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長風幾萬裏『教授』

  剛剛的電話是留守派出所的禾苗打來的，她接到電話求助，219國道上有一輛車拋錨並且漏油了，需要緊急救援。她還沒來得及問清楚事發地點和原因，對方就掛斷了。她再次撥過去，隻是一段盲音。


  通訊設備遠遠不達標的邊遠山區，她無法判斷對方是是手機沒電了，還是進入了信號盲區。讓她隱約警惕的是來電者的聲音聽起來好像不太正常，通過音色，大概可以分辨出是一位女性，可是電話裏她隱約覺得對方氣息虛浮，說話邏輯間斷，並伴隨著氣流的雜音。


  電話掛斷後，她多次回撥都無果，電腦屏幕上，衛星定位還沒鎖定電話號碼的位置，光標就暗淡著一動不動了。


  禾苗在心裏揣摩片刻，也許是自己聽錯了，或者是自己的心理暗示。隻能做常規的救援處理，她在電話裏快速的跟孫隊報告了事件類型，車號，以及打不通的電話號碼。並沒有提及她在接電話的一時三刻的隱約判斷。


  可是她掛完電話又處理了一些事情之後，越發覺得自己的第一判斷的可能性很大。


  她又在腦海裏過了一遍通話的整個過程，還翻看了通話時長。她記得電話是在接通後她報出保護站信息的幾秒後才有人說話。


  在那以後，對方交代了事故，事發的大概地點以及車輛信息，她還未來得及鏈接衛星定位係統，電話就突然中斷了。


  禾苗看著通訊記錄上的通話時常：“57秒”，心裏不禁陷入片刻沉思。57秒，如果是普通的朋友間的語音通話，語速適中，這個時常不會有什麽特別。可是他們這一行，打來的電話，一般都不會是好事，通常當事人的語速，情緒都會相對較快較強。


  剛剛的電話全都不對……那種感覺……不會是當事人遇到了什麽危險？一瞬間，之前經曆的種種山道遇險事件在她腦中浮現一遍。


  禾苗不淡定的再次撥通孫堯的電話，電話接起，她將自己的想法和顧慮一點不漏的說給孫堯，孫堯沒有插一句嘴。


  孫堯在電話的另一頭，聽著竹筒裏倒豆子般的禾苗說完，擰一下眉毛，道：“不早說！我知道了。”


  孫堯一邊放下電話，一邊用力踩下油門，右手變換擋位，遠處的風景在後視鏡裏快速倒退，山巒起伏著大地，一輛黑色東風越野在漸漸明媚的天光裏略過綠洲。


  觀音坐在副駕，已經從孫隊的細微表情裏察覺到出了什麽事。不等他開口，孫堯已經將出發前的線路做了分工，本來兩人是要一同前往西南線的果敢邊境，途徑南傘中學送“快遞”。最終和走東南線的小六、大誌在果敢附近的中靦邊界匯合。


  可是剛剛的變數，讓他不得不重視那輛車出了什麽問題。他撥了一遍禾苗記錄的電話號碼，依然是一片忙音。他看著車子漸漸駛入的山道，過了這片山脈，就會進入滇西南的無人區，手機就沒有信號了。


  天黑之前，如果和大誌他們沒有在約定的時間、地點碰麵，他們就會按照以往約定的方式來支援他和觀音。雲西南的叢山峻嶺之間，常常有預料不到的意外發生，保險起見，出發前都約定了碰麵時間和地點。

  若是順利還好，有時候遇到全程失聯，或者處理大型事故和危險，尤其是垂直氣候分布帶的的範圍，，隊員往往因為天氣原因，耽擱時間而走夜路，甚至迷路、車輛出問題困在山裏。


  他們的上一任所長，就是因為在執勤中車輛漏油，停在半路。最終在九年前的那個深夜離奇死亡。死亡原因至今未明。


  這件事成了保護站每個隊員的隱晦，尤其是現任所長侯向南，心裏一直帶著這個疙瘩。他是老站長一手帶出來的，事發時，他就在約定見麵的地方等候，因為怕錯過了，他死守著多等了一些時候。等他終於覺得不對，繞回去找到老站長的時候，他的屍身還是溫熱的。可是他通體無傷，死狀安詳寧靜，甚至帶著一絲奇異的滿足微笑。站裏的法醫最終也沒檢查出老站長的死因，因他年輕時心髒被彈藥擦傷，留下後遺症。隻能按照因公殉職，報了撫恤。


  可這件事在侯向南心裏，始終沒有放下，他清楚的記得那天出發時，老所長還精神爽朗的跟大家招呼，叮囑大家注意安全！

  說白了，老站長就是因病離世，可是一向建朗的老站長，每天負重五公裏長跑，每周的籃球賽，他們組從未輸過。這樣的原因，侯向南不能接受。


  那時候孫堯還是剛剛加入這裏的毛頭小子，雖然與老所長相處未長，可是也被他的人格魅力吸引和折服。說實話，他也不能接受幾十年的傷病後遺症，成了奪走生命的原因。他能理解侯向南這些年都耿耿於懷的心情，所以，在那以後，他更加謹慎的叮囑每天線路的隊友，如有機會，就及時互相聯係，出勤時務必在預留的時間內，趕到集合地點。否則，另外的小組，第一時間變換路線前去尋找、支援。


  他看一眼時間，如果天黑前，他們不能順利“匯合”，大誌和小六就會繞回219國道來尋找他們，而原本大誌他們走的241線路就會積壓到明天。這中間的時間差，會讓他們的睡眠時間大打折扣，這樣的後果，說重不重，說輕不輕。為不可預知的前路增加了風險，一切都在不可預料的前方。


  孫堯用力的踩下油門，車子穩穩的快速在群山間的盤道上蜿蜒。觀音和孫堯有一句沒一句的說著話，講述著這片神秘高原給予他從小到大的快樂和疑惑，大部分時候都是小夥子自言自語。


  很久後，他發現孫堯隻專注著腳下崎嶇的山路，就自顧自的一邊賞玩窗外的風景，一邊哼唱著當地少數名族曲風熱辣的民調，歌聲高亢，詞曲爛漫，充滿了對生活和愛情的向往。孫堯不自覺的在其中振奮起來，這山路似乎也沒有那麽漫長曲折了。


  臨近中午，孫堯和觀音在途經的落風鎮口終於搜索到了手機信號，正在孫堯等待著手機左上角的四條黑色豎線由虛線變成實線時，老式的黑色諾基亞手機適時的震動起來。


  接到了禾苗的通知，站立剛剛得到臨縣孟定公安部門的消息，需要是合作單位的南跑保護站幫助他們抓捕一名逃犯。

  一位常年活躍在邊境地帶上販運毒～品，軍～火的嫌疑人被跟丟了。嫌疑人用多重身份從事犯～罪行為，十分謹慎小心，沒有人知道他的真實信息，但他行事毒辣，殺人越貨無數。


  並且，據公安部門掌握的信息，他常年在邊境地帶囤積的毒～品、軍～火數額已經過噸。其對社會流毒巨大，影響極為惡劣。


  因為他常常蟄伏在山裏，從事不法活動，來去行蹤詭秘，但此人酷愛化學，自小不知道從那裏學來的東西，還是無師自通。他對毒～品十分有研究，常常因為他的參與，研製出新型的具備反查獲特征的毒～品，好多都能逃過警方的檢查，成了讓人頭疼的流毒。


  他對此十分自豪，聲稱自己是雲城“毒界”的教父。所以大家都叫他“教授”，他對這個稱呼也十分受用，也因為這個長久的稱呼，是他的真實身份變得撲朔迷離，讓警方對他的抓捕變得困難。


  孟定公安部門幾次派出的臥底，都被狡猾的對方一一發現，並殘忍殺害。無奈對方的反偵察能力十分厲害，幾次三番的抓補，都讓警方撲了個空。


  今天早晨，跟了快兩個月的最後一位臥底傳遞回來信息，他已經找到真正的幕後黑手，並且找到了“教授”窩藏毒～品的地址，正在試圖將他獲取的的信息傳遞出去。


  就在孟定警方部署好抓補行動時，可是不知道什麽原因走漏了風聲，臥底取得的信息在通過網絡傳遞時，被強製攔截。


  警方多次試圖聯係臥底同事，已經沒有回應。最終，傳遞回來的信息隻是一張模糊的圖片，公安部門信息技術部門處理了圖片。可由於對方開啟了病毒攔截。最終，信息沒能修複，隻隱約看到圖片上似乎是個女人的身影，戴著口罩、帽子，眼神陰涼。


  經過電腦對圖形的比對，和對地理位置的分析，照片背景裏的景物和孟定通往芒卡的一段極為符合，加之之前截到的線報，“教授”的團～夥，在芒卡和清水河一代十分活躍。可是具體的信息還是沒有被完全獲取。


  一番努力無果，線索突然間中斷了，不僅如此，新的臥底同事的人身安危也陷入危機，隻知道以往得到的老舊信息。


  孟定方麵已經派出工作組，一方麵從臨滄地區追查攔截，另一方麵正趕往孫堯他們所在的地區。


  考慮到臥底同事如果能及早聯係上，或者找到教授，就能早些確保臥底的人生安全，並且，在臥底傳遞回來的信息裏，教授還掌握了一項新的提煉毒～品的方法，這種邪惡的技術，一旦被他販賣或者轉讓出國，將會是世界上一種新的威脅！，


  上級部門已經聯合多個協作單位加以抓捕，已經委以重視並調動了大批警力。能早一點找到線索，就能爭取多一分可能，能維護秩序的平衡，就能讓無辜的生命免於遭難。


  孟定方麵派出的小組已經兵分三路，一路在轄區開展，另一路沿臨滄方向搜索，剩下一對正前往芒卡途中。


  雙方合作單位很快就地理位置製定了具體部署，孟定和臨滄兩組不變，還有一組從孟定前往芒卡攔截。

  南傘派出所作為攜從單位，需要從南傘和清水河兩條線路跟進，孫堯聽到對方的策略，有些啞然失笑。


  他們作為攜從單位，卻要付出更多代價。孟定方麵雖沒有名言，但指定了在芒卡匯合，想必他們獲取的情報，也沒有完全告知給他們所裏。說不定他們已經有了線索，教授極有可能是要從芒卡出鏡，一旦成功，教授就可以順利進入緬國南鄧特區，事情就會變得很被動。


  他知道自己的工作性質，也明白任何職場裏都存在著利益關係。他們與孟定都屬於邊遠地區的公務人員，都需要機會獲得升遷，這是多少人熬了又熬的唯一動力。


  孫堯不以為然，但能理解。他暗暗記下所有孟定警方提供的細節。利益相爭，他不需要，但是守護國家利益和維護國家安全是他的使命，這才是他留在這裏的意義！

  由於離事發時間己經過去了幾個小時，所裏因為通訊受限，遲遲聯係不上孫堯和觀音。而孫堯等人所在的南傘地區地理位置最為特殊，如果孟定方麵和臨滄兩路人員都追捕失敗，那麽南傘方麵就成了“教授”最有可能潛逃出國門的目標。


  他們剛好方向而行，需要沿途留意，不遺餘力的協助孟定的同僚。原定的線路，不得不改變了。到這並不影響他們絲毫，這麽多年的工作經曆，什麽養的事情沒遇到過呢？


  由於南傘和緬國中間夾著一個果敢地區，麵積不足3000平方公裏，人口不足30萬。果敢地區在國際上被稱為世界的“禁區”，那裏的人，被稱為“世界的孤兒”。位於我國和緬國之間，卻不屬於其中任何一個國家的領土。被拋棄的的果敢人資源匱乏，社會秩序混亂不堪，幾處割據勢力為了爭奪地盤和利益不折手段，隻要有利可圖，果敢幾處勢力範圍都可以成為不法分子的庇護所。近幾年，有不少罪～犯越過了邊境，進入果敢，為禍一方。從境外操控犯～罪團夥，牟取暴利，破壞秩序。成為我國西南地區的一塊大的毒瘤。


  而果敢地區盤踞的幾方勢力，各自為政，互相爭鬥！至今沒有一個唯一的政府部門處理相應的問題，我方隻能靠自己的力量抓補山貓，盡可能的減少危害，早日找到我們的“同誌”！

  所裏已經先聯係上大誌和小六，讓他們去南傘去往芒卡的邊境線上守株待兔，防止“教授”從清水河邊境潛逃到緬國，在轉去果敢。


  另一方麵，孫堯和觀音在巡路過程中也要多加注意，沿途留心往來車輛。和大誌他們在芒卡匯合後，一並協助孟定方麵，全力抓捕“教授”。


  而據孟定警方以往掌握的信息，“教授”祖籍是雲城人，女，三十歲左右，身高一米七不到，身材瘦小，目前未能獲得她的長相信息，隻聽說她手上有一塊胎記。對當地地勢十分熟悉，智商超群，偽裝和反偵察能力極強，手段凶殘，對社會十分危險！

  手上有一塊胎記……孫堯靜默無聲。隻一瞬，他將手中的煙頭在路邊的土裏碾滅，先一步跳上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