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各自謀算
“瀠丫頭，我可否這般叫你？”蓬萊島主阮舒默溫和地笑道，這個丫頭性子倒是與“她”有幾分相似，看樣子也是個能將曜兒收拾得服服帖帖的孩子，他很喜歡。
紫瀠點頭，“可以，晚輩沒有異議，前輩喜歡便好。”
阮舒默蹙眉，眸間略有幾分不悅，“怎麽叫前輩呢？顯得咱們生分了。都是一家人，若是你不嫌棄，以後便同曜兒一般叫老朽師傅，可好？”
紫瀠看向淩曜，師傅？她這輩子，倒真沒拜過什麽正緊師傅，如今竟是因淩曜的關係多了個師傅。
淩曜微笑，向她點頭示意。原本還以為紫瀠神的身份會讓師傅不待見，沒想到師傅倒是挺看重她的，
紫瀠心領神會，衝著阮舒默淡淡笑著：“好，師傅。”
阮舒默心中一陣感動，又是酸澀。萬年來唯獨收了“她”和曜兒這兩個徒弟，如今“她”不在了，倒是多了個女娃叫他師傅，叫他怎能不高興？阮舒默輕輕舉起略微有些顫抖的雙手，覆上紫瀠柔美的銀發，哽咽著嗓子，“乖孩子！”
似有一股電流穿過紫瀠的頭發，直射內心。眸裏似有熱流要滑出，但她知道，那眼淚是掉不下來的。因為她，是無淚之人！紫瀠一向反感任何人跟她肢體接觸，就連天帝南風煜和天後藍沁蓮，也知曉她的忌諱，極少觸碰她的身體。當然，墨璟寒和淩曜算是列外中的特例。這是第一次，才見過一麵，可以說是陌生人摸她的腦袋，她卻不反感。
怎麽回事？
紫瀠愣住了……
淩曜在心中長歎，看來師傅又想起“她”了，隻是，師傅好像將紫瀠當做了“她”，這究竟是福還是禍呢？
穿過一片湖，紫瀠和淩曜拿著解開結界的令牌原路返回。想起阮舒默義正言辭地說蓬萊仙島絕不放任何仙人入境，他們二人滿腔勸解之詞堵在喉中終是沒有溢出，全部化作一聲輕歎，和一聲苦笑。
要是君昭曄知道自己向外已久的蓬萊仙島就在眼前自己卻進不去，還不知會氣成什麽樣子。
“淩曜，我看你師傅似乎對仙人們意見很大啊？”
淩曜望了望四周，然後壓低聲音小聲道：“恩。師傅一直不肯明說，但我可以隱約猜出師傅口中那個‘她’的死，跟仙界中人有關。”
“ ‘她’？”紫瀠納悶了，方才的談話中阮舒默不止一次提到“她”，從他的語氣中可以聽出，阮舒默是極為思念、極為疼愛這個人的。“她”是誰，紫瀠很想問，但怕在阮舒默傷口上撒鹽，便忍著心中好奇了。
“據我猜測。”淩曜麵色沉重，顯然是十分注重接下來要說的事，“‘她’，應當是師傅的第一個徒兒，我的大師姐。”
“難怪……”紫瀠輕聲低喃，二人沒有繼續這個話題。從小受到的教育中，就有一條，不要過問太多蓬萊島主之徒的事，這是禁忌，過問太多定會招來禍端。
念及此，淩曜亦是愁眉不展，拜在師傅門下這麽多年，每每師傅想起“她”，心中總是千般萬般難受，他這個做人徒弟的也是愁得不行。
隻邊走邊輕聲歎一句，“她是師傅永遠的痛，這背後的故事自然不為人知。隻是每一個故事都會結束，但是，每一個故事的結束同時也是一個全新的開始。師傅這些年，心中執念一直未能放下。”
紫瀠覺察道他的悲傷，卻也不懂如何安慰他，隻輕輕拍了拍他的背，然後低聲道：“再怎麽刻骨銘心的記憶，也終有一天會被光陰的風吹散的無影無蹤。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恩！”淩曜握住她的手，一時間充滿了信心。
“走吧。”紫瀠輕笑，搖了搖手中的令牌，走在前麵，示意淩曜跟上。
那一瞬間，淩曜險些失神。真是個美人啊，美得那麽驚心動魄，美得有種那麽強烈的壓迫感。那種美，讓人窒息，讓人著迷，讓人恨不得永遠沉醉其中，飛蛾撲火失控。
但是自製力，是淩曜引以為傲的資本之一。
“好。”淩曜微笑，輕輕將她的手包裹在手心，手心微微的濕熱，莫名的安全感從心中絲絲溢出。
“小瀠兒!”原本百無聊賴坐在船上的君昭曄看見穿過結界的紫瀠，頓時就激動地站了起來。但看到紫瀠和淩曜十指相扣的手，麵上掠過幾分不悅，狠狠地瞪了淩曜一眼。淩曜置若罔聞，顯然是不把君昭曄那點戰鬥力放在心上，這讓君昭曄更是氣結。
“人家等你等到花都謝了!”君昭曄挽著紫瀠的胳膊，一臉嬌羞的大姑娘樣。不過他那副比女人還要嬌媚的容貌再配上這個表情，倒是沒人會說一句違和。這雌雄莫辯的容貌，豈能人人皆有的?
“先別高興得太早。”紫瀠毫不留情地拂去君昭曄的手，“島主說了，蓬萊仙島絕不放任何仙人入境。”
“什麽?”君昭曄一愣，而後竟是沒忍住爆了粗口：“奶奶個熊，這老頭兒太過分了!居然連個麵子都不肯賣給本公子!”
“你夠了。”紫瀠冷冷地看著他，但那眸光中更多的是關切。“島主於萬年前便飛升上仙，萬年積攢下來的威嚴不容任何人挑釁!蓬萊仙島有島主坐鎮，可以說是超脫六界的另一方勢力。哪怕是父皇母後都要敬畏島主三分，我們這些小輩更該對他禮讓有加!你們最好都小心一些，若是出了事，哪怕我們聯手怕是也無法撼動島主一分!”
紫瀠是關心則亂，說話的語氣也重了幾分。見眾人臉色皆是不好，有些別扭地長歎一聲：“抱歉，我可能說話語氣重了。但此事非同小可，既然來到這蓬萊仙島，一切都要按照島主的規矩辦事，以免多生事端。”
淩如葉臉紅心跳，拉著微涼小聲嘀咕道：“抱歉?哇塞我沒聽錯吧!嫂子是在跟我們道歉嗎?”
微涼也是笑嗬嗬的，低聲回應：“好像是的哎!”
藍清漓也是忍俊不禁，瀠兒吃癟的樣子怎麽就這麽好笑呢!
洛天裔微眯眸，心中卻是又有了另一番盤算。
淩曜不知何時走到眾人麵前，用極低的聲音說道：“給你們個台階就趕緊下，過了這個村可就沒這個店了!”
“哦哦哦!”微涼和淩如葉連忙點頭應和!
殊不知淩曜這番舉動引起紫瀠老大不滿，什麽話不能敞開了說?這麽偷偷摸摸地瞞著她是幾個意思?
“這樣吧。大哥、淩曜、如葉、媚顏、雪魄、星魂、洛……慕相，你們就跟著我進蓬萊仙島。至於昭曄和微涼，便要委屈你們留守船上了，我這般安排，可還妥當?”
“不行!”君昭曄第一個跳出來反對，微涼自然沒有任何異議，她留在這裏給紫瀠當接應也是不錯的選擇。
紫瀠秀眉微蹙，真是個讓人不省心的!
“那你想要如何?”
君昭曄指著雪魄，狐黠一笑：“我要雪魄留下陪我!”
雪魄一聽就炸毛了，“什麽什麽!不行不行，我要跟著娘親的!”
“可以。此事就這般定下，雪魄你就留在這裏，好好聽微涼的話，聽見沒有?”
“娘親為何不讓星魂留下?雪魄就這般入不了娘親的眼嗎?”雪魄大鬧起來，對星魂更加厭惡。都是他，處心積慮的卑鄙小人小人!竟想搶走娘親對她的寵愛!有機會，她定然要叫星魂這個臭小子好看!
星魂漲紅了臉，實在不知自己又有哪地方做的不好，討了雪魄這位姑奶奶的嫌!明明這些天他跟雪魄相處得已經很不錯了啊，怎麽又不行了呢!哎!這年頭要討好禽獸還真是不容易啊!
紫瀠看著雪魄憤恨的眸光，危險地眯起了眸子，給人一種無端的壓迫感。
“這話，是誰教你的?”
氣氛變得有些緊張，紫瀠的聲音越輕，便代表此事的影響性越大。
“沒……”雪魄有幾分緊張，娘親該不會是知道什麽了吧?“我心中是怎麽想的，便怎麽說了，沒有人教我!”
紫瀠嘲諷一笑，“好一個怎麽想便怎麽說!你不用說，本殿亦能猜上幾分!雪魄，認清你的身份!不要做那些與你身份不符的事來，不要讓本殿失望!微涼，看緊了她，有何差錯，本殿唯你是問!”
紫瀠眸光掠過微涼、媚顏，然後又若無其事地轉到別處。轉身穿過結界，沒有再看眾人一眼。這一舉動引起媚顏心中一陣恐慌，她該不會是看出什麽來了吧?不，一定不會的，自己做事素來小心，不給人留下任何把柄，想來這次也是相安無事的!
紫瀠一口一個本殿，微涼當然知道她是真的生氣了。連忙應下，雪魄也是的，怎麽能說出這種話來!
雪魄自然是千般萬般不願，奈何紫瀠打定了主意，任何人都動搖不了。雪魄隻在心中暗暗對星魂恨上了幾分。
蓬萊仙島，島主阮舒默住處，念靈苑。
“晚輩洛天裔，見過前輩!”
阮舒默點點頭，略帶幾分長者的威嚴說道：“無須多禮。你是洛清揚的公子?”
對於蓬萊島主這樣活了上萬年的尊品上仙，洛天裔還是恭敬的。
“是。家父時常提起前輩!”
阮舒默捋著花白的胡須淡淡笑道：“說起來我與你父親也有一千多年沒見了，倒難為他還記得老朽。”
“前輩客氣了。前幾日家父查到一個消息，念及前輩，特讓晚輩帶往蓬萊仙島，還望前輩過目。”說著，恭敬地遞過一個信封。
洛天裔不是當初的墨璟寒，更不似如今的淩曜。死皮賴臉非要跟在紫瀠身份並不光是為了感情，更是來辦正事的。
阮舒默突然有種不祥的預感，遲疑了片刻，然後接過信紙，認真地看起來。
“此事當真?!”
阮舒默狠狠地拍著沉香木所製的桌麵，目光似乎閃爍著硝煙，眉頭緊皺，好像一座沉寂已久的火山即將爆發!
“前輩仙法高強，自然有無數種方法可以得知此事真偽。”洛天裔言盡於此，恭敬地退了出去，毫無意外地聽見了身後傳來一陣瓷器破裂聲。
兩行清淚滑落阮舒默臉龐，那種悲痛欲絕的感受怕是人幾輩子都難體會到一次。
四千年了，他以為自己淡化了仇恨，原來時光隻會讓他心中的仇恨愈演愈烈!
“是他，真的是他嗎?!靈兒!靈兒!你放心，師傅一定給你報仇，一定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害了你的人!”