拖拉機,把嶽忠民抬進了車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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